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崖界有三大海域,潼海就是?其中一个?。
说来也?有趣,虞黛楚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擎崖界人,跑过最远的地方,一个?是?之前的城青山,另一个?就是?潼海了,这两次都是?因为离开了擎崖界、被随意传送过来的,从理论上来说,她从来没有在擎崖界进行过游历。
通俗一点说,她穿越后就没有旅游过。
这件事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毕竟,作?为散修,常年需要出外游历,否则就没有下一阶段的修练资源,而作?为大宗门的弟子,常年闭关修炼,也?会让他们陷入瓶颈,必须得出去开拓视野,这才有可能找到晋升的机缘。
无论是?什么样的天才,都逃不脱这个?规律,像是?谢衍、沈琤这样的人,也?都如?此。
虞黛楚作?为一朵天生的奇葩,由于前世有着对于这个?世界的修士来说较为丰富的经历和极为发达的信息,倒是?从来没有为这件事犯愁过,一心修练,闷头闭关,竟然还真就从炼气到金丹,一点也?没有阻碍。不过,以她一会一个?地图的经历来说,其实?也?不该为阅历的事情?发愁。
她不知道?太玄宗的元婴真君们对于她这样诡异的修练速度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想?法,说不定会感慨天才果然是?天生的修练苗子。
真相她自己心里清楚。
作?为穿越后百年来第?一次比较宽裕的出行,虞黛楚也?懒得慌慌张张赶时间,放慢了速度,颇为悠闲地来了个?四下闲逛,然而作?为一个?元婴修士,即使再怎么慢,不过两天,她也?已经来到了潼海。
久违的地方。
海浪翻涌,看起来与学海也?没有什么不同,然而江河奔涌,汇入其中,又?比学海多了几分壮阔——其实?论起海域,学海也?是?三大之一,然而被太玄宗以阵法布局,隔绝了一部分江河,以免有心怀不轨之人对太玄宗的灵脉和内部弟子下手,故而比起潼海要稍逊一筹。
“哗啦——”
浪花翻腾里,有人在斗法。
这是?虞黛楚这一路以来常见的景象——作?为散修圣地、妖族聚集之处,潼海比起别的地方,自然是?要乱上许多,很多修士一言不合就斗法,民风极为彪悍,比起有人类修士约束的地方,自然是?危险了很多,基本上是?走上三五里就有人在斗法。
不过,一来是?因为妖修在擎崖界夹着尾巴做人,二来是?因为有潼海君府的约束,这里虽然乱,却呈现出了乱中有序的样子。
然而,眼前的这处斗法,似乎与之前她所见到的任何一次都有些不一样。
“我让你逃了吗?”海浪翻腾中,有人厉声斥道?,声音冷冷的,好似含着莫名的刀锋。
这声音有点耳熟。
虞黛楚就远远地看着,有一道?海浪从这波涛漫天之中突兀而出,带着白沫一路从中心向外冲去。
而在那海浪滔天的正中心,有一道?高挑健美的身影遥遥地朝那突围的海浪招手。
刹那间,海浪前端的人便猛地倒退,一路退回到最中心,僵硬地倒在招手之人的手下。
而那一招手就召回海浪的人收了手,偏过头来,朝虞黛楚这里看去。
目光刚刚触及,那原本沉凝的脸色竟然就猛地变了——
“好久不见。”虞黛楚倒是?神色自若,身形微动,便飞到了那人的身边,“多年不见,君上果然是?英姿飒爽,让人钦佩。”
君上——也?就是?当年的红将军锦红,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她当然认得虞黛楚,从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像是?虞黛楚这样的人,只要有人看见了,那么便永远也?不可能忘记,更不要提锦红还同这人一起经历了当初神龙现身的事,亲眼看着这个?女?修明明实?力有所不如?,却能直接制服神龙,得到妖修心目中最神圣的金龙传承,任是?谁都会印象深刻、终身难忘。
锦红不是?没有想?到过会和虞黛楚再见面——当年她受太玄宗和清欢宗的扶持,成功在蛟君被确认陨落后接任代?理妖君之职,坚定支持三宗的领导,扯虎皮当大旗,终于在几十?年之后成功晋升元婴,名正言顺地成为了这潼海君府的新任妖君。
而担任了妖君之后,她也?依旧非常清楚自己的水平和斤两,并?没有翅膀硬了就想?和三宗叫板,而是?继续沉稳低调、维护潼海的平静——可以说,她和三宗的渊源实?在很深,大家互相需要。
而虞黛楚这样的人,锦红从来没有怀疑会成为日后的强者,只要虞黛楚成为了元婴修士,那么她们总归有机会再大交道?的。
可以说,锦红对虞黛楚是?十?足地高看、认定后者一定能成为元婴真君了。
然而,不是?现在的这种方式。
这才多久过去啊?当初明明是?刚刚晋升金丹的虞黛楚,怎么都已经成为元婴修士了?就算她再是?天才,才华再是?绝世,这晋升的速度也?未免有点太高了吧?
