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回来了,回来了。”进来回话的宫人脚下极快,嘴里还念念有词,倒是还记得是夜里,并未大声疾呼。
“将灯挑的暗些吧。”褚雨并未着急,起身,而是侧头吩咐了竹禾一句。
宫人是自宫门远远瞧见的,又是疾走前来通禀,太子殿下当是一会儿便进来了。
虽是后半夜,但是也还能歇息些时候,灯光太亮也刺眼。
“是,奴婢这就去。”竹禾应声,过去将烛火挑的暗了些。
齐岁已经被宫人引着出了宫去,太子殿下并未带宫人随行,所以是独自缓缓而来。
东宫殿门处瞧他的宫人他自是也看见了,心下便知道,他起身时已经迷迷糊糊被哄睡过去的人应当是已经醒来了。
脚下快了几分,进了寝宫时,果然瞧见了还亮着的灯光,和等在梳妆台前的人。
“为何起身了?”太子殿下入内后,旁的宫人便退了出去,只余下一个竹禾躬身低头侯在一旁。
“困。”褚雨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等的人来了,心也便安了,抬眼勉强找准方向,就抱住了男人的腰身。
室内安静了一瞬,才有声音响起。
“将灯灭了。”男人的声音低沉,弯腰将快速要睡过去的女子抱了起来,往床榻而去。
竹禾低头退到烛火处吹熄了灯,极快退了出去。
折腾到这个时辰,殿下必定困极了。在家中时,主子是从来按时作息的。
一夜安谧。
“若是还困,便不必起了。”男人无奈的伸手按住要跟着他起身的人,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莫要这般粘人。”
“殿下要去上早朝了吗?”褚雨记得今日并非休沐的日子,睁了眼去看男人,声音带着几分松惺的温软。
“嗯。”男人伸手遮了她的眼,侧头看了一眼要进来伺候的宫人,眼神清淡,却成功让几个宫人住了步子。
天色还未大亮,男人离开的时候,日头也未多几分照进宫墙里。
东宫的宫人虽已经有了起来扫洒伺候的,却脚步刻意放轻,手上的动作也轻缓,未曾有多的一点声响,扰了寝宫内之人的安梦。
宫外。
“不知世子特意等本将军,可是有何要事?”沈存对着面前人拱手,开口问了句。
他倒是知道,殿下与陈王世子关系不错,但是他与这位世子,是未曾多说过几句话的,也不知道是何事,能劳动世子这么早便来上朝的必经之路上等他。
“沈将军,本世子前来,是有一言,想请将军替本世子带给殿下。”陈王世子笑的平和,姿态翩然。
他从不爱多事,但是看在上次太子殿下赠他的那颗珠子上,这事,他也不能视若无睹不是。
“世子请讲。”沈存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却还是开口应了。
他是太子一系的事情人尽皆知,这样一来,找上他倒是不奇怪。
只是陈王世子进宫也不是难事,何必特意来寻他。
“前些日子,本世子无意间瞧见章统领带了一女子在街上,虽是带了帷帽,却还是觉得有几分眼熟。”陈王世子言笑晏晏,青衫折扇,气质卓然。
他不觉得有人能从太子殿下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救下,但是既然是偷天换日,还是莫要太过招摇不是。
毕竟这国都里,眼神好的人,大有人在。
“多谢世子。”沈存正色拱手,认认真真的谢了句。此事,是他们疏忽了。
“将军言重,本世子不过是仰慕将军风采,过来瞧一眼罢了。将军慢走。”陈王世子自路上退了开来,不再拦路。
“沈存有幸,得世子青眼。”沈存点头,驾马越过人而去。
申时。
“太子殿下,这回礼,可满意?”清羽将手上的东西都推到对方面前,脸上的笑意里难得带了几分森寒。
“羽阁想如何?”太子殿下翻看了几分手上的东西,神色也冷了下来。
贩卖无辜幼童与少年男女,流通与权贵之间,豢养大量死士,若是证据确凿,可判程家那位二公子重罪。
“羽阁不过是一个江湖门派,只要羽阁的人无碍,这是作奸犯科,还是结党营私,与羽阁无关。”清羽侧过头咳了一声,若不是对方拿了他的人,羽阁也不至于出手。
他们不想与朝廷作对,更不想与朝廷合作,但是如今,他的人在程家人手上,便只能来寻合作。
“你的人跟着迟行,过了明路之后,扮作亲人带走羽阁要救的人。”
“多谢殿下。”清羽拱手答谢,神色舒展了开来。
羽阁不是救不出那一个人,只是本就是江湖势力,出手自是不如对方方便,且若是打草惊蛇,恐害了旁的那些无辜之人。
待朝廷出手,也能让那些无辜之人,都有个去处。
太子殿下自竹苑出来的时候,沈存早早便等在了外面。
“殿下,章统领那边,恐怕并未将人送走。”
“今日陈王世子寻臣,道是瞧见了熟人。”
沈存神色有些凝重,那人,分明是在他们派去的人眼皮子底下送走的,章山本不该有那个胆量,敢欺骗太子殿下才是。
“章山曾与虞家有旧。”太子殿下瞧了眼街角的石块,眸色平静。
禁军如今虽为他所用,却也只是表面罢了。
有些人,恐怕已经从骨子里恨惨了皇室。
“您是说,章山是那位的人?”沈存极快反应过来,神色凝重了几分。
这般,便说的通了。
“可需臣去警告一番?”
