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门没关,完全敞开,可以直接进去。

房间里的灯不如外面的光明亮,火烧云的金黄余晖穿过落地窗,溢进屋子,也在青禾身上镀了一层昏黄与柔和。这一趟出去再回来,她换了身行头,难得穿一次紧身裙,画了个淡妆,还简单地做了个头发。

她瞧着文宁,有些漫不经意,随口解释:“G市最近比较热,要带夏天的衣服,早上忘了。”

没带合适的衣服,所以还得专程回来。

南城的天气多是凉爽,比常年炎热的G市要舒服许多,这才七月份,两个地方的气候迥异,那边穿不了外套和长袖,确实得多收拾几件短的衣裤带走。

文宁以为她早就走了,不知道她在家,更没料到她会这样出现,并且讲出这么一番说辞。这人保持着原有的动作僵了片刻,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望过去。

青禾身上穿的裙子是上回在商场买的,长度到膝盖上方一些,腰侧是镂空蕾丝设计,小v领,背后半露不露,既成熟优雅又不失小性感,很是衬显身材。

这是文宁选的款,按照青禾平时的风格来选的,但上次去文家吃饭,青禾没穿这条,而是穿了另外那条相对保守一点的裙子,毕竟当时是要去跟老爷子他们吃饭,在长辈面前还是得收敛些。两条裙子穿了一条,剩下的这条就被放进衣柜里了,今天是第一次穿。

文宁觉得这条紧身裙更配青禾,更好看,视线在青禾身上走了一圈。她脱掉外套,把西装挂在架子上,边走向窗户边顺着青禾的话说:“那留下来吃个饭,明早再走。”

青禾进去,配合着把门关上,反锁。

“明天十一点的高铁,”她说,提到自己之后的行程,“要在G市待几天,如果没有别的事,比赛结束还会回来一次。”

文宁走到落地窗前把窗帘拉上,将屋里屋外隔绝,然后继续解衬衫扣子。

“还有一个比赛在什么时候?”

“海南,”青禾说,“还早,下旬才过去。”

文宁推开衣柜找衣服,要把正装换下来。

她俩是妻妻,关门闭窗,当着对方的面换衣服没什么大不了,常有的事。认识那么久了,上床的次数都快数不清,对方身上哪一处没看过,早就熟悉到连哪里有颗痣都都晓得。

青禾不会装模作样地羞涩闪躲,不仅大方地看着,还抬抬下巴,朝着对方示意:“开左边,穿灰色的那条。”

文宁没有拒绝,径直推开左边的柜门,将挂在正中间的那条灰色裙子拿出来,接着脱掉衬衫,西裤。

她平时的穿衣风格偏向稳重成熟型,很少会像青禾那样花里胡哨的,大多都以简约和正经为主,基本上都是收腰显腿长的款式,不怎么显露别的地方。她的身材其实挺不错,身段纤细,腰背光滑细腻,该长肉的地方都长,饱满却不显胖,曲线匀称有致。

青禾没有故意窥视,走了几步,到床边坐着。

换了一个角度,从后面就只能看到对方的背,还有笔直修长的双腿。

文宁微弯着身子,在衣柜里翻找着什么,一点都不急。

她缓缓问:“下午出去做了什么,还在排练?”

青禾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六点了。余光从面前的人的腰后掠过,她怔了神,不由自主就偷摸多瞧了两下。

文宁的腰真细,又软,薄得好似一张纸,一条分明性感的脊柱沟从上往下,只是一个背影就足以吸睛。这人在工作之余会定期锻炼,十分自律,不仅有专门的私教,还在别墅里弄了个小型的健身房,因而她的身材一直都保持得很好,即便时常高强度地工作,经常参加各种酒局饭局,可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保养得比那些年轻小姑娘都还要好。

抛开别的不谈,就冲这腰,青禾对文宁的满意度都提高了至少十分,食色性也,她是个过于庸俗的人,在找对象这方面,心里喜欢与否是一回事,对方的长相和身材又是另一回事。要不是文宁这张脸和身段,当初她俩能搅和到一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换成一个长得不咋样的普通人,青禾肯定不会请人家上楼坐坐,更不会有后来的事。