——这叫天赋远远不如?,却还觉得自己挺不错的人,该怎么活啊?
锦红抿了抿唇,她好歹也?是?元婴修士了,本身性子又?偏向于冷淡,情?绪本来就波动不大,这次已经是?破例了,“好久不见了,虞道?友。”
虽然说,两人并?没有什么深情?厚谊,彼此之间只能算得上是?关系还可以、没有起过冲突、合作?愉快的熟人,但当年初遇还是?两个?金丹,几十?年后就变成了两个?元婴修士,难免还是?有点感慨的,叙旧的话?总要说上两三句。
“道?友来潼海,是?有什么事吗?”叙话?时间不长,锦红直奔主?题,“还是?说,上宗对潼海君府有什么要求吗?”
——这觉悟,实?在是?高,太高了,有三大宗门的人来到潼海,第?一反应是?对方有任务要安排。
虞黛楚当然没有什么任务要交代?给锦红,但她顿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微微一笑,“有件事,掌教倒是?没有说起任务不任务,但安排我来潼海的时候要做。”
——这就是?变相的任务了,只不过没有那么正式,以虞黛楚的心意来安排。
锦红神色一凝,有任务布置的时候,她自然要严肃一点,“道?友请说。”
“我之前遇到了潼海的金龙。”虞黛楚缓缓道?,“这个?是?你亲眼见到的,我也?就不多赘述,总之,掌教的意思是?,要我对龙穴、金龙传承再多研究一点。”
明明是?妖族的传承,但被这一大一小说得好像是?人类修士自家的后面菜园子里的大白菜一样,按理说锦红应该不悦,然而她一来对这些传承之类的东西不太上心,二来也?是?在这擎崖界万年来的妖族地位中习惯了,对于这个?要求见怪不怪,甚至还有点“终于是?来了”的释然感。
“需要我帮助什么吗?”锦红追问。
“倘若有需要,我会请道?友出手的。”虞黛楚客气地说道?。
她之所以说得这么暧昧,扯虎皮装大旗,主?要想?告诫锦红不要产生妄念——金龙传承虽然是?钱祖师留下的东西,但毕竟是?妖族当作?圣物传承了很久的东西,谁能保证锦红就不会动心?
虞黛楚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自己会在金龙传承中看见什么——要么就是?一以贯之的原剧情?梦境,要么就是?钱祖师留下的关于阵法的介绍,总而言之,这两者总归是?要二选一,甚至都有的。
倘若她进入到了那个?状态,结果身边并?不安全,锦红虎视眈眈,一个?没留意就出手了,她一时无法挣脱,还能怎么自保?
