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窗户紧闭,不透风,夜色沉沉压着。
今晚的月亮圆满,斜斜挂在无云的天上,月光透过落地玻璃窗落进来,微光洒落,整个屋子都有一股子朦胧氤氲感。
酒店房间的隔音效果尤好,外头听不见里面的声响,里面也不太听得清街上的嘈杂与吵闹。
S市繁华辉煌,夜里灯火不歇,站在高处放眼一望,到处都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这个时间点了,大街上还有不少来往的人和车辆。这里与南城不同,南城的夜晚向来清净,大家的生活节奏慢,晚上没这么热闹。
靠窗那边有软和的沙发,躺上面就可以俯瞰楼下街道的夜景。
今夜不冷,反而比较热乎,青禾匀称清瘦的背上出了一层薄汗,潮乎乎的,两缕发丝也黏贴在颈侧。她还是有分寸,不至于太过,发泄过怨气以后就一动不动地趴在文宁肩上,将脸埋在对方颈窝里,像随波飘荡的无根浮萍,晃悠起伏不定。
两个人在暗沉的环境里逐渐靠拢,隔阂和嫌隙暂时被搁置在一边。
文宁的手从青禾的头发里穿过,再放到她背上搂着,大有要把人拉进掌控之中的意思。这人的占有欲总是在不经意间显露,平日里安静无事,到一定时候才会表现出分毫不一样。
青禾抓住了她的手臂,推开,径自蜷缩起身子,不住地往沙发靠背角落里挤。
“离远点,别烦我。”她嘟囔道,说着狠话,可语调却是乏劲无力,有些疲惫。
白天太折腾了,先是从度假村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去机场,再是三个小时的飞机到这边,随后又是参加展览会,末了还有个饭局,从早到晚都没好好休息过,回了酒店都不能一个人安生歇歇,确实够呛。
她俩十一点回来的,还是提前离开饭局,但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青禾累得直接闭上眼,打算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上,都不想浪费力气去床上,似是要倒头就睡。
文宁不让她好过,食指在她脸上轻勾,摸着她的侧脸轮廓,凑近了低声问:“哪儿烦?”
感受到唇上若有若无的暖热气息,青禾翻了个身背对着,“你烦。”
文宁从后面把她搂住,轻轻道:“跟我说说话。”
气包气了一天了,在外面就是不搭理人,哪怕一张桌子吃饭,都挨着坐在一块儿,整个饭局间还是一声不吭,就差把情绪摆到脸上,文宁哪会感觉不出来。
其实刚上飞机那会儿就发现了不对劲,早在发消息不回就猜到了一星半点,知晓肯定要闹脾气,只是白天有在外人,终归不方便,有什么事都只能等到晚上再说。两个人处在一间屋子里,没谁来打扰,也能好好谈一谈。
不过青禾不为所动,仍旧是块硬石头,她想也不想就回道:“谁要跟你说话,睡觉了,不说。”
这话一出,房间里更加沉寂,身后的人没动静。
青禾没有丁点儿歉意或怎样,只是发泄似的悄悄扯了下沙发套,拧紧手指,也不知在跟谁较劲。
许久,身后的人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摸索了会儿,再一点点将她的手指掰开。
“不疼么?”对方问,到底有些无奈。
青禾嘴硬,可没再把这人推开,只没好气地说:“要你管……”
文宁扣住她的手,嗯了一声,顺着说:“好,不管。”
青禾不由自主就咬了咬下唇,不言语。她就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搞了半天也没起什么作用,还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对方知她是哪样的性子,摸透了她的德性。
她心里憋得慌,终究还是不解气,这么背对着躺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又翻身回去,面对面朝着那人。
她本来是想说点什么的,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文宁一下子钳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用力一勾。
文宁又把她抱了起来,猝不及防的。
突然的腾空感让青禾不适,她太过于紧绷,当即就挣了一下,但不管用,于是又动了动,还轻喊:“干嘛啊你……”
她的劲儿不小,这么挣扎还是抱不住,但文宁就是不把她放开,因此两个人下一刻就直接摔到了床上。好在床铺软乎,比沙发还软得多,摔上去一点都不疼。
冷不丁下沉,青禾像是陷进了束缚的牢笼里,她想翻个身,想趁机离对方远点,打算逃离,可惜还没动一动,一瞬间就被箍住了腰肢,被压在床上趴着。
大概是眼睛看不清周遭的一切,青禾心里没底,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她再喊了一声。
“文宁!”
