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灼苏醒过来,像是做了一场陶陶然的大梦,让人但愿沉醉不愿醒。
然而现实是他稍稍一动,一阵难以启齿的疼痛就让他软回了床上。
他对疼痛的抗性很强,对愉悦却是陌生而不安的。
所以昨天的后半程,他一次次用力夹紧单飞白腰身,半依赖地把自己送到他怀中,仿佛眼前的体温是一切虚幻中的真实。
宁灼耳中回响起了昨夜他神志昏沉时的低语。
“不行……”
“爸爸妈妈在,不行……”
宁灼面上浮出了胭脂似的血色。
他闭上眼,和自己的身体较了一会儿劲,终于是成功夺回了控制权。
宁灼艰难起身,几缕头发顺着汗水蹭到了他的唇边,他也没有心思去整理,扶着墙,一步一踉跄地往前走。
步子迈得不能太大,否则会疼,头也会发晕。
宁灼想,他大概是出血了。
活了二十八年,居然会被一个小自己五岁的小崽子折腾得走不动路。
宁灼想,他得做点什么。
于是,他不甚顺畅地走入盥洗室,泼了几捧冷水在脸上。
清理工作昨天有人代劳了,不必他再费心。
洗过脸后,宁灼找了把一次性刀片来。
他在指尖上试了试,发现锋芒不错。
他走出盥洗室,垂着手,一步一步来到单飞白身前。
单飞白也早就被水声弄醒了。
他把光裸的手臂压在脑后,眯着眼睛看宁灼,目光是无惧无避、无遮无拦的,好像是横下了一条心来,任他宰割。
单飞白知道自己要受惩罚,但他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事。
“是长大了。长本事了。”
宁灼一开口,嘶哑的程度让他自己都惊讶了一下。
他的咬字还是惯常的节奏,又慢又轻:“差一点艹得我起不来。”
单飞白眨巴眨巴眼,嘴角下意识上扬了几厘米,察觉到现在不该是笑的时候,就把那一点窃喜和高兴又抿了回去。
宁灼伸出机械手,用虎口挟住单飞白的咽喉,缓缓下压,制住了他,随即另一只手挟住刀锋,扳开了单飞白的腿。
一点冰凉的触感让单飞白不适地眯了眯眼,同时心底浮现出了一点不妙的预感。
他挪了一下腰。
他清楚宁灼的性情。
宁灼真的怒极了,只会直接割人喉咙,不会搞些零碎的折磨。
他舔舔嘴巴,问:“要阉了我?”
宁灼:“没有。剃了你。”
单飞白:“???”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遭受这样的待遇,登时摇头摆尾地要跑,被宁灼又一把按回了床上。
他这一动,就被宁灼稳稳抓住了痛点。
宁灼微微地一笑:“……你怕这个?”
单飞白脸皮再厚,也觉得一张面孔火烧火燎,使出浑身解数要往外挣:“哥,宁哥,我错了,我下次一定等你同意再——”
宁灼一把将被子撩下了床,剥夺了他最后的一点藏身余地:“哦,还有下次。”
宁灼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
单飞白也不敢硬躲,只能咬着牙齿,轻轻闭着气。
宁灼手上的功夫了得,一刀一刀,把单飞白刮得寸缕不生,青少年似的粉嫩干净。
单飞白把自己拱进了枕头,一副试图把自己溺死在枕头里的架势。
宁灼把他折腾狠了,心气顺了不少。
“秃毛鸡也不难看。你要不要看看?”宁灼拍了拍他的屁股,“还是粉色的。”
单飞白不怕别的,单在这件事上有着格外的自尊心,闻言,他人不动分毫,肚皮却已经连带着羞成了粉红色:“你,你——”
宁灼扔掉刀片,简单清理了床铺,后知后觉地觉出腰酸腿软:“往那边去。”
单飞白连着枕头一起移动,缓慢挪出了一人多宽的位置。
宁灼舒展了四肢,仰面躺下,心情不错,却也清楚地知道,他们又回到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状态了。
昨天晚上说过的一切,等于白说。
但他的情绪并不像昨夜那样悲观。
小腹深处泛出的一点酸麻,心脏也连带着一胀一胀的,不紧张,挺舒缓。
这让他难得平和了下来,
抚住那点躁动,宁灼想,刚才单飞白不好意思的样子,还挺可爱。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一个温暖的躯体慢慢向他靠近了过来。
以前敌对的时候,宁灼需要耳听八方,才能把控住这个矫健而灵活的狙击手的动向。
如今他只要在床的那边动上一动,宁灼就能猜到他要做什么。
暖烘烘的皮肤从后面贴上了他的。
单飞白带着点委屈,问:“腰疼吗?”