只是不经意间的两眼,青禾脑海里冒出了一些怪奇画面,想到两人第一次在出租房内的那一晚。

本来那时候真的只是请人上去喝点东西,没别的意思,仅仅是为了拉近关系。那会儿她俩已经有了暧昧的苗头,一起吃过饭,喝过酒,甚至是约着去泡温泉,各自那点小心思早就心照不宣,就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青禾的小破出租房是个单间,连像样的床都没有,只是在地上放了一张厚床垫,铺上床单,盖上被子,将就着能睡就行。她俩就是在如此简陋的床上好上的,连个像样点的地方都没有,末了,青禾把灯打开,流里流气地往文宁身上蹭,满口不着调的浑话。

她脸皮厚,把手搭在文宁身上,低低说:“你好瘦。”

文宁坐了起来,把她抱到自己怀里,让靠近些,然后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又把下巴搁她肩上。

她有意作弄对方,一面凑过去亲文宁的唇角,一面调戏人似的说:“腰太细了……”

刚好上那阵子,两人的关系纯粹得过分,不会向对方要求什么,也不像现在这样。青禾成天把自己关在出租房里干活,有时候给慢速火车写曲,有时候接两个填词的单子赚钱,文宁会主动过去找她,起先是一个星期一两次,后来几乎是天天都上门。

也许是刺激之中容易滋生创作情怀,那段时期青禾写了许多东西,每次有新作品就让文宁先帮着听一下。她的灵感如火山一般爆发,热情也丝毫不减。

出租房里的时光让人上瘾,个中的滋味比吸烟还来得畅快舒服。她俩的关系越来越近,再后来就变成了青禾到文宁这边来,偶尔,青禾会在这边住一两天,白天文宁会去上班,晚上再回来,青禾会等她。

不知怎么了,青禾在这一瞬间记起了这段过往,想到她们曾经都挺荒唐的,干出这么一些事。

对于从前的她们而言,性和爱是分开的,两人都是怎么直接怎么来,谁都不会说什么,或是承诺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成年人仅剩的那点天真和单纯都化作了虚无,更多的是需求,是看不到结果的折腾。

那样的日子不负责任,但也肆无顾忌。

将思绪从过往中拉回来,她别开视线,回答刚刚的问题。

“没排练,有个队友要上班,没空。”

“重新找了个吉他手?”文宁问,对她在乐队里的生活还是挺了解。

“嗯,一个朋友。”青禾说。

文宁把长裙套上,拂了拂头发。

青禾起身,上前帮这人拉拉链。

她无意碰到这人的背,指腹在对方柔嫩的皮肉上挨了挨。大抵是天气暖热的缘故,文宁的体温偏高,像摸到什么滚烫的东西一般,她立马曲缩起手指,赶紧保持距离。

文宁感受得到她在做什么,没太大的反应,都随着她。

拉链拉上了,文宁说:“杂志社有个新主题要拍,最迟月末就要去海南。”

青禾垂下眼,目光落到这人背上。文宁背后的蝴蝶骨微微隆起,有一点点弧度,将裙子与背部之间撑出了一条狭窄的细缝,站在后面往下瞧,依稀能看到布料底下的背部线条。

她安静地半耷着眼皮,说:“你要去?”

“过去走走,”文宁说,“好久没去了。”

海南是个好地方,那边的风土人情与南城截然不同,一个靠海,一个内陆,适合旅游散心,夏季去那里拍摄外景是很好的选择。

齐瑞安最喜欢往海南跑,经常过去潜泳,文宁跟他去过几次。

青禾应道:“也可以。”

别的话没再多说,两个人都明白。

楼下,杨叔不知道青禾在家,等饭菜上桌就上来喊人。

她俩赶紧下去。

好歹是生日,虽然没请客操办,家里也没别的亲人朋友,但今晚的伙食还是搞得非常像样,从饭菜到酒水都是杨叔提前安排的,食材新鲜,菜色品种多,满满一大桌子,还有好几样红酒。

别墅里有个小型酒窖,红酒是从里面拿的,全是珍藏许久的好东西,一瓶都价值不菲。

青禾回来了,杨叔高兴,硬是给倒了好几杯红酒让喝,夹在中间搞气氛。

这顿饭吃得久,吃了将近两个小时,三瓶红酒见了底。青禾没敢喝太多,担心明天起不来,赶不上去G市的高铁。文宁喝了不少,跟杨叔一杯又一杯地对碰,喝到耳根都发红。

文宁酒量很好,到最后还能扶着醉醺醺的青禾上楼,步子都没歪一下。

一进房间,她把门反锁了,再搂着青禾进浴室洗漱。

今晚的洗澡水热烫,热得人额头冒细汗。

青禾脚下虚浮,不得不扶住墙,往后仰着,靠着,才不至于摔倒。花洒流出的水落到了她肩上,一路往下流,她扬了扬头,深吸了口气。

江庭的夜晚依然静谧,环境清幽,周遭听不到烦人的声响,比西河街清净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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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站离江庭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翌日,青禾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起床,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九点就赶快出发。