“不必。”太子殿下并未应许,既然对方敢露面,就说明有不得不出面的事情,总有一日,也得露出庐山真面目来。
现下,还不到打草惊蛇的时候。
“是,臣明白。”
三日期限到的时候,那日起了风。
“沉璧公主,这人,是你们沉国之人派来的,我严国虽有失察之责,但是这馆驿被烧,也算是无妄之灾。”齐岁亲自带人压了刺客上殿,将手上的证词都递了过去。
“这是贵国国都,是非曲直,自然是由各位一言蔽之,人是我国大皇子派来的,可是贵国究竟是失察,还是有人刻意纵容,却未可知。”
开口的青年宽袖束冠,看似半分不让,却是开口将刺客是沉国之人认了下来,阻了身后其余使臣的口。
既然此事,是公主所愿,他自尽心尽力。
“我沉国公主,也是金枝玉叶,沉国本是想与严国,永结秦晋之好,怎奈造化弄人。”
“可是这人,确实并非严国何人指使,你们自己国内的内斗,何必扯上我严国。”有沉不住气的武将当场反驳了回去,神情气愤。
难道他们想嫁公主,严国就必须高高兴兴娶了不成。
还真是当严国将士的刀枪都变得钝了。
双方在金殿上僵持不下,过了许久,才有人踏入殿内,打破了这寂静。
“所以派人骚扰我严国边界,也是沉国的诚意不成?”沈存大步而来,单膝跪了下去。
“臣沈存,叩见陛下。”
“起,沈爱卿所言为何?”上首一直闭着眼睛的人缓缓睁眼,开口说了今日早朝上唯一的一句话。
“回陛下,边界急报,有小撮沉国将士,骚扰我严国边界安稳。”
沈存一字一句答的铿锵有力,他昨日递出的消息都未到,今日军中的急报便来了,看来那位沉国大皇子,还真是不遗余力。
“沉璧公主,不知作何解释?”
“本宫无从辩驳,因为本宫自己,也差点死在严国。”沉璧转身看着他,低垂了眉眼。
“但是本宫能保证,沉国绝无征战之意。”
“刺客吐露的背后主使,是沉国大皇子。”齐岁躬身朝着上首之人禀了句,沉国原本还有人窃窃私语的使臣团彻底安静了下来。
“此事,若不能给朕一个妥善的交代,朕恐怕不能放公主安然离开严国。”老皇帝不怒自威,神色冰冷。
“严国陛下当知,大皇兄先前原有争位之心,幸的新帝宽厚,才留了命在,此次行此与边界之事,恐都是有心人有意为之。”
沉璧视线扫过左侧首位一直未曾开口的人,语气诚恳。
“太子殿下,皇兄送你的那份礼,也该面世了吧。”
“太子?”老皇帝将视线转到了太子身上,语气里带了询问。
自早朝便一直安静站着的男人点头,齐岁便上前将真相一桩桩一件件念了出来。
虽不足十封的密信,却记录了程家与沉国的所有往来,有扶云城一事,也有馆驿行刺一事。
“程中丞,你可有话要说?”齐岁质问的时候,满朝寂静。
“微臣,概不知情。”那位跪下去的时候,神色平静。那书信,皆非出自他手。
“那程家二公子豢养大量死士,贩卖幼童少年一事,中丞也是不知情吗?
一个儿子私通他国,一个儿子行事令人发指,中丞大人教子,果真有方。”
褚丞相站出来的时候,义正言辞,看向那位中丞大人的视线充满失望。
若不是太子殿下亲自告知与他,他也不相信,这国都,还有那般藏污纳垢的地方。
“微臣,概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