宁灼不耐烦地皱眉:“啧。”
一双带着薄薄枪茧的巴掌从后握住了他的腰身,一下下地为他推揉起僵硬的腰部肌肉来。
宁灼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下令道:“轻点。”
单飞白把脸颊在他后背上贴了一贴,表示“收到”。
单飞白夹起尾巴做人的沮丧模样,让宁灼狠狠饱了眼福。
但三天后,宁灼就后悔了。
……新长出来的,实在是很扎人。
失算。
偏偏单飞白看出他不喜欢,就要没皮没脸地往上贴:“粉色的,宁哥不喜欢吗?”
单飞白和当年与宁灼针锋相对时一样,喜欢归喜欢,却也一点亏都不肯吃。
他不愿让自己输给宁灼,显得自己弱过了他。
单飞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枝油性水笔,在宁灼舒服茫然之际,在他的耻骨下方写了几个字,又贴心地为他穿好了内裤。
他下手相当隐蔽,宁灼早起时并未发现这件事。
近来,他们结束了磨合期,早起后除了轻微腰酸,宁灼并没有神思倦怠的感觉,精神倒是比以往更好。
按照昨日的约定,宁灼去了训练室同匡鹤轩对打,双双痛快地出了一身淋漓大汗。
匡鹤轩挨了一顿打,挨得也挺高兴。
他对宁灼的崇敬,每挨一次打都会呈指数级别上升。
他就佩服有本事的,单飞白是,宁灼也是。
鉴于单飞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特质,在“磐桥”人的心目里,他们始终摸不准单飞白的脉,因此单飞白对宁灼好,他们总不知道是真情流露,还是笑里藏刀、另有打算。
但匡鹤轩是个耿直脾气,在“磐桥”里的人缘不坏。
他对宁灼的态度转变,直接带动了“磐桥”里的其他人对宁灼有了改观。
上一局结束时,为了补充水分,匡鹤轩一气灌下了不少水。
他比划道:“宁哥,我去趟洗手间。”
宁灼起身:“我也去。”
匡鹤轩顿时激动起来,满脑子都是宁哥和自己一起上厕所,细想起来,居然有点少男怀春般的喜悦。
他是绝没有那个和宁灼比比大小的打算的。
那是对哥们儿的态度,不是该对宁灼的态度。
他跟在宁灼旁边,琢磨着要和他聊些什么话题。
谁想宁灼刚刚站定,拉下拉链,低头看了一眼,肩膀肌肉明显一僵,猛然把拉链拉回原位。
下一秒,他挟裹着一身凛冽寒意,一阵风似的掠走了。
匡鹤轩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宁哥?”
宁灼回到房间,发现单飞白已经很有远见地逃之夭夭了。
他进入盥洗室,拉下内裤,扶住墙壁,咬牙切齿地低头看去。
——单飞白在他身上画了一个正,以及一个残缺的正。
加起来一共九画。
是单飞白弄进去次数的总和。
宁灼将皮肤洗得通红,才洗去了这让人脸红心跳的私密印记。
面对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宁灼必然要有所回敬了。
半夜才偷偷溜回房间的单飞白被宁灼套上了一套黑色的男性贞·操锁。
那玩意儿锁得很牢,是一套精致漂亮的鸟笼子。
除了上厕所外,他的那套东西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用武之地了。
单飞白很不习惯这东西,足足辗转反侧了一夜,清早起了反应,还是咬着牙抓着床单生生忍过去的。
宁灼认为自己的整治手段相当有效。
单飞白蔫头耷脑地出门去了。
谁想,他出去还不到半小时,宁灼就接到了来自金雪深的一通通讯。
那边的内容很简洁:“于是非告诉我,单飞白在十四楼东侧的男厕所里耍流·氓。你管不管?”
