傒沈卓温正要接。
江知渺比他更快，直接站起来，手掌落在沈卓温的手机上，挡住了他的步伐。
沈卓温抬了抬眼睛，看向江知渺。
空气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江知渺说：“可能是我那边打来的，我不想让他们骚扰你，我先看看。”
沈卓温不置可否。
江知渺把手机翻开，低下头看过一眼。
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猛然崩断。
这是江云云打来的电话。
这也意味着，江云云赞同了黄娟母子的做法，并且为了他们，不惜背刺江知渺。
眼睫虚虚垂下，江知渺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依次把江云云、黄娟和唐铭泽的电话拉黑，只是现在，她的大脑也是混沌一片。
半晌才挤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沈先生打扰你了。”
这话就间接证明了打电话过来的人正是江云云他们。
沈卓温没说话。
江知渺也不在意，事实上，以她现在的心情，没有在沈卓温面前崩溃出来就算好了。
这顿饭吃得相当沉默。
到最后，江知渺也没吃几口，等沈卓温吃完，她把碗端进厨房，卷开袖子，一点点洗干净。
厨房里的流水声蔓延。
女人背影透过光线虚虚逶迤出来，看着寂寥又孤单。
沈卓温什么时候离开的，江知渺不清楚。
她站在阳台上，目光眺望着窗外的满家灯火，心头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吞噬。
直到这一刻，江知渺算是认清楚了一个现实——
江云云或许不爱她。
至少，比起许多人来说，她应该排在她心里最末端的位置，可以为任何人让路。
可那十几年又不是假的。
江云云拽着她的手，穿过大街小巷，也没有放开过她，为了保护她，不惜给汽车做手脚……
江知渺眼里的情绪漂浮，她有些迷茫，双手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目光往下看去。
陈轩的声音在背后，“人我们已经赶出去了，只是他们说，如果江知渺不给钱，他们就不让江云云治疗了。”
江知渺倏然背过身，抬起瞳孔，看向眼前的沈卓温。
沈卓温手持着电话，侧目似是在看着她。
江知渺张了张口，许久才找回自己失去的声音：“怎么回事？”
沈卓温说：“他们要接江云云出院。”
“这怎么可以！”江知渺想也不想道。
很快，她又意识到什么，两步上前，走到沈卓温面前，仰起头看着他。
江知渺像是在问沈卓温，又像是在问自己，“你说她是不是也知道，所以拿这个威胁我？”
沈卓温淡淡垂目，他眉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长臂伸出，电话贴上江知渺的右耳。
江知渺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只是自己还不愿意承认，因为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一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沈卓温的家庭告诉她，或许有。
现在江云云的行动就把‘或许有’这是词变成的确是有这种父母。
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江知渺低声说：“她知道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应该是知道的，我们发现的时候，江女士是没有任何反抗，跟在那对母子身后的。”
江知渺：“……”
心尖的无力和疼痛几乎快要将她淹没，身形跟着晃了晃。
一只结实有力的小臂扶住江知渺。
江知渺抬起眼看向沈卓温，她扯了扯唇角，觉得莫大的讽刺，深深吸一口气，说：“那就随便她吧，我不管了。”
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是谁都没想到的。
江知渺挣脱开沈卓温的手，没有再听背后的谈话，径直走到阳台上。
葱白指尖紧紧攥住栏杆，她身体微微倾斜。
不知什么时候，沈卓温走到了她的身后，手覆上她的腰。
并不下流。
滚烫的温度贴着皮肉传来，遏制江知渺脑海里的想法，她轻轻闭了闭眼。
行动有时候比言语更有力量。
能伤害人，也能治愈人。
沈卓温的声音照例平静：“想哭就哭吧。”
这句话像是触碰到了某一个开关，江知渺想要关上的情绪，骤然如洪流一样倾泻而出。
转过身体，她把自己埋进男人的心口。
呜咽声断断续续。
不清晰，但足够让人揪心。
沈卓温眸色暗晦难明，双臂环绕住江知渺的后背，将她抱紧。
衬衣被濡湿，晕染出了一大片。
江知渺哭的时间有点久，直到心头情绪被全部倾泄出去，方才停止。
再抬头，看见沈卓温深浅不一的白衬衣，她面上一灼，“我过会帮你洗了。”
沈卓温嗯了声。
江知渺嗫嚅几声：“云姨的事情麻烦你了，以后不用再帮了，以免以后给你们带来麻烦。”
“换心脏可要一大笔钱。”沈卓温提醒。
江知渺：“我知道，我把绿水园的房子卖了，总能筹出一点钱来。”
沈卓温敛眉，“你要卖房子？”
江知渺刚刚哭得脑子都木了，现在的情绪有些迟钝，“是的，我总不可能真的不管她，毕竟她是我的——”
生母两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
她没说出来，幸好沈卓温也没有追问。
江知渺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理智逐渐清醒，她也更加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沈卓温面前流露自己的情绪是不太好的行为，她也有点不好意思。
只低声说：“你去把衣服脱了吧，我趁着现在帮你洗了，不然明天晾不干。”
沈卓温抬脚走进客厅，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看着他消失的身影，江知渺低低出了一口气。
她走回餐桌，拿起手机，点开屏幕。
99+的电话和消息。
越到后面，各种不堪入目的辱骂短信越多。
江知渺随手翻了翻，最终定格于江云云给她发的几条解释短信上，江云云她说毕竟是亲人，不要把人逼死了，这样不值得。
江知渺拨了一个电话回去。
那边就在等江知渺的电话，立刻就接了。
出声的不是江云云，是唐铭泽：“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云姨都被你气病了。”
江知渺：“是我，还是你，你现在把人带出医院，想做什么？”
她语气很冷，让唐铭泽愣了几秒，回过神来，就要破口大骂。
江知渺反应比他更快，“让云姨接电话，否则一分钱，你们都不要想。”
几秒后，江云云开口：“知知。”
江知渺平声：“你要是现在回去医院，我以后还给你出医药费，你不回去的话，我以后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江知渺知道，自己这番说辞非常狠心。
可她不狠心，江云云是认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的，被吃掉和牺牲的也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