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1章 再相逢时已惘然

玉凌很清楚,管亦青这是在逼他做一个答复,因为炼火宗最在乎的根本不是通神灵钥,而是他身上的古阳诀。

果然,管亦青下一秒就传音道:“玉凌,如果你还做不出决定,我就把这枚通神灵钥送给纪尝辛了,想来他很乐意杀掉你,毕竟这样的话,他既可以独占通神灵钥,也可以在离开这里之后侵吞西境通道,至于青阳家的意见,已然不重要了。”

他看了眼脸色阴晴不定的纪尝辛,又风轻云淡地补充道:“时间很宝贵,我只能给你三秒钟考虑,三、二……”

玉凌默不作声,因为他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震颤,一股强烈的空间波动正在传荡而来,马上就会喷薄而出!

这是……空间通道又被激活了?来者会是雪峰吗?

“一。”

当纪尝辛还在思索对策的时候,当管亦青数到最后一个数的时候,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嗡——”

空间如水纹波动,金红的光芒陡然间充斥了众人的视野。

在短暂的失神后,管亦青顿时意识到了不妙。

用膝盖想也知道,这动静肯定跟雪峰脱不了关系,其他的二三流势力显然没那个能耐重新激活传送。

要是雪峰的三个不灭境元老出现在这里,局势就会变得分外凶险!

管亦青毫不犹豫地把通神灵钥高高抛起,随后径直伸手抓向玉凌,一时间竟是不管不顾地用出了十二分气力!

纪尝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下意识一把攥住通神灵钥,再转头看去时,管亦青已经和玉凌硬碰硬了一记。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管亦青浑身一震,玉凌却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情况更加不妙。

他的凝墨刀斩落在管亦青手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但后者却仿佛失去了痛觉,反手抓住刀锋,玄力浩浩荡荡地顺着刀锋逆袭而上,震出一层肉眼可见的气浪。

管亦青倒也清楚玉凌的正阳玄火会克制他的幽冥天火,于是只动用了最纯粹的气血玄力,用数十年不灭境的深厚底蕴强行压制过去,气机牵引之下,玉凌就算想松手也根本做不到。

金红光芒渐渐消散,雪峰的人马上就会出现了。

管亦青手上青筋暴起,几乎用尽了体内所有潜藏的力量,一寸一寸地侵吞着玉凌的防线。

他那阴毒的玄力气劲已经顺着玉凌的经脉一路蔓延下去,游弋在他的丹田周围,只需最后再加一把力,他就能废掉玉凌的玄力本源。

但就在这个时候,管亦青忽然感觉魂魄一阵不稳,手上不自觉松了几分力道,而一声厉喝也在他身后响起:“管亦青,尔敢!”

一股极其强烈的危机感袭遍了管亦青的每个细胞,他心底涌动着极度的不甘,可是身后那股愈来愈近的霸道气劲却转瞬即至,如果他站在这里不躲不闪,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生死关头,管亦青只得迅速收手,身形如鬼魅般忽闪了一下,勉强避让开了九成劲道,只被那扑面而来的血色刀光擦中了左边肩膀。

剧痛如潮水般冲击着管亦青的神经,他的肩膀瞬间炸成了一片血雾,不由得闷哼一声,踉踉跄跄地退到一边。

然而又一道刀光接踵而至,管亦青旧力用尽,新力未生,眼看无论如何都躲闪不开了。

但这个时候,裴天令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旁,一把拽着管亦青往旁一滚,险险地避过了要害,只是裴天令的左臂却被刀光斩落,鲜血糊了管亦青一脸。

“你……”管亦青怔怔地望着他,神色无比复杂。

裴天令却仍是面无表情,他的目光压根就没落在管亦青身上,而是如临大敌地盯着突然出现的那一大帮子人。

雪峰、九辰门,竟然都到了。

刚刚出手的应该就是九辰门门主,毕竟这样锋锐霸道的劲力简直就像招牌一样,全北境独此一家。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九辰门门主出了两刀之后居然没再追击,而是几步冲到了玉凌面前。

玉凌下意识握紧了刀柄,却见迎面而来的那人怔怔地望着他的面庞,神色复杂得不知是悲是喜,良久才轻轻唤了一声:“凌儿,是你吗……”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似乎在极力克制着心头汹涌的纷杂情绪,又似乎担心眼前的一切都是幻梦一场。

北苒也紧跟着跑了过来,目光逡巡在九辰门门主与玉凌之前,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玉凌没有应答,其实一切早有端倪,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深想下去。

