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温拿起手机,眼看着要接通。
江知渺低下身,手臂伸出,似乎要越过他的手腕,去拿旁边的那份文件。
她一边拿,一边解释说:“沈总,这个文件好像改过数据,我拿着看一看。”
沈卓温侧目。
江知渺把文件勾到手,眼睁睁看着通话到点挂断,心头松口气,她勉强露出个笑容,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男人,笑着说:“我现在出门去检查文件。”
沈卓温视线定格于那张脸上,半晌颔首,“去吧。”
江知渺点了点头,刚打算快步出去。
手机屏幕再次亮开。
她唇线紧抿,眼睛看过去,脚就像是生了根,扎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串数字,她记得。
是江云云的电话。
而她能现在打电话过来,想必不会是因为自己的事,而是李启明的事。
眉心突突地跳,江知渺强压一口气,道:“其实这个电话是——”
沈卓温说:“江云云。”
江知渺豁然抬起眼睛看过去,沈卓温没点接通,他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抬起眼睛回看向女人,声音淡淡:“你是不是忘了。”
他这么一说,江知渺还真想起来一件事,似乎在当初去救安巧巧那天,江云云给沈卓温打过电话。
沈卓温记得江云云的电话号,无可厚非。
刚刚有多紧张,现在就有多压抑,江知渺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所以你一早就知道了。”
沈卓温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他后背靠上椅子,屈指点在办公桌上,“不想让我接电话。”
“……”江知渺垂下头,斟酌着说:“是,我怕又是关于李启明的事,云姨她有些执拗。”
当着别人的面,承认自己家庭里不堪的一面,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难以启齿的。
而且,这个人还是沈卓温。
想到这里,江知渺的头越来越低下去了,看着像是整个人都要埋进地里。
沈卓温淡淡瞥过她一眼,“去处理吧。”
江知渺一懵。
沈卓温侧头,似笑非笑道:“家中长辈电话都打到上司这来了,指不定有什么要紧的事。”
江知渺张了张口,纤细背脊缓慢挺直,就像小猫缓缓伸出自己的爪子,试探着主人的底线一样。
半晌,她乖乖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接电话。”
沈卓温斜斜睨她一眼。
江知渺转身朝外离开,她抱进手上的文件,无意识地攥紧。
“等等。”沈卓温说。
江知渺停下步履,侧身回看沈卓温,他说:“这份文件没问题吧。”
他口吻淡淡,却是陈述的语句。
的确没问题。
只是那时候江知渺为了阻挡沈卓温接电话,而故意说出的理由,她怔了怔,把文件放回办公桌,这才慢慢出了办公室,关上门。
江知渺走回工位,拿起手机,就给江云云拨了回去。
江云云像是知道江知渺会打电话过来质问,干脆不接了,打了好多个都是无人接听。
江知渺没法,只能在短信上简单和江云云说了今天的情况。
放下手机,先处理工作。
工作不多不少,江知渺刚开始还有些不熟稔,到后面速度就提上来了,节省了半小时,她把文件送到沈卓温的办公桌。
沈卓温此刻也结束了,他扫过一眼文件,淡淡说:“先放在这吧,我明天看。”
江知渺没走,抬头,她看向沈卓温,问:“她……还有没有打电话过来?”
沈卓温说:“没了。”
江知渺感觉自己现在就在上刑场的死刑犯,只等着铡刀落下的那一秒,而沈卓温现在的话就像是铡刀落下,终于给她来了一刀,现在浑身轻松。
沈卓温看着女人的眉眼,问:“轻松了?”
江知渺如实说:“还好。”
沈卓温拎起挂在衣架上的西服,他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
男人比她将近高了一个头,这么看,压迫力十足,尤其是她仰头,稍有不注意皮肤相触,一片热意。
江知渺一个踉跄,高跟鞋被茶几下的地毯一带。
沈卓温长臂一伸,眼疾手快地揽住江知渺的细腰。
呼吸压进,身体相贴。
周围的空气在逐渐升温,似乎也变得愈发暧昧起来。
江知渺错开目光,她今天心累身累,刚刚被沈卓温那么一压,心头更紧张了,也就没注意自己脚滑,差点摔倒。
沈卓温很快松了手。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算是个绅士。
他垂眼,平静说:“送你回去?”
江知渺摇头,“不用。”
沈卓温没再多说,只道:“明天通知人事,李启明永不录用。”
江知渺唇瓣微微抿起来,良久,她还是说:“这种惩罚会不会太重了。”
被沈氏拒绝录用,基本上在星城的几个大企业都不会有出头的日子里了。
因为人才库里是共通的。
上次的王杰犯了那么大的错,都没有被沈氏拉入黑名单,现在李启明却被拉进去了,而且,HR其实也有自己的行业群,沈氏的HR拉黑名单,其他的HR也不会敢录用。
沈卓温意味不明地盯着她。
男人视线压迫力更甚,直勾勾地看着她,江知渺深吸一口气,她压低声息:“我知道了。”
沈卓温的目光收回,江知渺身上的压力一空,然而,她的心情还没持续两秒,就听见他声音淡淡地说:“如果有意见,你可以和他一起走。”
江知渺这会不敢再说话了。
无端的,她品出来沈卓温几分不虞。
抬起眼睛,江知渺看见男人低下头,他单手闲散地插在兜里,单手翻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几秒后,沈卓温长而凌厉的眼睛黑黢黢地扫过来。
江知渺垂下鸦青色眼睫,低低应了一声。
随后,她回到自己的工位,拿上包包,离开沈氏。
这个点已经很晚了。
路上堵塞的车流疏通,江知渺没过一会就打到了车,回了家。
回到家,她就看见江云云坐在沙发里,生着闷气。
换下高跟鞋,江知渺的身形一顿,走过去,站在茶几前,问:“你看见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
江云云硬邦邦道:“看见了。”
江知渺说:“那就好,我先回去休息了。”
人在极端的累之下,总会下意识地逃避正面对抗的冲突。
江知渺也不例外。
背过身,她正打算进卧室,只听见破空的一声响,东西应声碎裂。
瓷碗裂开的碎瓷扎在脚上,却没有心痛更痛。
她回头,江云云站起身,满脸通红,眼里充斥着愤怒和委屈:“你好样的,你真的有把我当成是你的长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