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陌生人交谈很辛苦。
这是沈念远缓过兴奋劲儿之后最直观的感受。
小组讨论的话题他基本听不太懂，大家忙起来的时候他就很识相的在旁边一个人呆着，也不怎么出声。
他们住的是民宿，两个人一间，开题的时候都聚在二楼书房。三层楼的小洋房装潢的很有田园风格，主人家种了不少花花草草还养了各种小动物在房子里。期间顾筵歌抽身过来找他，第一次看见沈念远蹲在客厅的地上和房东家的小猫玩儿，准确的说应该是沈念远单方面招惹人家的猫。
白猫灰耳朵的布偶猫懒洋洋地窝在垫子里，半眯着眼看着眼前拿着小木棒乱比划一脸傻样的人类，张嘴打了个呵欠，纡尊降贵地转身直接拿屁股对着沈念远。
沈念远只见过翘屁嫩狗的柯基，翘屁嫩猫还是头一次见，于是很没眼力见的伸出食指，在布偶的屁股上轻轻戳了一下，大猫懒得跟他见识，又转了个方向趴下了。
沈念远跟着它动，蹲着移了几步，又在人家屁股后面戳一下。
布偶怒了，甩甩尾巴转过身大张着嘴朝他“喵”了一下，软绵绵地声音听起来毫无杀伤力。
顾筵歌走过去摸了摸沈念远的发顶：“当心它一会儿挠你。”又拿过逗猫棒教沈念远该怎么用。
沈念远看着布偶像被勾了魂儿似的黏着顾筵歌，乖顺的拿毛茸茸的头蹭他，不服道：“我刚明明也是这么用的，它怎么看见你就这么听话啊，双标猫！”
顾筵歌把逗猫棒还给他，示意沈念远再试试，结果大猫一看见他就趾高气昂挪开步子，再次用屁股对着他。
“小样还挺有个性啊！”沈念远也怒了，“你要是乖乖让大爷摸两把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就冲你这态度我今天还非撸个够不可！”说着就要动手把猫抱起来，布偶见识灵活地窜到了顾筵歌身后。
正巧房东阿姨过来喂猫，布偶被捏住后颈皮放回了窝里，沈念远瞪着它，睚眦必报道：“阿姨，您们家宠物该改善伙食了，这只小猪都要瘦成猫了。”
房东没听懂他的意思，但还是笑呵呵的跟他说这只猫通人性，平时又乖又爱亲近人。
顾筵歌看着沈念远皱到一块儿的脸：“多大的人了还和小猫置气，你再玩儿一会，我们那边快结束了，马上吃晚饭。”
“我不和小猪生气。”沈念远说。
顾筵歌走了之后沈念远又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翻着空间里各种动态打发时间，虽然他也能一个人不说话待很久，但沈念远习惯在自己熟悉、有归属感的地方待着，就算是在寝室里，对沈念远来说躺在床上玩儿手机是安逸舒适的，下了床坐在凳子上就总感觉离开了封闭的个人空间，做什么都别扭。
到津市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晚上吃了饭他正准备去找顾筵歌，对方就已经被另一个老师叫走了。
其实他感觉得到那位omega女老师对顾筵歌有意思，另一个老师也一直暗中帮着撮合他们。分配房间的时候因为他们有五个omega、四个alpha还有一个beta，另一个老师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让顾筵歌和那位omega老师住一块儿，自己和beta男学生住，不过被顾筵歌礼貌地婉拒了，最后还是两个男老师住在一个房间。
沈念远看着两个人讨论地很热络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既加入不了话题，也没立场说什么。
顾筵歌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本来就是自己缠着人要过来的，硬撑也要撑得的懂事一点。
沈念远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坐在靠顾筵歌斜后对角的沙发上，留意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展鑫过来找他去组局狼人杀，沈念远摇摇头，道了谢让他们自己先玩儿着。
“一起嘛，你看你现在也没事儿干，我们凑不齐人就开不了局。”
“那行吧，你们玩儿屠边还是屠城？”沈念远起身，跟着他走过去。
“屠边。”展鑫拉着他坐下。
沈念远玩儿狼人杀基本没输过，三局两次狼人一次女巫，他在的阵营全赢了，一群人起哄调侃他是“影帝”，被这么一闹，他心情好了不少。
杀到十点多的时候，老师过来催他们去休息，都是半大的孩子自然不愿意这么早睡，讨好撒娇道：“刘老师，我们再玩儿两局就睡，您先休息，熬夜对皮肤不好，美容觉的时间要到了，您不用操心我们。”
女老师被他们缠得没办法，刚准备松口，另一位男老师过来把他们都赶起来，一群人在一片哀怨声里各自散了。
