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一切,青禾浑然未觉。
之前的半小时里,她是在跟叶希林聊天,两个人正在商量找新吉他手的事。
新吉他手不好找,现今时间紧迫,总不能真找个没演出经验的新人来培养,哪来得及,可稍微有点经验且技术又过关的吉他手都被抢走了,要么就是不愿意进慢速火车当穷鬼。
梦想固然重要,但吃饱了才有力气在这条路上前行。
现在只剩下借人这个办法,叶希林已经想到了两个合适的人选,便给青禾发消息商量一下,问哪个更合适。青禾挑了个自己熟悉的,想着熟人好说话,能练到一块儿,上手很快就能合到一起。
消息刚发出去,沈佳和的好友申请就弹了出来。
小女生这回比较直接,验证消息就是自己的名字,别的废话一概没有,她的头像是戴帽子的卡通熊猫,看着就可亲近人。
青禾同意了申请,一点都不带纠结。同事之间加个微信多正常,不必扭扭捏捏,而且她朋友圈里也没有不可见人的东西,发的全是歌曲分享,连日常动态都没有。
加完好友后,沈佳和不打扰她,她也没主动问一句,各自安静躺列。
沈佳和发的消息青禾未能先看见,她还在浴室里磨蹭,泡热水澡泡得起劲,舒服得浑身的骨头都快酥了。今天又是四处乱跑的一天,虽然不如昨天那么疲惫,但还是累,泡泡澡最好不过。
她在里面待了很久,泡到手指上的皮肤都起皱了才起来,吹干头发出去。
文宁已不在房间里,不知去向。
猜到这人应该是有事要做,兴许是被哪个朋友叫走了,青禾没找人,继续躺在床上玩手机。
沈佳和一连发了两条微信,第二条是表情包,挺可爱的Q版小人。
青禾点进聊天界面瞅了瞅,没回。
她不喜欢闲聊,觉得太浪费时间,两个不熟的人隔着一条网线有什么可说的,有事有话可以见面谈。退出微信,她戴上耳机听歌,酝酿灵感。
下个星期就要登台了,即使不是特别要紧的演出,可距离上一次表演已有三个多月,得找找感觉。江子走了,队里只剩下两个人撑着,慢速火车无论如何都不能散。
文宁十几分钟以后回来,手上拎着一沓纸。
准确来说是纸质资料,才打印出来的。
这大晚上将近十一点,出去奔波了一天,明儿还得回南城,这人还不打算休息,感情还得熬夜处理工作。青禾抬头望去,见怪不怪了,没问,兀自听自己的歌。
文宁把东西放桌上,脱掉外套。
“我去洗个澡。”
耳机里的音乐声并不大,青禾听得见对方说的话,应了一声,不太上心。
文宁的视线落到她手机上,隔了一会儿才移开。
浴室的热水烫,流得顺畅,哗哗的。
文宁不爱泡澡,径直对着花洒冲洗,十分钟左右就搞定,擦干身子就准备穿衣服。
浴室里有盥洗台,盥洗台前有半身镜,镜面被水汽熏染模糊了,湿漉漉一片。穿衣服之前,她习惯性抬手抹了把水,朝着镜子里瞅了眼。
这本来只是个不经意的举动,可当看到镜中的自己,她霎时放缓了动作。她左肩上赫然是几条抓痕,长度几厘米,不深,仅仅破了点皮,也不疼,就是看着有点吓人。
慢慢穿上衣服,文宁出去。
青禾已经躺床上打算睡觉了,侧着身子,一只脚露在被子外面,还没睡着就开始不老实。
床头柜上多了一杯热咖啡,刚泡的。
文宁才走近就瞧见了,再偏头一看,青禾半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压根察觉不到她出来了。
她掀开被子上床,一不小心碰到了对方。
青禾的眉头都快拧结到一块儿,似乎是不大高兴,没好气地开口:“离远点,别挨着我了。”
文宁当做没听见。
青禾入睡很快,不一会儿就呼吸匀称规律,胸口一起一伏。
睡过去了,也消停了,防备心没那么重。不知哪个时候,醒着时还凶巴巴的人无意识地动动,往后面挪了点,安生地用背抵着文宁的腿。
文宁低眼瞧了下,帮着把被角掖好。
一夜平静。
街上的灯一盏盏关上,彻夜的迷离色彩散去,紧接而来的是长龙一般的车流。S市的繁华不会落尽,不论白天黑夜。
飞机划破长空,将近三个小时后抵达南城。
熟悉的家乡味扑面而来,青禾整个人都爽利多了,心情亦焕然一新。
杨叔来接她们,家里有阿姨做饭,妻妻两个一到家就可以直接吃饭,行李都不用自己收拾。
有人伺候的日子就是舒坦,哪怕这样的待遇只有半天加一个晚上。今儿不用上班,更不用干别的事,青禾一回去就窝房间里躺尸,躺到脑袋犯晕了才起来吃晚饭。
