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凶案

“郭嘉渊的案子其实我们一直没有放弃。”林庚说着,目光集聚在施易脸上,好像那里开了朵花,等施易看过来时,又极不自然的别开去。

估计他自己也觉得这动作挺明显的,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继续说:“你能不能再给我几天的时间,等我把郭嘉渊的事情完全查清楚了,再决定走不走。”

施易的目光有些许诧异:“你们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对外肯定只能这样结案,不然怎么说?但是案宗放在档案室里,时间也不算很长,只要有机会,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林庚听到自己这样说。

清晨,天是灰蒙蒙的,太阳还没有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寒冷的气息,上班族还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做最后的挣扎。

路上的清洁阿姨却已经忙了将近两个小时,她把整条街扫了一遍,所有的垃圾装进窄小的垃圾车里。

上了年纪的阿姨直起后背捶了捶腰,拿出上个世纪风靡多年的老人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六点四十分,赶在五十分之前把这些话干完,她就可以歇一会了。

老阿姨把手机装进工作服的口袋里,正要拿起笤帚扫把,前面突然响起了狗吠声。

阿姨抬头看去,是个老胡同口,有几只流浪狗对着老胡同狂吠不止。

这些年大城市对流浪狗的容忍度越来越低,这些狗平时被人赶被人轰,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总是躲着人走。怎么今儿个跟吃错药似的,对着胡同喊什么。

阿姨觉得真是奇了怪了,她把垃圾车开过去——那边正好有个大垃圾桶,开到胡同门口,顺着狗吠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黑色毛衣的男人慌忙从里面跑出来。

男人跑得太过匆忙,甚至撞到了拐角的墙上。撞疼了也不摸一下,径直朝外跑去,那副模样跟撞了邪似的。

阿姨把垃圾倒了,狗还朝着巷子里直叫唤。她一时好奇,走过去,男人跑开的那个幽深的胡同巷子里,空无一人,但有个黑色的行李箱。

行李箱开着,汩汩的鲜血从里面流了出来……

男人突然冲进厕所,迅猛的动作带动门哐当作响。男人冲到洗手池面前,一通呕吐,好像要把整个胃连带着心肺都吐出来一般。

水龙头打开,水哗啦啦的冲下来。

男人双手撑在大理石的洗手台上,缓缓抬起头。

镜子里出现一张憔悴疲惫,胡子拉碴的脸,然而五官却又意外的精致好看,只是被满脸的颓废遮掩住,不见往日的气质。

男人看了镜中的自己一眼,又低下头,干呕起来。只是胃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哪里还要可以吐出来的。

然而那种粘稠的恶心感却在心口挥之不去,男人甚至想去厨房那把刀,把心里那种让人窒息的东西挖出来。

直到手机咕噜响了声,终于唤醒了男人不合时宜的念头。

是手机短信的声音。

“关于郭嘉渊,我找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你今天要不来我们局一趟?”

林庚。

施易把手机随手放到台子上,用冷水冲了把脸。冰冷的水珠子顺着头发从额角滴下,融进沾满了水汽的脸颊。

施易抬手把灯洗手间的灯打开,白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像凛冬一样带着彻骨的寒意。

施易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窗外,天才蒙蒙亮,整个世界都不明朗。

他现在已经不对任何东西感兴趣了。

包括郭嘉渊的死。

施易拿起手机,习惯性的回复一句“谢谢,不用了”,字才打完,忽然忆起那天老院长那天说的:

“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个杀人强-奸犯,他的母亲,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

施易修长的手指在短信界面滑了滑,把打好的短信删除,重新编辑了一条。

“好,我待会过去。”

在办公室熬了一夜的林庚才搭了条毛毯到自己身上,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他以为是防火防盗防抢劫的无聊广告,没去理会。

但是眯眼躺了会,又忍不住幻想:万一是施易发来的呢,万一呢?

就着这点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林庚伸手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才打开,整个人都兴奋了。

他蹭的一下从办公室的躺椅上坐起身,觉也不睡了,麻溜的跑到档案室,准备把郭嘉渊的案子再回顾一遍,以免有些细节疏忽了。

他从办公室出来,正准备上楼,一楼值夜班的小胡火急火燎的冲了上来:“林队,有案子!”

施易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清晨醒了,他用冷水狠狠洗了个澡,把那些看不见摸不着,却仿佛蛛丝网一样的东西洗了个彻底——然而没有什么用,那种脏的感觉,是贯彻在他心底的。

之后,他吃了点苯二氮卓(安眠药),好歹强迫自己睡了个回笼觉,再把闹钟调到下午三点。

可惜这类药物对他已经越来越没有作用了,在下午一点的时候,他自动醒了过来。看了下时间,他睡了六个小时。

不过,应付出门,足够了。

施易在小区附近的理发店剪了个头发,换上干洗店洗好送过来的衣服。

对着镜子扣上最后一颗扣子,确保自己的外观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之后,他终于出门。

他已经在房间里困了有近十天。

当收拾的人模狗样的施易从一楼冰冷的大理石大厅走出来的时候,夕阳正把最后一抹温暖奉给大地。

暖色调的夕阳光照在施易身上,天边火红的云层层层铺叠,远看连绵不绝,微风带着冬末的潮气,途径嫩黄的草地,抵达施易面前。

眼前,初春开始萌芽。

施易骤然闭紧双眼,把心头即将涌起的排斥拼命压下去,就像他拼命改掉自己极度的洁癖一样。

他不能让自己倒下。

生活还得继续。

隔壁科室的法医邱姚在给巷子里发生的碎尸做尸检的时候,嫌疑人一号已经被逮捕入狱。

宋岩根据报警阿姨的描述,画出了当时从巷子里跑出来的那个男人的脸。

系统直接导出符合相貌特征的男人,几番排查,嫌疑人的的身份证号,电话号码一清二楚。聂松打了个推销电话,远程定位了嫌疑人的位置。

房奇廷当场带人去抓捕,整个过程意外的简单明了。甚至,当房奇廷踹破大门的时候,这个嫌疑犯还躲在自己家里面瑟瑟发抖,丝毫没有逃走的迹象。

“李德?”卫英坐在审讯室内,挑眉看着面前畏畏缩缩的男人,“今天早晨的杀人案解释一下吧。”

李德一张尖嘴脸,三十六岁,游手好闲,曾有过多次偷窃记录,不过能踏进市局刑侦队,还是第一次。

李德穿着松松垮垮的毛衣,对上卫英如鹰眼般锐利的眼神,本能的瑟缩一下,梗着脖子说:“人不是我杀的,我连那玩意是不是人都不知道。”

“不,你知道。”聂松坐在卫英旁边,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一本正经的说:“看见吗,这是人手,一个十来岁孩子的手。”

屏幕一转过来,血淋淋的画面恨不得从电脑屏幕里钻出来,隔老远李德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毛在阴风阵阵的审讯室里立了起来。

他小腿肚直打哆嗦,都不等聂松再问两句,主动交代案情:“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就是偷点东西,我哪知道这个Coach的行李箱里面会装个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