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远这个月发情期延迟了好几天,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按照原先的日期打了一针抑制剂,又放了一只在书包里预备着。
打下第一针的时候他就觉得头有点晕,还有点想吐,沈念远以为只是单纯的肠胃不舒服,那一天没怎么吃饭也就熬过去了。
出事的时候,沈念远正在校会的辩论公开课上。
台上是另一个小组的主讲人在做分享,沈念远趴在桌子上,头埋在胳膊里,极力的忍耐着胃部的不适,钻心的疼痛像布满倒刺的鼓槌扎进胃里,一次一次的戳进抽出。
他不敢大口呼吸,明明是九月炎暑未褪的天气,进入口鼻的空气却像加了冰棱一般,吸入肺腑之后只会增加痛感。
沈念远疼得整个人蜷起来,露在外面的手紧握成拳,白皙的皮肤上沁出一层汗水,痛感让握不住的手不受控制地小幅度抖起来。
当脖子后面的一小片皮肤也开始有针扎的触感时,沈念远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的发情期突然到了。
教室里人不多,校辩队只有十几名成员,但是各种性征都有,沈念远用力抬头看了周围一眼,他坐在最后一排,前面的同学还没发现问题。
坐他旁边的队友是个beta男生,文偃一脸紧张的看着沈念远,估计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眼神里带着惊恐的关切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沈念远抖着手从想从包里掏出抑制剂,却觉得动一下胃部和后颈的疼痛就像跗骨之蛆一般爬满全身。
他小心喘了几口气,用力把包推向文偃,书包却只是挪动了一点:“抑制剂……”沈念远指了指。
对方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连忙从包里翻出一管抑制剂递给沈念远,沈念远缓慢地接过来,勉强能动的那只手在针管上抠了几下,盖子却怎么也拔不下来,他低下头,鬓角上的汗水沾湿了前面的头发,手腕上被额头压着的那片皮肤也被打湿了。
他强忍着每动作一下带起的冷风,把抑制剂推到旁边文偃面前,把胳膊伸开。
“我给你打吗?”
沈念远轻微地点点头,他自以为幅度已经很明显的动作,落在对方眼里几乎微不可查。
文偃手忙脚乱地在沈念远胳膊上扎了一针,药水突然涌入血管的疼痛稍微分散了点原本身上的两处钝痛,结果抑制剂的作用还没开始发挥,胃部的不适像和药效作对一样加倍涌上来,沈念远顿时整个人缩到了地上,抱着腿把脸埋在膝盖里。
文偃看他难受成这样,飞快地在手机上敲了几下,把前排的一个omega队友叫了过来,童西弯下腰,一只手搭在顾筵歌背上,轻声问:“能走吗?我给队长说了一下,你缓一会儿我带你回寝室。”
平时都是沈念远罩着别人,现在换他被别人照顾也不想让童西多等,觉得自己能动的时候就弯着腰撑力想站起来,然而胃上的钝痛让人根本站不直,他只好借着童西的力往外走,想在更多人看到他异常的状况之前赶紧离开。
“你要是走不了我们就停下歇歇,等你能走了再动。”
童西的声音在沈念远脑子里飘得忽远忽近,耳膜上像突然隔了一层东西听不真切。
他从来没觉得从教学楼回寝室的路有这么漫长,沈念远努力盯着脚下的水泥路,却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的睁不开,两条腿在地上摩擦着前进,半边身子都靠在童西身上。
还好童西在omega里身材不算娇小,他两只胳膊紧紧地扶着沈念远,总觉得下一秒这个人就要晕倒了。
沈念远脚步顿了一下,缓慢地弯下腰蹲在地上,他觉得脑袋重的像装了台秤,直直地带着他往地上坠。
两个人就这么走走停停,平时十分钟不到的路程,沈念远期间努力睁开眼看了几次都还有好一段距离。
幸好周末的下午校园里人不多,没什么人能看到他这副丢人的样子。
他抗拒示弱,抗拒被特殊关照。
“已经快到寝室楼了,再稍微坚持一下。”
沈念远点头,他不知道童西看没看到,但他已经没力气回应了,体内翻滚的灼痛迫使沈念远弯下腰,被抑制剂压制住的什么东西像是要冲破枷锁,释放出来。两种痛感在身上打架,沈念远低头吐了出来。
童西慌忙从包里拆出一包纸塞进他手里,一手轻拍着沈念远的背,一边焦急的看着周围还有谁能帮忙。
“哎,那位同学,你是沈念远他们班班长对吧?”童西拦住一个刚从大门里出来的alpha男生,个子不高,带着很大的黑框眼镜,“我上次校庆见过你。”
男生注意到地上蹲着的人,惊异地问:“沈哥这是喝了多少?”
