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死!”
铜蛇气炸了,头上的燃起了熊熊大火。只是这种火,有火无焰,乃是真正的鬼火。
“你说了不算!”
孟怀再次不屑地说道。
他还想拖延时间,趁机将那些恶魂恶灵多消化吸收一些呢。
可铜蛇竟然不再说话了,而是脸色一寒,头高高昂起,尾巴也发出了一阵阵嗡鸣,摆动着身子,向着孟怀走了过来。
“这是?”
孟怀登时神经绷紧。
只见这铜蛇,走一步,尾巴一动,尾巴一动,就在它身后冒出一朵花。这花一圈一圈的,像是牡丹,可全冒着阴森森的绿光;
这“绿花”,存在片刻,一朵竟然又变成了三朵,三朵变成了六朵。一花变六朵,有的是花蕊,有的算初开,有的在盛开,有的将凋落,有的已凋零……六朵花似乎展示着,花的一生。
随着血河铜蛇步子越走越多,速度越来越快,它身后的“绿花”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还千变万化,遍布了天空。
渐渐地,那些绿色的花,在铜蛇的身后,汇聚成了一张巨大的鬼脸。
这张脸变幻万千,一会如初生婴儿,一会如蓬头稚子,一会青春少年,一会中年悲惨,一会疾病痛吼,一会老来万难,一会男,一会女,一会老,一会少……
世间万类都有,就是没有一张幸福含笑的!
他们全都一脸的悲苦。
脸上的嘴更是恐怖!
这张嘴应该被缝上过,现在又拆开了,还不是用剪刀拆的线,而是硬生生撕开的。嘴上满是伤口,流着脓血,看着就很疼,但没有闭上。
这张嘴依旧在倾尽全力地诉说着。
声音细微。
很难听到。
不能随意,不能傲慢,要仔细听,才能听到一些:
“道不尽红尘恩怨,诉不尽人间苦难,世世代代如此脸……”
“流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吾等的路却是难又难……
“往日情形再浮现,世间世事多变迁,可人间一尘不染,一丝不变……”
“红花当然配绿叶,绿叶染红逾微远,钦钦慕慕花鲜艳,渺渺茫茫不可见……”
“嘿嘿——”
“时代的蝼蚁……”
“神经的末梢……”
“生生又死死……”
“一轮又一轮……轮掉……”
“嗨嗨——”
“尘埃!”
“一直的尘埃,一地的残骸,一直没有到来的精彩……”
“活着,没有轻轻松松地活……”
“死了,也不能痛痛快快地死……”
“问天,这为何?”
“天上有雷音……雷音有佛祖……佛说有因果……因缘际会合……”
“嗨呀——”
“我们当惯了绿叶……”
“我们认命为配角……”
“我们的性灵身心都在燃烧……”
“如今,我们在腥臭血河里舞蹈……”
“哦不——”
“不是这样的……”
“谁生来低贱?”
“谁注定凄惨?”
“我也来挥一挥这历史之鞭,鞭一鞭,弹一弹,挥洒之间,世事无难,直上九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开花……”
“开花……”
“绿树开花……我要看……绿叶红遍……层林尽染……”
……
……
“我这是怎么了?”
孟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听着那铜蛇身上无尽的冤魂的呐喊,他突然心里一痛,神情不受控制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嘛!”
受苦受难从未流泪的他,这时候,竟然从眼角滑下来了一滴泪,晶莹,剔透,华美!
“我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他苦笑了一下,想着自己的上一生、这一世。
不谈上一世,就是这一世,孟怀刚穿越到这里,就被两个女人摔断了脖子,又被毒蛇咬,身中剧毒,马上就要死;
接下来,他不是被这个嫌弃,就是被那个厌恶,骂他一句“蠢猪”都是好听的,动不动就是“孽畜、孽畜”的骂他。
还被黄蜂蚁、毒蜘蛛、食人花、白头狼、毒蜥蜴、独角蛤蟆、恶狗群、大黑蟒、黑狼妖、黑恐鳄、黑熊精黄鼠精吸血蝙蝠精、地下食人白鱼、北地妖兵、山魈、桃树精等等残害,这还不算自己肉身刚出生就被人暗杀所遭受的苦难。
可以说,孟怀没过一天好日子啊!
似乎谁都可以欺负他!谁都能碾死他!
他每天都在为了生存而奋斗,每时每刻都在为了一口吃的在奔波。
“我现在不过是一头世间最底层的猪而已,怎么会对这些生灵的痛,有这么多的悲悯?”
想想自己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孟怀摇头苦笑着。
“明明我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嘛,为何还是看不得这人间疾苦?”
即便明知道血河铜蛇召唤出来的这个“鬼火之花、八苦之脸”对他有害,可他仍旧是心里难受,脸上流泪。
眼见那巨大的鬼脸已经成形了,他听到那些冤魂的惨叫,都没有提前发动攻击。
“就知道活物大多会这样。”
见孟怀如此,血河铜蛇嘴角一勾,似乎很满意孟怀这样的表现。
它这样汇集腐烂恶臭为一身的死物自然没有这些善心,也不会被孟怀的表现打动。
“嘶——”
“给我死吧!”
铜蛇将自己浑身血肉都化为了绿色的鬼光直接覆盖在了那个巨大的“鬼脸”之上。
“血河生灵怨!”
“嗡——”
这张“鬼脸”之上,鬼火升腾,直冲云霄。
“啾——,啾——,呷——,呷——,哇……”
那鬼脸上的表情也生动了起来,带着满腔的怒火,大吼了起来。
“啊——”
仅仅是听着这“鬼脸”的声音,孟怀的脑子就和炸了一样。
还和之前不同的是,他身体内的天禄血脉,这次竟然没有了被邪灵恶鬼应激的反应,反而发不出了那辟邪的“天禄之吼”。
天禄天生可以“辟邪除灾、迎祥纳福、镇妖摄鬼、永安百禄”,可这一会,对着那“生灵怨气之脸”,似乎没了用处。
孟怀还在抱头痛喊着,那血河铜蛇又发动了攻击。
“风来!”
血河铜蛇借用那“生灵怨气之脸”的嘴,对着天地大喊了一声。
“呼——”
平地起了一阵狂风,洒洒潇潇飞黄沙,飘飘荡荡卷黑雾,阴飒飒,冷冰冰,皮冻骨生疼。
孟怀的鸡皮疙瘩瞬间就起了一身。甚至,随着风越吹越猛,他的头和浑身的骨头都开始疼了起来。
“昂——”
他赶紧震动妖府,红色的妖灵气从“大锅”中喷涌而出,身上燃烧了起来,才勉强抵御了这股阴风,让自己温暖了一点。
“雨来!”
可接着,那巨大的鬼脸又喊了一声。
这雨,是什么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