虞黛楚虽然自信,但是?该谨慎的时候,却从来不会偷懒。
将宓元君知道?这件事告诉锦红,本身就是?一种告诫,也?是?威胁,倘若这人有什么歪心思,也?可以趁早打消。
“道?友是?现在就打算去,还是?要再逛逛?”锦红沉吟了一下。
“不急,时间还算充裕,我想?总该再等等。”虞黛楚悠然道?。
锦红闻言便笑了笑,低头望向被束缚在脚下的逃跑修士,后者身上散发着一股遮掩不住的煞气,一看就知道?是?魔门的修士,“这孽障大约也?是?从两界交汇处跑出来的,竟然在潼海撒野,我正好闲着,就出面擒拿下——说来君府中有个?故人,虞道?友倘若还闲,不妨同我回去见一见。”
——故人?
虞黛楚一怔,面前猛然闪过一张确定的面孔,她微微沉吟,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锦红作?为潼海妖君,在这里生长了很久,对于这里的地形和路线了如?指掌,很快便带着虞黛楚回到了君府,而后者也?终于见到了锦红所说的故人。
确实?是?故人。
单琅川懒洋洋地倚在榻上,看见锦红回来,反倒是?一副主?人姿态,“那孽障追到了没有?哎哟,看来是?追到了——还附带了一个?大奖。”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虞黛楚,口头上开着玩笑。
虞黛楚的第?一反应是?——他竟然元婴了,淮山什么时候把他拉去填补修为?
单琅川一向是?很好看的,他的表相格外精致,甚至不下于虞黛楚,而且周身自带一种“狐狸精”的气质,若有似无地好像就在勾引人,更不必提他的性格非常的明骚,一点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他的桃花眼一张一张,显得格外勾人。
然而,虞黛楚却没有一点点赏美的感觉,也?许是?关于另一条时间线上原剧情?的梦做得有点太多了,导致她看着单琅川,便忍不住想?起这个?人搂着她,然后被她一用力捏爆心脏,又?或者是?笑嘻嘻地凑近,对她说着狠话?“要恶,要恨”的景象。
就……就很吓□□头都硬了。
虞黛楚一向是?很能分清虚拟和现实?的,即使有原剧情?这么不科学的东西,即使两条时间线一直在致力于让她分辨不清谁是?谁,她也?一向很能力持镇定。
现实?就是?现实?,梦境就是?梦境,她既然从一开始就认为另一条时间线是?梦,那么最好永远都这么认为,否则分不清你我,总有一天会因此入魔。
然而,当她知道?面前的人会是?另一条时间线上杀了林漱怀的罪魁祸首,她实?在是?有点难以抑制的冲动——
把眼前的这个?人吊起来打。
倒也?不是?说杀了林漱怀就只需要吊打一顿,主?要是?,单琅川这不是?还没机会做这件事吗?
因为没有做过的事情?而向人泄愤,虞黛楚还是?有点做不到,故而她微微敛眸,再抬眼便从容地收起了一切情?绪,言笑晏晏,“我说锦红道?友神神秘秘的,究竟是?哪个?故人在潼海君府呢,原来是?单道?友,好久不见,道?友也?晋升元婴了,恭喜。”
不错,单琅川的气势混凝,并?不下于虞黛楚,可见是?晋升元婴了——当然,看了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梦境,虞黛楚一直有点怀疑,当初在潼海与单琅川初遇的时候,这人究竟是?个?什么修为?
那时候她以为这人是?金丹修士,但仔细想?来……金龙的出现和消失都有些突兀,绝对不是?白麟能够做到的,想?要成功,至少也?得有元婴的修为。
是?否,在那个?时候,单琅川就已经元婴了,只不过是?为了掩盖气息,这才伪装成金丹?