沈念远吐了一会儿,已经差不多止住了,这句话清楚地传进他耳朵里,如果不是现在条件不允许,他甚至有点想笑。
“不是,”童西连忙解释,“他……他不太舒服,现在估计动不了了,你能不能帮我把他背上楼?”
“我……”沈念远要是站直了,这个alpha还没有他高,男生为难地说道:“关键是我估计也背不动啊。”
快到傍晚饭点的时间,大门里陆陆续续走出来几个学生,沈念远还蹲着,不用看也知道要经过多少目光打量,他甚至想直接咬牙冲进去。
反正也疼不死。
疼死再说。
这时候一辆黑色的特斯拉停在了马路对面,驾驶座上的男人打开门,往沈念远的方向走了过来。
顾筵歌低下头,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抖得像筛糠一样还不自知的小孩皱紧了眉头。纤细瓷白的脖颈露在外面,干净的亮眼,两只手紧紧抓着裤脚,身子向前倾晃,几乎下一秒就要栽到地上去了。
在他蹲下身的一刹那,沈念远抬起了头。
若有若无的檀木香不断飘近,一下下刺激着沈念远的神经,直到慢慢聚集成柔和的云雾似的一片,无形的诱惑着沈念远寻找气味的来源。
落在顾筵歌眼里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小孩不知道被那处的疼痛折磨的脸色苍白,原本桃红的唇上没有一滴血色,额前柔顺的黑发被汗打湿成一绺一绺的,无精打采地垂在光洁的额头上,看清他的一瞬间,沈念远的眼睛突然亮了亮,想要用力扬起嘴角对顾筵歌露出一个笑容。
“怎么了?”顾筵歌摸摸沈念远的头发。
沈念远脚下挪了几厘米,想尽力靠顾筵歌再近一点,顾筵歌身上的味道让人很安心,“有点……不舒服。”
但就这么一小个动作却让沈念远疼得眉头紧皱,渗出汗的皮肤上像带动了一阵寒风。
顾筵歌脱下外套搭在沈念远身上,长款的奢侈薄衫衣摆落在地上,蹭起了一小片灰,顾筵歌全然没在意:“别动了,我带你去校医室?”
沈念远摇了摇头,尽量用最简洁的方式减少开口吸冷气的机会:“寝室。”
这个时候班长拿了瓶水跑过来,递给童西:“刚去小卖部买的,让沈哥漱漱口。”打量着看了顾筵歌几眼。
“我来,”顾筵歌从童西手里接过水瓶,语气温和的解释道,“我是他朋友。”
童西应了一声:“那麻烦您了,我去和宿管说一声,您能把沈念远背上楼吗?”
顾筵歌点了点头,把盖子给沈念远拧开,水瓶递了过去:“漱漱口,一会儿背你?”
沈念远接过水瓶喝进去两口又吐在地上,虽说“被顾筵歌背回寝室”这个概念很让人心动,但是……沈念远还没但是出来,熟悉的气息凑近耳边,近似于逗小猫小狗的语气,声音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
“不想背的话,抱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