大老板低调,只是临时起意要来看看,赛方立马好生接待,生怕怠慢了这位。裁判区十几个位子,原本正中间是留给何玉莹的,现在变成了空位,何玉莹屈居右侧,左边则是饮料赞助商派来的代表。
主持人不介绍这位大老板,赛方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是以在场的人只晓得来了一位有钱的主。
青禾以为那是何玉莹背后的金主,又是砸钱,又是陪何玉莹一块儿出场,阵势搞得这么大,除了金主还能有谁?
回忆起上次去S市,在车上时齐瑞安说的那些话,说是何玉莹的金主挺能耐,近些年没少靠娱乐这一块捞钱,此人年轻有为,手段了得,今年不到三十,比何玉莹还小,家境殷实,关系网很复杂,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当时齐瑞安都笑着说:“挺厉害,是个有远见的。”
听完齐二的话,青禾不禁琢磨出几个奇怪的点,有点想不通。
这次的比赛又不是专业级别的大赛,来的都是籍籍无名的小乐队,慢速火车都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怎么评委阵容这么大的来头?杀鸡用牛刀,评委级别未免太高了。
再有,何玉莹背后的靠山是霓虹,早先上节目就被摆了一道,辛苦一场,到头来还是给空音做嫁衣,不得不拱手把流量送给别人,虽说一个公司不必计较太多,师姐帮衬同门师弟好像没大问题,但帮完一次又一次,一个大歌星沦落到当小比赛的评委,扶贫扶到这地步,有必要?何玉莹的心胸真能这般开阔?
最重要的一点,阵势搞这么大,现在的局面已经脱离了正常比赛的范畴了。青禾参加过数场大大小小的比赛,不管是在前乐队西朝还是现在的慢速火车,赚钱也好,刷名气也罢,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这次的比赛更像是一场炒作,为了搞噱头。
青禾不是圈里人,也没进圈的想法,但前几年经历过一些不大不小的变故,对这种操作还是有所耳闻,不陌生。
霓虹为了捧空音,上节目、砸热搜,如今路人盘有了,就是差点什么。
当下的时代流量为王,今天火明天糊,从红遍全网到无人问津已是常态,风头永远都只是一时。霓虹重金砸进去,不赚回本哪会收手。空音背后的团队专业,让乐队刷了一波存在感后沉寂下来,以进为退,并为之开启了一条成长路。
现在的观众最是厌恶没有实力、徒有虚名的流量产物,很多时候,资本方大手笔耗费精力财力,但打造出来的产品不合格,高开低走,甚至被市场抛弃,所以回报甚微。霓虹深谙大众的逆反心理,这回准备走养成路线。
经历了全网刷屏式大火,空音已经站在了大众视野中,早就收获了一批路人粉,底子很厚,接下来他们得拿出实力证明自己。一步冲天不可取,爬得越高摔得越惨,越容易暴露出端倪,得慢慢来,就跟玩游戏一样,先刷小怪,一路升级,最后才能打大boss。
先在小乐队里出头,再是出作品,继续比赛,继续出作品……接着是正规大赛,各大音乐节,冲榜、拿奖,开演唱会,国内外巡演,顺带上节目等等,持续扩大名气和逼格,实力不行就砸钱,一系列操作不要太流畅。
世界上有实力的能人太多,但机遇太少。
空音的四位队员上得了台面,本就不差,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国内玩乐队的群体其实是两个极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有人穷得卖身,有人赚得盆满钵满,不出名的乐队赔钱听吆喝,出名的乐队年入千万。
这还只是演出方面,还有周边、版权、音像制品等。另外有一些流行乐队会进娱乐圈打拼,其中光是一次出场费就能抵得上一场演唱会分成,更别提别的收入。
青禾有过这样的机会,可她“不识好歹”,那时年少轻狂,脾气太暴躁,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年的霓虹想把西朝打造成国内数一数二的摇滚乐队,想让她们火起来,不仅准备给西朝买奖,还带着四个人去见投资方。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包间里,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一直往青禾身上靠,而坐在旁边的中年大肚男更是贱兮兮地把手放到邓衡腿间,不断地往上,都快摸到他裤裆那里,青禾看不下去,抄起一杯酒泼到大肚男脸上,救下这个不争气的队友。