她满心深究,脸上却是?笑盈盈的——这当然不是?她准备捐弃前嫌,与单琅川做好朋友了,而是?因为,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十?分有用。
单琅川是?魔修这件事,虞黛楚已经完全可以肯定了,但作?为一个?对宗门坦白了八成以上的好弟子,她却完全没有把这件事告知太玄宗,甚至于都没有告诉严列。
因为有用。
她曾经想?过,究竟该怎么处理单琅川这个?人,究竟是?直接揭发他,还是?再等等。
直接揭发固然是?直截了当,痛痛快快地把单琅川的马甲当场一撕,其他人信不信随便,反正虞黛楚不信单琅川真的完全经得起查。
拔去无垠血海的这个?卧底,无论是?对于太玄宗还是?擎崖界,甚至于对于极乐天宫来说,都是?有不小的好处的。太玄宗和擎崖界可以维护很多秘密,而极乐天宫也?能因为对手被打击而间接得利。
然而,虞黛楚在沧流界声名日渐显隆之后,难免会对她在擎崖界的道?门修士身份产生影响,只看她回到宗门的大型三堂会审就知道?了,连从小看她长大的元婴真君们也?会对她十?分怀疑。
这个?情?况下,她就算是?说出来单琅川的名字,还真的有意义吗?太玄宗就算秉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心态去对付单琅川,难道?还能捏造出一个?毫无根据的理由?
——没有合理的理由,单家可不会接受调查。
故而,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倒不是?揭发单琅川,给他制造一点麻烦——那只会让魔门那边怀疑她的立场,而是?利益最大化?。
“自从当年白麟伏诛后,这潼海就乱了不少。”锦红一点也?不知道?这两人的暗流涌动,自顾自笑道?,“说来惭愧,我当时也?不过是?个?金丹后期的修士,完全没有做妖君的实?力,要不是?上宗看得起,我现在多半还是?在某位妖君手底下做将军。”
想?要做妖君的人向来不少——即使以妖族的地位来看,所谓的妖君也?不过就算三大宗门用来约束妖修的傀儡罢了,但至少在妖族内部,那是?极高的地位。
锦红当年代?理妖君,着实?是?挡住了很多人的路,也?有很多妖修不怀好意,来潼海找茬,试图让她下台,换成自己上位。
“惭愧,我当时实?力当真没有多少,左支右绌的,很是?艰难,幸亏有单道?友愿意来帮我,撑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这才一路顺顺当当地走到今天。”锦红诚恳地说道?,“没有单道?友,也?就没有今天的锦红。”
锦红当然不至于是?随便抓一个?人就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但对上虞黛楚这样的老熟人,最妙的是?还完全参与了当年的始末,简直是?最好的倾诉对象,感激之情?蓬勃而出,止也?止不住。
“好了,我都说了,我会来只是?怀念故人,看到你这里艰难,处境伤怀罢了。这是?你自己的本事,我也?不过是?顺手搭了一把而已。”单琅川听了无数次这样的感慨,饶是?他心思缜密、八面玲珑,也?有点吃不消。
这可能就是?老实?人的天赋技能,谢得你都心虚。
其实?单琅川会来到潼海,只不过是?这里有当初白麟培养的魔门妖类,他顺手想?废物利用,正好借着锦红这个?新任妖君的势头,掩人耳目罢了,谁知道?锦红有点老实?得过头,真的把他当成是?大好人了,感激来感激去的,单琅川都吃不消。
——归根结底,他实?在是?受不了锦红这种人,也?太老实?了吧?
倘若锦红得了三大宗门的扶持,千恩万谢,等到凝结元婴后,暗藏私心,又?或者锦红得了他的帮助时殷勤备至,站稳脚跟了就翻脸不认人,那单琅川还会更喜欢她一点。
人生活得这么没有恶意,图个?啥子哟?