沈念远抱着抱枕往外走，在沙发旁边把东西放下之后，走到楼梯口发现顾筵歌站在那儿，沈念远迟疑道：“在等我吗？”
“嗯，看你和大家相处的不错。”
沈念远点点头，没说什么，心里因为顾筵歌的肯定开心了一下。
“上去早点休息，明天要出外务，跑一天会很累的。”顾筵歌道。
“好，你也是。”
顾筵歌揉了揉沈念远的头发，两个人道了晚安就各自回房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念远就被展鑫的闹钟吵醒，他睡眠很浅，和别人同住永远是第一个听到闹钟响的。
一群人吃过早饭之后就出发去合作研究的项目基地，沈念远坐在车上才觉得胃不舒服，他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洗漱完之后又趴在床上眯了一会儿，现在空着胃被车颠了几下就开始头晕，索性抽出耳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一天下来跟着他们东奔西走，沈念远切实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局外人。
听不懂也帮不上忙。
他头一次感觉自己有这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前十七年四平八稳又受人瞩目的长大，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被求助被倾诉的那一个，即使知道这并不是自己擅长的专业，沈念远还是有了反差的挫败感。
他像一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大部队最后面，努力的打起精神不让被别人分心挂念。
努力降低自己格格不入的存在感。
晚上好不容易回了民宿，一群人哭天抢地地嚎自己要累死了，沈念远锤了锤走得酸痛的腿，拿出手机滑到顾筵歌的微信界面上。
[Venus]：哥，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顾筵歌很快回过来：“有空，怎么了？”
沈念远想了想，还是点了发送：“我有事儿想和你说。”
其实他只是想和顾筵歌单独待一会儿，就算什么都不说，有顾筵歌存在的空气也会让人安心、放松下来。
“好。”
沈念远看着屏幕上简单的一个字，眉眼弯弯的。
又是同样的回答。
好像他提什么要求，顾筵歌都不会拒绝他。
晚饭的时候他心不在焉的扒了两口，迫切的期望着时间快点过去，想到能和顾筵歌单独相处，他心里就像有一弯湖岸，被甩尾跃起的鲤鱼打破了原本的平静，从金色的尾巴上落下水滴，点开一圈圈波纹。
见桌上的人都吃的差不多了，沈念远跟着把碗筷放进了厨房里，白天跑了一天大家都没精神再聚一块玩儿，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沈念远带着雀跃劲儿几步溜到三楼的天台花园上，刚看到顾筵歌准备过去叫他，却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熟悉的影子。
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的亲密样子，刺眼得让人心酸。
他感觉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儿，有一把重锤把什么东西敲走了。
明明是我约他来这里的。
沈念远在心里固执地想。
明明应该是我们俩一起站在花圃里。
明明今天的月亮应该照在我们身上。
可哪有那么多明明就。
沈念远突然眼睛有点酸，他想到晚上顾筵歌帮忙给房东阿姨做饭的时候，刘老师也过去帮了忙，另一位老师夸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两个人配合的也默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一对这么般配。”
沈念远在心里小声反驳“我和他才般配。”
“温柔贤惠小可爱”，这个词把沈念远扎清醒过来。
好像自己和顾筵歌在一起真的没有什么共同话题，长得不讨人喜欢，又什么也不会做，对顾筵歌死缠烂打这么久，换个脾气差一点的，早就对他不耐烦了。
当时他跟卫然说什么？
顾筵歌不喜欢是因为没遇到他这样的。
现在想想真是自信得可笑。
沈念远收回迈出去的步子，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了。
不会讨人喜欢，不招人烦他还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