具体的耍流氓内容为,单飞白蹲守在这个全“海娜”唯一的吸烟区,面对各色来上厕所的同性人等,不分是“海娜”的还是“磐桥”的,热情邀请和他们一起上厕所,同时毫不避讳地亮出那鸟笼子:
“好看吗?”
“有人给戴的,让我洁身自好。”
单飞白这手有了奇效。
很快,他接到了怒火滔天的宁灼的电话:“姓单的,给我滚回来!”
……
在宁灼和单飞白各自斗法时,马玉树则是陷入了一桩又一桩麻烦中去。
手下们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坏,让高坐办公室的马玉树暴跳如雷地拍了好几次办公桌,却是毫无办法。
马玉树满以为,自己碰上的是胆大包天、不识好歹的蟊贼。
人能跑,钱却不会凭空消失,只也会跟着他流动。
只需要查看转账或取款记录就好。
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马玉树骇然发现,对方手里似乎捏着一个无形的水泵,从自己这里,将一笔笔钱抽走,又注入一个个真真假假的账号,洗了一轮又一轮,根本无从查起。
想要查清钱的去向、钱究竟落到了谁的手里,居然变成了大海捞针一样困难的事情!
事到如今,马玉树终于肯承认:他是被一群有手腕又有渠道的人耍了。
他们是有备而来,一心一意地要从他身上吸血。
这无异于在马玉树的脸上扇了一连串响亮的耳光!
早些年,他做小伏低的时候,被赌场的门童踹打出来,还会没皮没脸地扯住他们的裤脚,求他们给自己一次机会,说不定下一次,他就能翻本了。
如今人老了,钱包鼓了,他的脸皮反而薄了。
暴怒之下,马玉树依然没有失去条理。
他在心里盘点起自己得罪的人来。
他干这行,手里经过的钞票都是在血里染过的。
马玉树知道自己是个满身铜臭味的刽子手,他得罪的人车载斗量,靠数是数不清的。
然而,马玉树又是个识时务者。
有本事这样算计自己的人,他绝不会去得罪。
马玉树想来想去,想得头疼,仍是没有什么头绪。
所以这段时日来,他总时不时要发一阵疯,却很文明,不怎么摔砸东西。
他过过苦日子,因此爱钱爱得发狂,气到极点也不会糟践东西。
马玉树选择了打人。
最近,用一根沉重的手杖把小弟敲得满头鲜血,是他唯一纾解郁闷的途径。
转眼间,到了本部亮的还款日。
这是一位大客户,必须要慎重对待。
马玉树打点好萎靡的精神,堆起笑容,拨通了本部亮的号码:“本部先生。”
电话那边的本部亮还是那种冷冷淡淡的、典型的技术人员的口吻:“嗯。”
“发财,发财。”马玉树用让人如沐春风的语调,热情道,“听说您又接了两家公司的单子?”
本部亮冷声道:“你调查我调查得挺到位。”
马玉树:“哪里那里,吃这碗饭的嘛,互相理解哈。”
本部亮冷漠道:“有什么事?”
马玉树笑道:“哟,贵人多忘事了是不是?本部先生,我的大贵人啊,瞧瞧日子吧。”
察觉到那边本部亮的沉默,马玉树再接再厉,道:“我是真不想催您,您的生意刚起步,资金还没回笼,现金流不能断……这些我都懂。可这笔钱不是我的,我也是向我们老大借的,利息不比您的低多少。我端碗吃饭,端得也是辛苦,您总不至于会让我难做吧。”
“哦,那笔钱啊。”
本部亮摘下眼镜擦了擦,同时轻轻慢慢地呼了一口气。
自从借钱以来,这事就长久地压在他心里,时不时就要跳出来骚扰他一番。
他只能靠工作来麻痹那无形的恐慌。
时日久了,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本部亮反而感到了一股奇异的放松。
他字正腔圆道:“我不还了。”
这话由于完全出乎了马玉树的预料,所以他并没能立即听懂。
他嘴角还带着客套的笑意:“……什么?”
“我说……”本部亮说,“两千万我不还了。您请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