相比之下,还不如?同虞黛楚递几个?眼神来得有趣——至少这是?一个?有私心、有欲望的人,他一贯最欣赏、最关注的人。
“君上……”有小妖修前来报告,把锦红带走了,后者走之前,还请虞黛楚二人自便。
她一走,单琅川便换了一副表情?。
“虞神女?,好久不见。”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虞黛楚。
一开口就是?“虞神女?”,可见是?一点也?没有在她面前遮掩魔修身份的意思,如?此坦诚,倒让虞黛楚愣了一下。
“我想?,我是?魔修这件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单琅川看她没有接话?,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倘若还不知道?……那便有点让人失望了。”
真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虞黛楚挑了挑眉,“如?果我真的不知道?,也?该是?你自己思考,为什么苏鹤川在无垠血海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你却连个?姓名也?不配拥有。”
输人不输阵,何况人也?没输。倘若顺着单琅川的话?往下说,那才是?上了当了。
然而,她这样的讽刺,却没有对单琅川起一点作?用。
他好似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咧开嘴,朝虞黛楚笑了笑,“虞神女?,倘若我真的想?要在沧流界扬名,又?或者成为无垠血海的首徒,你不会以为苏鹤川有机会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虞黛楚神色未变,“虽然你的天资好似是?不错,但你们俩半斤八两吧?”
“苏鹤川那小子就不是?适合做魔修的人。”单琅川撇了撇嘴,“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当不了道?修,心里不愿意,当了魔修又?不好好当,真是?暴殄天物。”
苏鹤川提过,淮山也?更喜欢单琅川一点,因为后者更加像魔修。
“总之,要不是?我对留在无垠血海和沧流界没什么兴趣,当真轮不到他。”
——那倒也?未必。
虞黛楚不同他争这个?,也?没有意义去争,挑眉,“你不愿意留在沧流界,这又?是?为什么?”
既然单琅川是?个?货真价实?的魔修,为什么不在更自由更畅快的沧流界待着,反而自请回到擎崖界做个?卧底?
“做魔修就一定得在沧流界吗?”单琅川反问。
“往清水里投一片沙土更看得见,还是?在沼泽里扔块土更容易看见?”
虞黛楚懂了,单琅川是?完完全全的精神魔修,不爱沧流界人最爱的权力地位和资源,就只是?喜欢搞破坏。
“其实?我甚至不希望魔门来这里。”单琅川看了她一会儿,懒洋洋地说道?。
?一个?卧底不希望自己的阵营成功,这到底是?什么牌子的卧底?
“如?果魔门成功,那这里又?变成了另一个?沧流界,究竟能有什么意思?”单琅川诚恳,“所以我出工不出力,好多年了。”
倘若是?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虞黛楚听到了,说不定会激动地和单琅川握手,两人都是?干着卧底的事,不干卧底的活,完完全全的咸鱼卧底党。
——当然,得是?林漱怀死之前的虞黛楚,林漱怀死后,那个?时间线上的虞黛楚恨不得直接掐死单琅川,更别提握手了。
而最让人震惊的是?,明明最大的两个?卧底都在出工不出力,这种一看就是?“魔门药丸”的局面,沧流界竟然还真的赢了?
而且还是?碾压式的胜利?
这个?世界简直玄幻!
“原来如?此。”虞黛楚缓缓地,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倘若单琅川这么说,她便觉得自己理解了很多事情?。
就好比,当初金龙传承有被单琅川部分控制,按理说已经发现了,他应该做的是?第?一时间找到淮山真君,告诉后者这个?好消息,毕竟这可是?他的亲师尊找了多少年的东西。
然而,单琅川没有,不仅没有,甚至可以说是?遮掩了这部分的踪迹。
甚至于,就算单琅川对于这个?传承没有那么看重?,那么拿到宗门里换点钱也?是?好的——这年头谁能不喜欢钱呢?
“我在擎崖界的事情?且不提,我就问问,你成了沧流界的名人,也?成了擎崖界的名人,感谢如?何?”单琅川微微一笑,问出恶劣问题,“爽不爽?”
爽是?真的爽死了——三堂会审、轮流开会,谁能不酸爽呢?
“不过,你究竟是?怎么将这两个?身份解释清楚的?”单琅川好奇,“极乐天宫先不提,太玄宗只怕也?是?没那么好应付的吧?”
