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的是傅少虞的大姐:傅巧云。
女人身着笔挺西装,手上带着一个五位数的表,烈焰红唇,整个人都显得很干练,眼里透着几分锐利,她身后跟着傅若,走进来,她拉开椅子,面对面看着江知渺。
“江小姐是吧?”
她的语气不是很好,因为这件事本来说是不用她们出面,结果昨天老爷子不仅打电话过来发了一顿火,还让她们务必安抚好江知渺,让她同意撤诉。
江知渺原本紧张的心情平稳下来,她抬了抬眼,轻声说:“有什么事吗?”
傅巧云笑了笑,客套地说:“开个价吧,想要多少赔偿。”
她说话相当直白,目的不加掩饰。
江知渺纤细背脊笔直,面上平静,“我的律师应该和你们说过,不接受私下调解。”
不接受私下调节,不就是钱不够多么?
傅若来之前和傅巧云说过江知渺的性格,看着柔柔弱弱的,实则是软硬不吃,钓男人有一手。
现在这么一看,倒还真是这样。
傅巧云脸上笑意未变,她仍旧客气:“那你想要什么,如果是你养母的病,我们傅氏以后可以包揽全部费用,还有你这段时间的住院费,精神损失费等等,我们傅氏做得到的,都未尝不行。”
江知渺微微摇头,声音冷静:“我只要傅少虞进去。”
傅巧云脸色微微一冷,已经很少有人一而再再而三下她面子,但想到傅老爷子讲的话,她还是深深吸一口气。
傅巧云没开口,傅若已经冷然开口道:“江小姐,这已经是傅家给出的最优惠条件了,如果你不想接受,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你最好自己掂量掂量。”
江知渺放在被褥里的手指关节捏紧发白,唇线抿作一条线。
她抬起眼看向她们,一字不发。
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来人风风火火,直接推开病房里的门。
傅巧云眉头一拧,傅若也看了过去。
女律师递出两张名片,笑眯眯地说:“傅小姐你们好,我是沈氏法务部的,也是这次江小姐的代理律师,这次的案件江小姐全程委托给我们法务部了,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我对接。”
言下之意是,找江知渺没用。
江知渺不动声色和女律师对上一个眼神。
女律师言笑晏晏地挡在江知渺面前,目光灼灼看着傅巧云她们。
傅巧云这次来,就是故意挑了大家都不在的时间,只有江知渺一个人,好拿捏。
却没想到沈氏的法务部会参与进来,现在还是江知渺的代理律师。
同时,她们也很清楚,今天想让江知渺撤案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明的不行,就只能来暗的。
傅巧云眼眸沉沉,她越过女律师,看向江知渺,“我们傅家的诚意很足,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们。”
江知渺轻声道:“不会改主意了!”
跟在傅巧云身侧的傅若脸色一沉!
江知渺错开目光,没再看她们。
女律师软硬兼施地将她们送走后,转身看向江知渺,“还好医生通知我今天过来拿检查报告,不然你这会怕是要被她们吃了,下次她们来,你直接打电话给我。”
江知渺莞尔:“谢谢你,郑小姐,不过……我没有手机。”
郑律师一怔。
很快,她开口道:“没必要说谢谢,应该做的。”
郑律师这次来不只是为了这个,她拿出文件,目露同情,“关于你的伤情报告出来了,可以成为控告傅少虞的有力证据。”
江知渺神色平静,眼睛微微看向郑律师。
郑律师拿着报告的手抖了抖,问:“你需要自己看一下吗?”
中度的听力下降,已经是听日常说话都困难的程度。
人之所以现在没什么感觉,其实是因为她还有一只耳朵是完好的,所以她不忍心说。
江知渺轻笑着摇了摇头,神色是一如往常的平静淡然,“麻烦你告诉我了,郑律师。”
只是在被褥下拧的愈发发白的手,告诉她。
其实她自己远远没有那么坚强和淡然……
郑律师深呼吸几秒,把检查报告和她说了。
从始至终,江知渺的表情依旧很安静,她点了点头,和郑律师继续交谈了一会,转而送人出门。
郑律师给江知渺带来了更多的外界情况,多数是沈氏开始中断和傅氏的项目,傅氏开始和沈氏打擂台的等等事宜,少数是关于外界一些声音,她的事在社会反响很大,舆论也在压力警方。
当权利变成富人的权利,底层民众就会变成蚂蚁。
他们这是在通过江知渺的事,在捍卫自己的权利。
江知渺垂下眼睛,手指摩挲着,把郑律师这些事记在心里。
夜里的时候,江云云来了一趟。
江云云是带着煲好的汤过来的,也是过来告诉她,自己考虑好了,可以搬走。
江知渺这几天也正好在思索怎么和江云云说暂时不走了。
毕竟,她还是想看着傅少虞进监狱。
斟酌了一下措辞,江知渺交代了现在的情况,只是有所不同的是,她把自己和沈卓温的关系隐瞒了起来,就说沈氏高层决定用她的事和傅氏打擂台,等傅少虞一进去,她们就走。
江云云踌躇了一会,没说什么。
江云云再在病房里待了一会,江知渺看了看时间,夜深了,不安全,就让她先回去,江云云也不想让她操心,胡乱点了点头,便走了。
忙碌的病房变得空旷。
江知渺坐了一会,起身去洗漱。
她拧开水龙头,打开排风器,水流声滑过瓷面,和排风器呼呼作响的声音交织,喧闹无比。
她静静看了一会,捂住自己的右耳。
骤然间,世界的声音全部消失。
江知渺的唇线骤然抿紧了,她抬起脸,看向眼前的自己,唇色苍白,脸色难看,眼圈也跟着微微发红。
她不是不在意自己的耳朵,也不是想在郑律师面前保持平静。
而是,她在意了也无能为力,早在检查的那一天,她就看见了那些医生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江知渺作为一个成年人,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是她耳朵听力下降严重的意思。
所以在郑律师说话的时候,她才能竭力维持住自己的情绪。
可说到底,她其实也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又做错了什么,要年纪轻轻就变成一个左耳听不见的残废。
悲伤至极的呜咽声从门缝宣泄出来。
昏暗的灯光跟着曳长出影子。
江知渺哭得声嘶力竭,身体慢慢蜷缩起来。
而一门之隔,男人静静伫立在门口,听着门内的宣泄,心底仿佛被什么勾住,也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