相较于她的无所事事,文宁可就忙多了,回家吃顿饭就去了杂志社,处理完社里的工作又去了公司,几个地方到处跑,直到晚上都还在连轴转,连歇口气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这人名下的资产还是挺多,不止一家公司,去S市待了两天,许多工作便搁置了,现在必须得加急赶工。
不过再怎么赶,第二天还是得回文家老宅子,还必须带着青禾一起。
文家老宅子不在城中心,也不在二环,而是处于绕城高速附近,四五环之间的老城区。那处老城区环境还行,颇具南城八十年代的风格,周围的房子都较为低矮稀疏,绿化面积大,红墙青瓦,高高的铁栅栏,洋气的路灯,随处可见的挺拔银杏。
文家也是独栋别墅,但比她们住的那个要气派,自带小花园和人工湖,前院后院都有,甚至还有一个小亭子。别墅里的装修古香古色,符合老爷子一贯的审美,处处都透露出大气。
青禾只来过这边两次,这是第二次。
除了文宁,她跟文家其他人都不熟悉,只比陌生人好一丢丢。
文家的情况比较复杂,老爷子结过两次婚,现任妻子姓施,叫施念英,只比文宁大八岁。老爷子和施念英有个儿子,也就是文宁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文恩承,小孩儿才十岁。
施念英和文宁不大对付,打从进门的第一天起就忌惮着这个继女,至今不能释怀,尤其是生了文恩承以后。
文宁瞧这个女人不上眼,更瞧不上她的宝贝儿子,跟老爷子的关系亦不咋样。她毕业以后就是一个人打拼,早就不靠文家了,进家门后不必看别人的脸色。
文宁的亲妈姓聂,十几年前就跟老爷子离了婚,分了一大笔财产后移民瑞典,前些年和一个外国男人组建了新家庭,一直没再回来过。
总之,文家的家庭关系比较特殊。
但再怎么样,一大家子聚在一块儿吃饭,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不能把心思都挂在脸上。而且今晚过来吃饭的人不止她们几个,另外还有十来个堂亲和表亲,阵势搞得挺大。
来之前,文宁备了双份礼物,连带着青禾的那份一并买了,一个是上好的茶叶,一个是前阵子淘来的字画。老爷子对这两份礼物很满意,难得给个笑脸,态度都柔和了许多。
老爷子对待文宁和文恩承向来一视同仁,明面上不会太偏心,这回高兴了,便当着所有人的面乐呵呵的,还单独拉着文宁去楼上的书房,说是要单独聊聊。父女俩嘛,一两个月没见了,怎么都得叙叙旧。
施念英的脸色不大好看,眼神微沉,当即就拉了拉自己的儿子。
文恩承还小,可已经懂得察言观色,小男孩挺机灵,立马就乖巧地大声说:“姐姐,我帮你和爸爸泡茶!”
众多亲戚都在场,谁都不会以恶意去揣测一个半大的孩子,几个长辈还笑了笑,夸文恩承懂事。
老爷子回头看了眼,却不说什么。
文宁毫无反应,似是听不见。
父女俩一同上楼,连背影都不留给楼下的众人。
文恩承觉得委屈,小嘴一瘪,眸中隐隐有泪光,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上去。
青禾在一旁看戏,心里好笑。
小兔崽子年纪不大,倒是挺会争宠,也不看看场合,现在一脚踹到钉板上,分明就是自找憋屈受,还哭呢,有够没出息的。
她没在楼下久待,不想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争斗,不一会儿就去了楼上的房间,打算等文宁谈完事出来。
独栋别墅是三层楼的洋房,三楼最东侧就是文宁的房间。虽然这人早就搬出了文家,但老爷子一直坚持把这间房单留给她,谁都不能动,不仅定期打扫,还让家里的阿姨定期上来换被褥这些,以便文宁会突然回来住。
青禾有那间房的钥匙,可以随便进去。
房间的布置跟上次来时差不多,窗帘拉开,采光效果极佳。
也许是光线太好,青禾进门后就瞧见了书架上的相框。上次过来书架上还只有书,没有这玩意儿。
照片是一张大合照,上面有四个人,除了文宁,还有齐瑞安,连贺敏,以及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女孩子。
青禾愣了愣,不由得缓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