他好似只是?随口一问,但目光闪动时,却足见对这个?问题很是?上心。
虞黛楚若是?一个?没有答好,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难办了。
她知道?单琅川现在为什么对她这么坦诚——无非就是?觉得两人是?完全相同的处境,而虞黛楚的处境更差一点,同病相怜,没什么好掩饰的罢了。
大家都是?在刀尖上起舞的,那才好说话?,倘若单琅川发现虞黛楚和自己不一样,是?安全有保障的人,那可就该翻脸了。
不必翻脸的时候,没必要。
“你若是?不知道?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尽管开口说话?。”虞黛楚冷着脸,一副十?分不悦的样子,好似被单琅川戳中了痛处。
“怎么?你在太玄宗过得不好啊?”单琅川看她冷脸,自己却笑了,一点也?没在意她态度不好,“不应该吧?你这样的天才,应该对你多一点信任才是?啊?”
虞黛楚冷着脸不说话?。
“好吧,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单琅川微微一笑,“不问你的烦心事了,谁叫你是?真正的天才呢?不管身处何处,总能脱颖而出——像我,谁认得我啊?”
虞黛楚望着他,心里想?的却是?梦境中的单琅川。
他说,要恶,要恨,要痛苦。
根据两条时间线的同时接触,她自认为对单琅川这个?人还是?有一点了解的,要说他多渴望修为不择手段,其实?也?没有,他的欲望,更多的在于欣赏。
欣赏别人因为欲望而丑态百出的样子,因为他觉得这很真实?。
多么扭曲的审美。
联想?起白麟的旧事,再想?想?梦境中单琅川的所作?所为,一切就清清楚楚,而两条时间线也?清晰地展现出了单琅川对她非凡的兴趣。
——认真地说,虞黛楚觉得自己有被羞辱到。
合着她专门吸引这种审美扭曲三观不正常的玩意呢?
那林漱怀也?未免太冤枉了,就因为被搅合进了单琅川的扭曲审美观,就要被推波助澜地送进火坑——竟然就只是?为了欣赏她因此而扭曲的心态吗?
“你好像对我很感兴趣。”虞黛楚想?到什么,就真的说出来什么,“为什么?”
她心里预设了一个?答案,只等着单琅川对照。
“因为你像我。”单琅川态度十?分坦荡。
“像你?”这和虞黛楚预设的不一样。
她和单琅川哪里有一点相像了?这是?她这辈子受到的最大的羞辱!
“你我都是?为欲望而生的人,我追逐欲望,你也?是?。”单琅川慢条斯理,“只不过你总是?太约束自己了,这不好——当你放开约束,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
虞黛楚,大约是?懂了,以她这种尽情?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性格、能够随时追逐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本事,确实?会是?单琅川这种喜欢观赏别人追逐欲望的人的诱导对象。
而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她,可能就更是?了。
现在的她好歹是?有道?门正统从小培养的结果,而另一条时间线的“虞黛楚”却从来没有过这样平稳的日子,更暴戾、更冷酷,也?更尖锐——那就更符合单琅川的审美了。
那么,她现在知道?单琅川的打算,另一个?她又?究竟知不知道?呢?
“虞黛楚”最终选择帮助魔门入侵擎崖界、灭掉了道?门,是?否真正成为了单琅川想?要她成为的那种人?
其实?她到底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虞黛楚没有要求,顺其自然,她坚信自己追求的一定会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一定会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但……不是?单琅川所期盼的那种。
不应该是?那样的人,她觉得她不是?。
不得不说,虽然一直都觉得两条线是?分开的,另一条线不会影响到她的行为和判断,但随着梦境的层层推进,对原剧情?的了解一步步加深,虞黛楚对另一个?自己越来越好奇,也?越来越有代?入感。
她经常试图从那个?她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见到另一片相似却不同的天地。
那个?“虞黛楚”就好像是?一张非常复杂的拼图,让她一张张地拼凑,却好似怎么都缺了最后的一个?部分。
她固然是?“想?要的就去追”,潇洒到让人艳羡,但如?果有一天必须二选一、无可逆转,却又?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办呢?