可是后来邓衡埋怨她多管闲事,霓虹的高层骂她低贱卑微装清高,板着一张死人脸不会笑,气得想甩她两个耳刮子。那个带他们入圈的男人,也就是空音现在的音乐经纪人,曾扯着尖细的嗓子讽刺:“给脸不要脸。”
青禾还是要脸的,所以到最后选择了解散。
回想起这些过往,思及先前邓衡见到自己时的反应,青禾感慨,养条狗还会叫唤呢,人却不是人了。
到底是过去了,多想无益,她跟齐二聊了一会儿,勉强分散一下注意力。
另一边的赛事在持续,比38℃的天还要火热。
此次比赛一局定输赢,乐队上去表演,台下的评委打分。十五名专业人士,每人每次总分十分,可按一到十给成绩,最终合计的分数就是乐队的得票数。
为了公平起见,所有演出都是当场出分,先记成绩后点评,以杜绝选手回答问题时打感情牌。
评判制度大体上没毛病,乍一看还是非常公正,至少在观众眼中像那么回事。至于评委会不会压分,或是故意给高分,普通大众无从得知,投票本就是种主观行为,评委的审美和标准不一,给票多少全凭喜爱,只要不是特别明显,观众哪会察觉异常。
青禾从来不会对比赛抱有太大的期望,只争取拿钱,余下的与她无关。
下午赛事激烈,年轻人动力十足,感染力很强。
但遗憾的是,新人乐队的实力终究是差点,有人临时掉链子,有人基本功不行,从编曲到技术,从下午一点到六点,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至今没有黑马杀出重围。
各个乐队的得分情况都较为惨淡,60-90分的乐队占多数,百分以上队伍仅有两支,可也不高,都没超过一百二。
显然,下午的大部队不太能打,评委们对他们很不满意。
重头戏都在晚上。
昨天青禾看到名单时就了然了,清楚赛方耍阴招,鸡贼地把有实力的乐队都留到后面,有意制造竞争力,变着法儿干预结果。
在一场没有明确答案的比赛中,有种极其玄学的现象,前一个甚至前几个参赛者的表现,往往会影响后几个的成绩。前后参赛者之间存在比较,如果前面的乐队表现太出色,紧随其后的乐队一般得分不高,除非后者能逆天,反之亦然。
慢速火车运气不好,前头好几个都是实力还可以的对手,凡是叫得上名的都在这一堆里。
至于空音,他们可就太幸运了,前后都是新人乐队,周围几乎没有对手,上场时间也恰好卡在中间,晚上八点,不早不晚,顺序恰恰处在这堆有实力的队伍前边。
总之,这次比赛的流程就是前边的乐队打头阵做铺垫,后边的乐队相互厮杀,中间的岁月静好。
青禾昨天没反应过来,今儿就明白了。
别人有后台,她们没有,没办法,挨打也得硬气点,随便怎么安排,不虚。
七点,比赛中途休息半个小时,评委组得集体缓缓。
嗨了一下午,观众席的学生党们热情不减,天黑以后更加闹腾,在台下可劲儿鬼喊,要不是保安拦着,这些人非得往台上冲。
观众席里好多都是何玉莹的歌迷,中场休息的间隙,底下的歌迷们自发围聚到一起,兴奋地喊着何玉莹的名字,还使劲往评委区扔吃的。
何玉莹对歌迷不错,不仅站起来朝他们挥手打招呼,还捡起地上的袋装面包撕开,放心地咬了一小口。
下面的粉丝都快激动疯了,大喊着让她别那么累,让好好休息。
青禾就是在这之后进去的,趁人少到里面瞅两眼,看看到底什么样。
歌迷的呼喊声震得耳朵痛,她下意识捂住一只耳朵,直到声音小了才放下手。
她去的观众区,没去前边,混在观众群里打挤。
何玉莹的歌迷太疯狂,全都在往前挤,那边的保安都快拦不住,只能大喊往后退。
青禾不追星,也没经历过这种阵势,尽量离这群人远点。然而天不遂人愿,没走多远,那群歌迷竟然往这边来,跟翻水的海潮一样,直接把卷进了阵营中。
她腿脚不利索,一时没能躲开,又怕被踩到或摔倒,只能跟着这些人动,打算找个空子就钻出去。
有人推了她一把,有人不小心踢到了她受伤的腿。青禾疼得绷不住表情,痛乎一声,当即就控制不住佝偻起腰身。
眼看就要摔倒,一只手斜伸过来拉住她,将她带出去。
青禾没稳住,腿一软,身子一歪就摔到对方怀里。
场面太混乱,她顾不得那么多,生怕真倒下去了,赶紧一把抱住人家。
那人的怀抱温暖,胸前的触感柔软。
熟悉的香水味传来,青禾手下一僵,直觉有点不对劲,立马紧了紧手,想要抬起头瞧瞧。
对方却先一步揽着她往旁边站,温声说:“小心点,站稳。”
青禾在这人腰上摸了摸。
“文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