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的谈话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江知渺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沈父抬了抬眼睛,看向眼前的小姑娘,道:“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江知渺轻声:“是骚扰电话。”
傅少虞的电话何尝不是一种骚扰电话。
察觉到停留在脸上的目光,江知渺微微侧头看过去,淡然温和的眼眸里出现几分实打实的疑惑,她回头和沈卓温对视着,沈卓温的目光太复杂,带着一点审视的意味。
“怎么了吗?”
沈卓温黑黢黢视线里的暗晦漂浮不定,几秒后,沉甸甸的落下,形成深邃内敛的大海,“没什么。”
沈父同时接话:“他害羞了。”
沈卓温会害羞?
江知渺不信,不过看在中年男人温和的瞳眸里,翘起唇角,应话说:“我还是第一次看沈先生害羞。”
沈父:“沈先生?”
江知渺神色一顿,后知后觉自己把习惯的称呼叫了出来。
在外人眼里,这个称呼太生疏。
好像两人不是什么情侣。
唇线轻轻抿作一线,她正想着能有什么理由找补。
沈卓温上前一步,推动轮椅,“年轻人的称呼。”
沈父面色露出一线古怪。
上流圈子这四个字代表的不仅是权柄和富贵,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畸形的癖好,沈父常年浸于其中,也有所耳闻。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孩子什么时候有了近似这样的——
癖好。
沈卓温把沈父推到有阳光的小亭中,他侧过头,就听见自家父亲在和江知渺说着悄悄话。
“要是你不喜欢,千万要拒绝,不过我身为父亲,还是心疼自己的孩子的,他真的做得过火了,你报警把他抓起来就好了。”
江知渺抬头看了一眼沈卓温,也不知道人在沈父面前是个什么形象,能让人说出这种话来。
姣好面容上笑意浅浅,嘴里乖乖应道:“好,我知道了,叔叔。”
不过她还是解释说:“其实只是我比较喜欢叫这个称呼,也能算是我们的小情趣吧。”
沈父笑了笑,“我明白,只是我担心你被他蒙骗——”
沈卓温提醒道:“爸,我才是你儿子。”
“正是因为你是我儿子。”沈父回头再看了看江知渺,说出后半截话:“所以我不能偏帮他,他受到的优待太多了。”
江知渺很喜欢沈父的性格。
同样的,她其实还挺喜欢看沈卓温吃瘪的。
眼睛微微抬起来,她朝着沈卓温眨了眨眼,语气轻快:“我觉得你说得对。”
沈父和江知渺很聊得来。
两人对于吃上有着自己的见解,宁愿不吃,也不愿意将就。
顺水推舟的,沈父邀请江知渺一起吃疗养院的午餐。
和其他疗养院不同。
这里的疗养院的午餐是针对每个顾客的口吻不同,分开制作食物的,额外订餐也需要提前告知,否则会延迟用餐时间。
江知渺陪同沈父再逛了逛,护工过来通知他们开餐了。
沈卓温在工作,他稍后跟着过来。
江知渺回头看了看正在打电话的男人,收回目光,专心帮沈父推着轮椅。
两道身影逐渐远离。
沈卓温偏头看去,眸光一动。
“江小姐。”中年男人彬彬有礼的声音响起。
江知渺应声,“叔叔?”
沈父抬头,轻声说:“如果你不喜欢卓温的话,以后分手,也不要给他丝毫希望。”
江知渺握着轮椅的手微微缩紧。
沈父温和一笑:“当然了,我不是威胁你,也不是警告你,只是他是我的儿子,做父亲的,或多或少还是不希望他被伤的太深。”
见到江知渺的第一眼,沈父就很清楚,她和他的儿子不一样。
她对沈卓温有一层喜欢,但绝对不深。
是属于可以割舍的存在。
局中人在局中,看不破。
他却一眼看破了。
江知渺垂下眸光,神色温柔,她听着身后慢慢靠近的脚步声,道:“我答应你,叔叔。”
沈父笑着点头,他指了指靠在食堂窗边的位置。
餐点已经准备好了。
江知渺推着沈父过去。
下一秒,沈卓温的手掌覆盖在江知渺的手背上,体温传播,他看过一眼江知渺,“我来吧。”
江知渺没有抗拒,待人抓稳时,松开手。
靠窗的位置的座椅已经抽走了,方便沈父把轮椅推进去。
江知渺在沈父的斜边对面坐下。
沈卓温要坐到沈父身侧,被沈父阻止,“我不需要你,你和我儿媳妇坐。”
沈卓温眉眼淡淡,隐约能看见些许无奈。
阳光从窗面斜斜照射进来,洒落在矜贵男人身上,薄薄衬衣紧绷着,肌肉线条流产,吸引不少人的目光,他对这种目光却习以为常,散漫起身走到过道处,江知渺坐在外侧,桌面和桌面的距离很窄,他要进去,就不可豁免地会经过女人。
江知渺抬头同他对视一眼,弯了弯唇,把椅子往里面抽动。
给他让道。
沈卓温低眼扫过她,侧身走进靠窗的座位。
细长的头发勾过他的掌心。
微妙的热在蒸腾。
可能是午后的缘故,快到太阳鼎盛,冷气十足的食堂也变得有些热来。
沈卓温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随手把自己的水杯放在江知渺的手侧,他和沈父继续聊了起来。
江知渺听了一会,聊的大多是沈家的未来发展,还有一些集团的内部改革措施,听得她暗暗心惊,因为沈卓温如果真要实施,对集团来说,一定会掀起巨大的波澜。
她虚虚垂下眼睛,想屏蔽他们的说话。
冒着冷气的水杯上不断冒着细小的水珠。
而距离它不远的地方,属于自己的水杯已经空空如也。
形成两个鲜明的极端。
男人声音适时递来:“想喝就喝吧,我没动。”
江知渺:“?”
她抬头看过去,沈父的视线也瞧了过来,努努嘴,似乎让她不用拘束。
食堂的菜偏干,汤里带着腥味,江知渺的舌头很敏感,也就没再继续吃了,但嘴里仍旧很干,又干又腥。
犹豫片刻,她还是端起来了沈卓温的水杯。
“对了,圈内还有一件事,父亲你应该很感兴趣——”他说。
沈父问:“什么?”
沈卓温:“宁家的继承人不是宁父亲生的。”
宁父和沈父曾经因为几个项目有过私仇。
沈父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意外地问:“是怎么发现的?”
“血型对不上。”沈卓温看见女人小口喝完水,把杯子放下,他伸出手,接着红唇的位置轻轻喝了一口,熟稔到仿佛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然后去做了DNA,发现真的不是自己的儿子。”
沈父笑道:“当初他还咒我的儿子不是亲生的,现在报应到他身上了。”
沈卓温淡淡地说:“正常。”
而他的视线余光停留在若有所思的江知渺身上。
吃过饭,江知渺借口去厕所补妆。
艳丽的唇脂蜿蜒出一条漂亮的弧度。
江知渺看着镜中的自己,漂亮美丽,眼底的苦涩却和化不开一样。
她低下头,发了一条消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