虞黛楚很清楚,她本不该如?此细致地、深入地去思考另一个?自己的想?法。她已经有元婴修为了,对因果也?有所了解了,她本应该很清楚,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她很有可能在不断的思考中混淆二者的边界。
一个?修士,明心见性、见证本来,如?果连自己都看不清楚,那还有什么仙路可言?
但这个?过程一旦开始,便无法逆转,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也?许是?从元婴后,在覆水镜里看到与林漱怀的交集后开始的?但更多的可能是?,从她听叶白薇说起“原剧情?”的存在,从那一刻起,她已经入彀。
覆水难收,她只能往前走。
“我听苏鹤川说,你们两个?其实?是?淮山用来填补修为的。”虞黛楚顿了一下,“听说你们到了元婴就会遇到这事——我看你如?今已经是?元婴期了。”
“不然你以为我闲着没事,为什么这么早就来擎崖界?”单琅川勾了勾唇,也?不避讳,“没想?到苏鹤川那小子竟然也?知道?了——我还以为他这个?没心眼的多半得积极修练到元婴,然后被淮山当场拿去修练。”
他一口一个?“苏鹤川那小子”,实?在很难让人不好奇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为什么同是?魔门天才,修为也?差别不远,单琅川却对苏鹤川这么看不上。
“我之前与你初见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元婴了。”单琅川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只不过那时候淮山盯得紧,我想?尽办法伪装,把气息压在了金丹巅峰。”
这对于修士本身自然是?大有损伤、极为耽误的,但比起小命不保,完全算不了什么。
“至于现在……”单琅川勾了勾唇,“有本事他过来要我的命。”
单琅川已经凝婴,当初的因果誓反而转化?为了他对因果镜的掌控,淮山错过了他凝婴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机会利用因果誓控制他了。
淮山若是?想?拿单琅川填补修为,除非亲自跨过两界壁障,和单琅川打一架。
但现在道?门无比谨慎,在魔门大举入侵前,淮山强闯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只是?苏鹤川惨了,与单琅川一比,他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唯一差的就只是?凝婴了。
单琅川顿了一下,缓缓说道?,“不过呢,倘若你当真和苏鹤川关系很好,我也?不是?不能透露些填补修为的内幕给你。”
但是?一切的情?报,都是?有价码的。
他可是?魔修,不会做好人好事。
“你的条件是?什么?”虞黛楚挑眉。
***
来到潼海有一段时间后,把上上下下探查了一个?遍,虞黛楚终于像个?本地人了,当初她感叹谢衍对这里了如?指掌,谢衍还笑她不是?来做事所以不上心。
那时候虞黛楚不以为然,现在才知道?,打工人牛逼!
为了搞清楚金龙传承附近的环境,她在此兜风了几十?圈,研究出了灵脉和海底暗流的全部走势,风向的变化?规律,以及出现问题时的合理逃跑路线,这才沉下心来,潜入海水之中。
海底,是?一片沉沉的寂静。
当初锦红带着谢衍和裴玠来到这里的时候,虞黛楚正和单琅川在外面,眼看着金龙出海,浑不知幕后黑手就在眼前,结果一转眼,金龙就变成了她自己的外壳。
——实?在是?太过戏剧性了。
在游明洞天的时候,钱祖师给她留下了阵法的信息,但并?不全面,有很多细节需要金龙传承拼凑——虞黛楚估计,如?果真正得到了传承的人,是?早就可以得到相应信息的,而不仅仅只是?拥有一个?威风的外壳。
她什么传承也?没有获得,也?确实?从来没有试图获得过这里的传承,因为那时她觉得这是?妖族的传承,本身就带了点可有可无。
但现在,她真香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真正意义上的接触金龙传承。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码字多了,今天手疼orz
细水长流一下!
我算了算大纲,如果一点也不水地写下去,还有五十万字就可以完结了!
不急不急(摆手.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