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三皇子的脸色僵硬了几分,若不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和场合,只怕是要冷笑出声。
即使他心里再不喜这个皇兄,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玉人,不只是说气质和长相,而是这人的心是玉石做的。
他不相信,他这位太子皇兄心里会住上什么人。
良人良人,男言指美人,女言则为夫。
送人一事,究竟是为了美人还是膈应他,已经显而易见。
“六月大婚,皇后娘娘不回国都吗?”
“回三皇子,娘娘长住青山寺,是圣上旨意。”迟行上前了半步,将话头接了过来。
而他家殿下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未看向三皇子,手上还不紧不慢的随意摘着嫩芽。
“父皇从无不许皇后娘娘回宫。”三皇子神色淡了几分,冰冷的看着迟行。
从来不是他和母妃欺人太甚,而是他们母子自己选的路。
却总是做出一副自己不屑与人争抢的样子来。
父皇本就与母妃情投意合,也只给了母妃贵妃之位,皇后却自请去了青山寺,一去不回。
外间的传言里,多是他母妃是那恶人,逼得一国皇后连宫中都呆不下去。
若不是父皇压着,程家因此受到的弹劾折子只怕要压垮父皇的案头了。
至于太子,多年做出一副不与他争储的模样来,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却还是在五年前骤然自请去了战场,又战胜归来,仗着军功和民心逼的父皇立了太子之位。
“三皇子殿下,”迟行手紧了紧腰侧挂着的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男人清淡的声音打断。
“行了。”
太子转身将手上的精巧背篓递给迟行,抬眼看了三皇子一眼,“闹什么。”
母妃和皇帝,程贵妃,程家之间的事情,他无意多言什么,但是不管如何,他还是担着个兄长的身份,不至于在这儿与人论个究竟。
“臣弟知错。”三皇子一口气停在了胸腔,脸色是彻底冷了下来,却也只能拱手认错。
“太子殿下,三皇子。”
“三皇子,可否借一步说话。”程时景过来时,恰好遇上这一幕,神色里还带了几分焦急,也不知是所为何事。
“扶云城如今的暂任抚巡是程家远亲,明面上关系一般,但是私下里应当是有往来。”等二人走远,褚丞相才走到了太子殿下身边。
“微臣觉得奇怪,便派人去打探了一番,才知晓,扶云城那位程大人,原便仅位于戴抚巡之下。
若是想做些什么事情,恐怕也只需要挪开戴抚巡这个拦路石而已。
扶云城位于水上要塞,结合了天时地利人和,若是握在何人手上,对那人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嗯。”太子殿下并未隐瞒什么,否则也不会光明正大的去褚府见那女子。
只是其中内情,本便不应该自他口中说出,所以他只是给丞相提了个醒罢了。
若是有心,自然会知道他去褚府究竟所为何事,所见何人。
顺着查下去,自然会得到其想要的。
“只是微臣查到的东西,只是微末,足以给那位程大人定罪,却无法为戴抚巡脱罪。”褚丞相叹气,他与戴兄一向交好,却无法救其与水火。
若是真要他去相信那些指控和所谓罪证,他是不愿的。
“足够了。”太子殿下看了一眼澄澈的日光,便迈步往前而去。
“余下的,等个时机便足矣。”
他本无意与程家过不去,可是这条路太窄,只容得下一个人独行,又太宽广,要兼顾数万万百姓生计。
权臣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怕的是手握重权,却心无百姓。
程家,已然心大了。
“芊嫔不是魏家女吗,怎么会与贵妃扯上关系?”褚丞相跟了上去,声音不大,二人渐往烹茶的亭子而去。
“回大人,魏大人当是不知,这胎,另有蹊跷。”迟行慢了褚丞相半步跟着,视线环顾着四周。
虽与人离的远,他却还是没把话说透,开阔场所,还是需得多几分注意。
褚丞相闻言看了一眼远处正被同僚围着恭维的那位魏大人,再没多说什么。
“沈存将军今年回国都便再不走了吧?”
