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姚芙绵离开学堂才想起江砚也在,既觉得羞窘不想去见他,又不想浪费这个机会。
踟躇半晌,她猛地折步往回走,不料身后有人走来,两人撞个满怀。
“唔……”
姚芙绵额头磕到那人下颌,被撞得连连后退几步,被那人拉一把才稳稳停下。
“对不住……”她捂着额头赔罪。
此人是二房的二公子江显,江馥的嫡亲兄长。他一手捂着下颌吃痛一声,一手拉住姚芙绵。
“无妨。姚娘子可有受伤?”
“我无事,多谢郎君。”
姚芙绵与江馥走得近,江显略有了解,正欲开口问她何事如此匆忙,发现姚芙绵目光停留在他身后,跟着望去。
江砚正往这处走来。
此处是学堂去往各院的必经之路。
不需要问就已经得到答案,江显不明意味笑了声,留下一句“告辞”后离开。
姚芙绵仍站在原地,待江砚走到面前,她喊了声表哥,江砚只轻“嗯”一声,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并无停下来的意思,姚芙绵只好跟上去与他并肩而行。
“表哥这几日可有空?”姚芙绵侧目去看江砚,缓声道,“上回表哥教我的曲子我已能顺畅奏出,想向表哥再学一曲。”
她最后弹的那次是请宋岐致帮忙听的,但姚芙绵认为没有必要说出来。
江砚目不斜视,声音不疾不徐:“世间琴曲千万,姚娘子不必非学我的曲子。”
“表哥难道真的不知吗……”姚芙绵停下,低头垂眼,软绵的嗓音带了几分委屈,“我为何想学表哥的曲子,表哥难道真的不知吗?”
江砚步伐止住,回身去看。
姚芙绵抬起眼,明亮的眸子带了丝丝水汽,直直望着江砚,额头还有方才撞到的一块红印,加上她低落的表情,看上去倒是可怜。
“府中非仅我一人通琴,二房的江显亦擅长,你也可向他讨教。”
既姚芙绵与江馥关系交好,江显应当会乐意教她。
姚芙绵确实听江馥提起过江显琴技不俗,可她目的不在于此。
她想要频繁地与江砚相处,想要江砚习惯她的存在。
她闷声道:“我只想跟表哥学。”
江砚想起母亲去山寺前的交代,如今幽州的祸事暂且停歇,他也不算太忙。
且即便他拒绝她这一回,姚芙绵说不定会找其它理由。
静默半晌,江砚无奈道:“随我来。”
姚芙绵这才漾开笑,脸上的难过一扫而空,转变快得让人怀疑她方才的伤心是不是伪装出来的。
江砚并未带姚芙绵去皓月居,而是东侧一处无人院落。
那日姚芙绵与宋岐致待的水榭就在不远处。
既答应了要教,江砚耐性十足,姚芙绵不懂之处问了又问他也不恼。
姚芙绵面上认真听着,实则心里却在思索要如何装得拙笨一些,好叫江砚多指点她,与她多待上片刻。
她不禁想起那日与宋岐致相处的情景,心境是不同于此刻的放松。
不必处心积虑,亦不必绞尽脑汁让江砚与她多说几句话。
然而这些感慨再多都无用,与她有婚约的是江砚,她无论如何都要让江砚喜爱上她,好早日定下他们婚事。
更何况——
姚芙绵望着离她咫尺的江砚,他今日着一身苍色圆领袍,更显眉目英朗,俊美无俦。尤其是俯身与她讲解曲谱时的模样,更是个白璧无瑕的谦谦君子。
姚芙绵整个人都跟着愉悦起来。
这样的江砚,她也不是不能忍受他的无趣。
江砚瞧姚芙绵有些走神,与她说了几句话都不见应答,出声问道:“方才我说的,姚娘子可清楚?”
姚芙绵根本没注意听,但也不能坦白,认真道:“我都清楚的,夫君。”
“……”
周边仿若连风都停止流动,沉默在两人中间迅速蔓延,一切都变得死寂。
姚芙绵当然是故意的,她想要提醒江砚他们二人有婚约的事,希望江砚若是被问及想要成婚的女子,会第一时刻想起她。
只是如此直白地说出口确实有些羞窘。好在此处只有他们二人,不必担心被人听到。
这不是江砚第一次从姚芙绵口中听到这个称呼。
然真的能如她所想的那般成真吗?
江砚对此不置可否。
他垂下眼,眸中情绪隐匿,语气不辨喜怒。
“姚娘子,还是莫要如此喊的好。”
姚芙绵抿了下唇,“我知了,表哥……”
若是惹恼了江砚,往后再想接近他说不定要难得多,姚芙绵懂得适可而止。
她不再言语,安静乖顺地专研曲谱,只是唇瓣轻抿的模样好似谁给她委屈受了。
江砚看了两眼撇开,不说什么。
*
春日的太阳落山比冬日晚许多,江砚不曾急躁催促,姚芙绵便心安理得地占着他到太阳落山。
直到腹中传来饿意,两人的相处不得不到此为止。
“今日多谢表哥。”姚芙绵轻声道谢,面上是给江砚添麻烦的歉疚,实则心里很满意自己今日的表现。
两人走出凉亭,望着江砚背影,姚芙绵已经想好下一步说辞。
“表哥,那我们明日在哪相见?”
姚芙绵理所当然地认为江砚还要教她,直接将两人的明日安排好,把江砚拒绝的后路堵住。
江砚早已习惯她的得寸进尺,垂眸睨她一眼,嗓音寡淡:“明日我得闲之后会让人去找你。”
“好,表哥莫忘了。”江砚应允得如此快在姚芙绵意想之外,以为还要再多费几句口舌。
她水亮的眸子轻轻弯起,轻柔的嗓音带着喜悦的笑意。
“我等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