一开始刚来到芥河星的时候,玉凌就隐隐有些怀疑北苒父子会不会跟玄灵族有关,那个时候他还想着找个机会提醒一下北苒。

毕竟照尹炳根之前咬牙切齿的语气,摆明了和元灵族不共戴天。而他们那种同境无敌的霸道气劲,又很像是灵族血脉。那么排除幻灵和道灵之后,他们不是古灵族就是玄灵族,反正这俩也没差别,要是被道灵族发现,都是死路一条。

不过形势变化太快,等到玉凌跟芥河星御守项曙恶战一场后,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玄灵族余孽。

两件事一串联,他其实已经心头了然,只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找九辰门门主确认,而是想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把所有猜想都石沉大海。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或许有几分抵触,有几分尴尬,但更多的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然出现在他世界中的血脉至亲。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奋斗,一个人闯荡,忽然多出一个人,反倒让他无所适从。

毕竟,“父亲”这两个字,实在是太苍白空洞了。

玉凌只知道对方叫玉清玄,只听玉道仁零零碎碎地说过一些陈年往事,这位父亲究竟长什么样,是什么性格,他一概无知,对他来说,那只是一个很早之前就不知踪迹的陌生人罢了。

如果他是曾经那位玉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相逢,或许会感到欣喜,又或许更多的是怨恨?就像当年的李青鹏痛骂李鸿水一样?

但他终究不是,所以他还可以在这里冷静地思考这些事情,除了些许的五味陈杂以外,他心底其实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介于爱与恨之间的,便是淡漠。

不过很奇异的是,当玉凌的目光落在北苒身上时,却没那么多复杂的情绪了。

大概是因为他和北苒相识已久,既互相打过架,还一起并肩作战打过别人,有事没事北苒还会卖卖萌,相比较而言,这位……妹妹倒是非常真实而生动的存在。

玉凌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遥远的梦境。

在梦醒之际,玉北尘甜甜地笑着跟他说:“哥……也许未来某一天,我们还会再相遇。只是那时的我,将会是全新的模样。你一定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我哦,我们拉钩起誓,不许反悔!”

无论她是玉北尘还是北苒,都不重要了。

梦境早已逝去,而面前女扮男装的女孩儿正一脸探询和担忧地望着他,试探地唤了一声:“哥哥?”

之前让她叫哥她不肯,没想到现在真变成自己妹妹了……世事造化果然就像恶作剧一般。

玉凌回过神来,他看到玉清玄在最初的激动和欣喜之后,眸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失落,整个人重新回归了平静,至少在外表上是这样。

可能自己毫无反应,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玉凌无所谓地想着,他只知道洛双寰死了,培默也死了,那么多无比忠诚的西联修者都死了,他着实没有心情去照顾玉清玄的情绪。

“哥,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北苒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艰涩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她轻轻握住玉凌冰凉的手,看到满地狼藉的尸体,猜也能猜到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一时间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玉凌的脸上是毫无波动的平静:“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我只是……算了,多说无益,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抽回手,转头看向阳元老,对方正一脸愕然地望着他们,惊疑不定地道:“你们……云盟主呢?他该不会……”

玉凌轻轻咳嗽两声,强行压下泛涌到喉间的鲜血,脸色又苍白了一分:“阳元老,我就是云承。”

“呃?这是……什么情况?”阳元老愈发感到惊愕,他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玉清玄,又看了看紧抿着唇神色黯然的北苒,只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

“稍后再与阳元老解释,如今局势正如您所见,通神灵钥目前在纪掌门手里,而炼火宗的几位……正打算杀掉我之后再去抢夺灵钥。”玉凌九真一假地道。

“云盟主,你没事便好。可是,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阳元老难以置信地望着满地的尸体,尤其是当他发现许多家族的不灭境元老都神秘失踪之后,心中更加感到震骇。

还未等玉凌开口,身负重伤的竹家元老便踏前几步,悲怆地冷笑一声道:“阳元老,你可要认清你这位盟友的真面目!这些人,几乎都是他杀的!他一上来就用极为歹毒残忍的邪法吸走了大部分固元、金刚长老的魂魄,接着海家的三位元老,我的兄弟,还有蒙家、毕家和铁家的元老,都先后遇害。”

他愈说愈显得愤慨,声色俱厉地道:“所以当这两个炼火宗魔头突然袭击我们的时候,我等人员凋零,竟奈何不了他们。但更可怕的是,等到日后幻灵族大举来袭,我北境就无人能与之相抗,云承起码要为此担负绝大部分的责任!还请阳元老为我等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