杨叔昨晚喝多了酒,不能开车送她去高铁站,还是家里会开车的阿姨送的。至于放在老房子的行李和贝斯等东西,都是叶希林和齐二帮忙捎过去,三人约定好在站口集合。

文宁没去送人,她还有工作,不比青禾轻松,还要为下午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做准备。青禾离开的时候,她正在书房看文件,都没出去目送一下,直至房子里彻底清净了,她才回房间换衣服,打算出门。

青禾走得匆忙,风风火火的,炸呼呼要命一样,把床上和衣柜里弄得乱糟糟。

经过昨夜,房间里还是比较糟糕。

文宁顺手拉了下被角,把床头柜上的粉色盒子扔进抽屉里。

对比昨晚,床头柜上多了一样东西。一个还没巴掌大的礼盒。

是青禾走前留下的。

文宁进来就注意到了这个,知道是给自己的东西。

打开,里面是一个耳钉。

——昨天没当面交给她的生日礼物。

由于是临时起意买的礼品,耳钉的款式比较普通,没有花里胡哨的设计,简单得过分,上面只有一个“N”字母。

这玩意儿不太起眼,价格比不上昨天收到的任何别的礼物,仅仅花了青禾卡里一半的钱,也就小几千。

细细看了一会儿,文宁把耳钉取了出来,将礼盒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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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到G市的高铁最快也要八个小时左右,十一点上车,晚上才能到那边。

原计划是三个人一起过去,但齐二多带了一个人,因而这趟旅程变成了四人行。

多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张铭。

齐二跟张铭的表哥,也就是青禾她们的熟人朋友关系铁,想着这次去参加比赛机会难得,恰好张铭这个星期没课,可以把人带去那边长长见识。

年轻人嘛,有机会就尽情享受,到处转一转走一走,坏不到哪里去。

这趟行程是张铭自费,青禾和叶希林都没意见,反正不是她们出钱,张铭就是想上天都可以。

八个小时的高铁比较枯燥,上车除了听歌看剧就没别的事可做。青禾不爱闲聊,叶希林更是不多话,一路上都是张铭和齐二在叭叭叭地说个不停。

正值七月中上旬,好些中小学生都放假了,这班车上的小孩子不少,一个比一个能闹腾。青禾一直戴着耳机,把音量开到最大,随便周围的小屁孩儿们怎么吵吵。

到G市时差不多天黑,那边有人接应。

从外地赶过去的乐队不止她们,还有好几个别的乐队,工作人员安排了大巴统一接送大家,出了站还得等等下一波到站的人。

四人跟着工作人员走,先到大巴上去坐着等。

车上已经有十几个人了,都是些生面孔,谁都不认识谁。

青禾上去就扫视了一圈,见没有熟人,直接走到最后一排坐下,都不跟别队的乐手打打招呼。还是齐二会做人,一上车就笑眯眯的,挺自来熟,不过没几个人理他,大家都累,坐了大半天车还没吃饭,又热得要命,烦躁得很。

叶希林对这种无用的交际不感兴趣,表现得比青禾还要冷淡,眼神都没匀一个出去,直接到青禾旁边坐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过后又上来了两波人,都是些年轻面孔,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今天还有几趟班次的高铁没到,但大巴上人满了,不用再等,这一车终于可以先走。

比赛的场子在郊外,一个工业村里,车子一路停停转转,快两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这次的比赛场地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看起来十分寒碜,住宿条件也不咋样,比之环城北路的宾馆差远了,一个房间两张上下床,四个人挤一间小屋子,连单独的浴室和厕所都没有,全是公用。

青禾不嫌弃这个环境,可有点窝火,G市寸土寸金,来之前还以为这次的待遇应该不错,这又是大巴接送又是两个小时的车程,结果来了这么一个破地儿,简直了。

不过再怎么憋屈,找到房间放下东西,还是得抓紧时间收拾。她跟叶希林住一起,另外还有两个打扮新潮的女生。

她们进去时,两个女生正在床上闲聊,其中短头发那个问另一个:“欸,据说最近那个在网上很火的空音乐队要来参加比赛,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