“是,沈将军此次之后,若无意外,便再不回边界了,那边已经有了新的将军,也是沈将军一手带出来的。”迟行低头答了,又想起同僚曾信中提及过的事情。
“属下记得,沈将军家中长辈似是与丞相有旧,也难怪丞相还惦念着将军。”
“是啊,沈家老将军,也曾是我严国铁骨铮铮的军中统帅,只可惜。”褚丞相有些唏嘘,一代名将哪怕是马革裹尸也落的个青史留名。
沈家老将军虽侥幸捡了条命回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家开始落寞下去而无能为力。
若是沈存那孩子,沈家这几年,怕是在国都之中已经没了几分存在感。
想当初,他初入朝堂时,也曾与沈老将军饮酒谈天过。
“微臣替沈老将军,谢过殿下仁善。”
褚丞相弯腰拜了一礼,算是替旧友答谢。他知道,沈家这几年安安稳稳,背后太子殿下也没少照拂。
“丞相不必客气。”
太子伸手亲自将人扶起,并行进了亭子。
这一幕落入了很多人眼中,也生出了各样的心思来。
亭中虽未以纱遮着,却并不显得简陋寒酸,已经早早备下了上好的茶具,茶水冲泡之时,已经有茶香慢慢悠悠的溢了出来。
使得在亭中之人,沾染了满身的清香。
不多时,便有家仆特意送来了膳食,且手脚麻利的摆了开来。
茶园是有茶,却是不备膳食的,所以每年谷雨来采茶的官员,多是府上送午膳来,府上再无亲人的,便早早自备,或者应同僚之邀约蹭上一顿饭。
所以官员也早已三三两两凑做一处,用起了午膳来。
“殿下和迟侍卫可要赏脸?”褚丞相开口邀了一句,脸上神色温和。
他瞧着,太子似是并未备着午膳。
“多谢丞相。”太子殿下点头,丝毫没有任何不好意思。他今日出宫之前,确实忘了此事。
“太子和丞相可介意,多加两个人?”二人言语之间,大皇子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牵着九皇子已经走了过来,神色并不随和,却稳妥的护着身边的九皇子。
“那是自然,二位殿下请。”褚丞相笑着请二人落座,伺候的人已经手脚麻利的将已经摆好的膳食挪了些位置出来,接过大皇子手上的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也取了出来。
褚府。
“可看完了?”褚夫人端起茶杯来,却没往口中送,而是拿在手上看着不远处端坐着的少女。
“嗯,”褚雨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微微有些头昏脑涨,她平日里几乎从未自己接触过管家事务,在府上有舅母,在庄子上有大姐姐。
所以她也从来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这般繁琐复杂。
她有些头大,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舅母她们所期望的那样。
“不必太过忧心,殿下那边既然给了话,便不会让你一嫁过去便接手这些,况且,便是哪日接了,底下有的是人听你调遣。
但是不论如何,你还是要懂一些的。
用合适的人是一方面,却也不能什么都不明白,由着别人一张嘴便定论。”
褚夫人安抚了几句,示意一旁的婢子上前去为她仔细的按揉头部。
“你初接触这些,总有不熟练的阶段,虽不能太过懈怠,但也不必太过着急。”
“是。”褚雨点头应了,坐在原处任由婢子给她按揉着头部,还不时指挥个一二句。
“青禾,左边些。”
“再用力些,你家小姐又不是瓷娃娃,不会碎的。”
“是,小姐。”青禾忍俊不禁,依言加了几分力道,却也没重上多少。
她家小姐皮肤嫩,若是力道大了,难免留几分印子。
“午膳已备下了,父亲那边也遣人送去了,母亲,阿雨,先用膳吧。”褚柔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自家妹妹疲懒的样子,笑着唤了句,满是宠溺。
“今日谷雨,当食香椿,至于旁的,也都是你喜欢的。”
“好。”褚雨一瞬间便有了精神气,原本放松下去的腰背也挺了起来。
鲁嬷嬷做的香椿总是要比旁人的好吃几分,这时节,又恰是应季的时候。
原本弯着腰给自家主子按揉头部的青禾起身退到了一旁,看着她家主子离开,也有些忍俊不禁。
“你呀。”褚夫人笑的无奈,隔空拿手指点了一下她,才施施然起身。“走吧。”
“二哥哥和阿生呢?”褚雨和褚柔跟在褚夫人后面往饭厅而去,一边还悄悄的凑到褚柔身边说话。
“阿生已经自书署归来了,二哥哥那边已经差人去请了。”褚柔也学她,凑近几分低声答了,十分的配合。
“二哥哥已经决定了吗?”褚雨想起来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她原以为,依着二哥哥的才学和平日作风,日后当任文官之职。
却没想到,他会生出去刑部任职的念头来,还要亲自去缉凶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