没敢放开声音,毕竟是在外边,多少都得顾忌点。
文宁用力一拉被子,将自己和她都盖进去。
青禾所有的张狂和怨气都被吞噬了,那些还没喊出口的话也被吞掉。
当被子被踢到床边角落时,她再次咬了文宁一口,但这回没来劲儿,轻轻的,像闹脾气的小猫,炸毛时挺唬人,可还是有个度。
文宁把她脸上散乱的头发拨开,耐着性子说:“明天出去逛逛,不去展览会。”
她不回话。
展览会其实挺无聊的,内行看门道,外行搞社交,一样都不沾边的人就只能凑热闹。热闹凑不了一天,长时间待在那里的确不好受,跟被关进去没什么两样。
她不说话就是默许了,算是同意。
翌日是晴天,大清早就出了太阳,暖洋洋很是舒服。
六月的天气最是舒适,不冷不晒,一年四季中没有比这更安逸的时候,阳光照进房间,人躺在床上完全不想起来。
她俩是十点出的门,没在酒店吃早饭,去外面单独吃。
为了报复某人,青禾特地穿街走巷找了个装修破烂的早餐店吃饭,店里的桌子油腻腻,地上也不大干净,只有食物的味道还将就。
文宁爱干净,有一点点洁癖,受不了这样的环境。
这人平时是不会进这种店的,但独独这次例外。
她们叫了两笼特色蟹黄汤包,就着小菜吃一顿。
店里的东西口味一般,不出色但也不差,反正还过得去。青禾不讲究,吃得都挺开心,一大半东西都进了她的肚子。
文宁没怎么吃,还是不太能接受,只吃了一个汤包就放下筷子,没什么胃口。
由于早饭吃得迟,午饭自然就省了。
下午的时间清闲,无事可做,两人到处走了一圈,先去了趟豫园,觉得无聊又去了步行街,最后才是外滩。
外滩的夜景不错,灯火如昼,既富丽繁盛,光怪陆离,又不失人间烟火气。这个大都市在人们口中褒贬不一,有人爱它的耀眼,有人厌它冷漠市侩,青禾享受在这里的时光,浮躁之中难得有一丝丝安静。
应当是她心里太乱了,不够平静,所以出来走走会好受许多。
在逛街期间,她和文宁没太多的交流,一路走一路看,累了才停下。
路过一间老旧的唱片店时,青禾进去一趟,随便买了张唱片。
给叶希林的礼物。来S市一趟,空着手回去不太好,总得带点什么。
文宁没问为什么要买唱片,都随着青禾。
不仅如此,进奢侈品店逛时,这人还眼也不眨地买了两条裙子和昂贵的套装,都是给青禾买的。
无功不受禄,青禾还算有骨气,直接拒绝:“不要你给我买,我不用。”
文宁平静地说:“周六要回去吃饭,从这里面挑一身。”
青禾差点又忘了,之前自己还提醒对方来着,过两天要去老爷子那里。
去文家吃饭就是帮文宁做面子功夫,到时候的穿着打扮肯定不能太差,掉档次可不行,是应该买新衣服。她没钱,兜里空空,比脸都干净,买不起这么贵的东西,如果文宁不给买,只能穿旧的过去。想了想,她也不矫情了,全都收下。
晚饭是去私房菜餐厅吃的,齐瑞安请客。跟昨晚差不多,今儿还是交际的饭局,到场的都是些大人物。
青禾硬着头皮跟去,把脸揣兜里,只管吃,余下的一概不管。
饭桌上,文宁一边同齐瑞安他们说事,一边剥了个虾放进她碗里,举止从容,不要太淡定。
青禾一愣,旋即用余光瞅周围人的反应。
齐瑞安他们没反应,好似未曾发现异常。
她捏着筷子,犹豫片刻,还是夹起虾尾肉往嘴里送,细嚼慢咽地吃着。
饭桌上谈成了好几桩生意,到点了,所有人都心满意足离场。
她们回到酒店时还早,不到十点。
青禾躺床上玩了大半个小时的手机,等到文宁处理完事情过来才慢腾腾去浴室洗澡。
手机没锁屏,微信还在线,屏幕停留在聊天界面上,直接就放在枕头旁边。
文宁在外面等着,顺带收收东西。
明天要回南城,也是中午的飞机。
青禾臭毛病多,总是乱扔东西,还把换下来的背心塞枕头底下。
文宁把背心收了,顺带将手机放床头柜上。
只是刚拿起东西,手机忽地震动,有人发来消息,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候。
「晚上好/表情」
是沈佳和。
文宁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