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渺大脑空白,这三年来锻炼的巧言善辩在这一刻完全忘了。
她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清楚怎么说。
怎么会有人泡个澡还把自己溺死。
想想都不可能。
眼皮发红,她嘴角紧紧抿作一条直线,仰起修长的脖颈,一眨也不眨地,她瞧向站在自己身前不远的沈卓温,干净琉璃的眸子还带着恐惧。
是对死亡的,也是对沈卓温接下来刨根究底的问题的。
沈卓温低下身,大拇指擦过她眼睫上的水珠,“你是怎么泡着澡还能睡觉的。”
没了进浴室前的剑拔弩张。
有的只是对她的关心。
江知渺空白的语言系统短暂回来几秒,结结巴巴道:“我不知道,我就是有点累,然后想休息会……”
沈卓温:“下次要睡,不要在浴室里睡了。”
江知渺抿了抿唇,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乖巧地低下头,声音低低:“对不起。”
沈卓温:“除了对不起还要说什么?”
江知渺:“谢谢你。”
说着,她往自己完全站不起来的腿看了一眼,转而又看向沈卓温,“我腿用不上劲了,站不起来。”
可怜巴巴的。
像一只刚刚出生的,赤身裸体的小奶猫。
事实上差的也不大。
江知渺现在身上什么都没穿,浴室里虽然有暖气,但沈卓温进来的时候,是没关门的,中央空调的热风在外面吹进房间,落在肌肤上,却让人心头发冷。
江知渺钻进沈卓温怀里,湿漉漉的身体贴着男人的胸膛。
湿透的衬衣现在湿得不能再湿了。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她贴着他的心口,胸膛里平稳跳动的心脏声入耳。
江知渺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沈卓温却和江知渺不一样。
女人漂亮的酮体,恹恹的眼尾,一切都在对他做出无声的邀约。
心底啧了声,他长臂一伸,扯出浴巾,把江知渺擦得干干净净,再裹起来,送回床上。
江知渺全程安静得不像话。
只是在沈卓温离开的时候,她的手勾着沈卓温的衣袖,不愿意放开。
沈卓温:“还记恨我?”
江知渺摇头,“我没有。”
“你不让我换衣服,是想等着我感冒?”沈卓嗓音戏谑,抬眼看了看正在吹风的中央空调。
现在的天气冷,中央空调再怎么暖和,穿着湿透的衣服也是有几缕感冒的。
江知渺抿了抿唇,小心翼翼放开沈卓温的手。
从被子里露出眼睛看他,“那你快去。”
看着非常乖巧。
她的眉眼似乎在说:‘快回来,我离不开你。’
沈卓温挑了挑眉,没再说话,走进浴室。
浴室里水龙头打开的声音簌簌流下。
江知渺听了一会,爬起来,正想摸手机,就看见床头的两个手机。
一个套着手机壳,一个没有手机壳。
迟疑片刻,江知渺把套着手机壳的拿起来。
没套手机壳是唐凡今夜陪她新买的。
里面的卡也是唐凡的副卡。
因为现在很多家办卡的店都关门了,要想使用手机,就只能拿别人的卡,或是只上网,不打电话。
江知渺在买回来的时候,选择了前者。
但现在自己手机到手了,等明天唐凡的副卡就可以还给他了。
解开锁,江知渺点进琳达的聊天界面。
琳达好像还没睡,前十多分钟上传的INS,对着的是一大堆论文资料。
江知渺抿唇看过两眼,给她发消息,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琳达一个电话就直接过来了。
江知渺看了浴室里的人一眼,起身去外面客厅接。
紧跟其后,是琳达的训斥声:“你到底吃了多少药,你知不知道这些药吃多了会死人的!”
江知渺沉默几秒,“我没办法——”
“什么叫你没办法。”琳达恨铁不成钢,声音高了几度,“我当初给你开这些药,不是让你去玩命的,你要是这么做,我不会再给你开药,也不会给你治疗了!”
江知渺唇线抿作一线,垂在身侧的掌心也紧紧攥住。
指甲掐进掌心。
原本淡下去月牙重新绯红,滴滴血色从皮肤外层蔓延。
额头抵着墙壁,脑子里的思绪混乱一片。
江知渺能感觉到压进心底的情绪正在苏醒,而浴室里的水声渐止,她飞快地解释了一下今夜的闹剧,让琳达去查,随后她挂断电话,回到床上。
沈卓温在她回到床上后几分钟出了浴室。
他看向乖乖待在床上的江知渺,“等久了?”
江知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沈卓温极浅地勾了勾唇角,他看着在枕头晕染出湿迹的长发,走过去,插上吹风机,暖风裹着湿润的头发,一点点吹干,随后摸了一把柔顺的长发,让她回被子里裹好。
江知渺爬进被子里,目光却一直跟着沈卓温,看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他和她的睡衣,把睡衣递给她,再拿起手机,掐亮屏幕。
距离很远。
看不清楚屏幕上有什么。
只见沈卓温皱了皱眉,侧头看过她,“你先换上,我出去打电话。”
江知渺:“很重要吗?”
沈卓温还没回话,她又抛出来一个问题,“是我不能听的吗?”
“不是。”
江知渺慢吞吞地挪,从这头床边,挪到靠近沈卓温的那边,“那你可以在我面前打吗?”
沈卓温定定看向她,“想听我打电话?”
江知渺:“想你在这里。”
可能是吊桥效应,也可能是其他的,她现在的确想沈卓温别离开。
他待在这,她就很安心。
沈卓温看着女人眼底逐渐暗淡下去的星光,她就像一只猫,一直试探着他的底线,看他能承受的最低限度在哪,然后伸出爪子,将他抓住。
眸色沉沉,他的身体坐到床边,拨通电话。
趁着这个空隙,江知渺伸出手,攥住沈卓温的手指。
沈卓温瞥眼,没阻拦。
这个电话是国内打过来的,是沈老爷子打过来的。
询问沈卓温发生了什么事,蒋父刚刚会打电话给他,问他是不是有意悔婚,还故意折辱他们女儿。
沈老爷子的口气不算差,也不算好。
毕竟,他可是被蒋民百这个晚辈阴阳怪气了好一通。
偏偏他们沈家还不占理,不能反驳。
沈卓温看着钻进自己怀里,枕在膝头的江知渺,他伸手摩挲过她的长发。
“爷爷,理由你应该很清楚——”他声音不徐不疾:“妈想让我和奥菲接触,所以蒋伯父担心了。”
沈老爷子是人精,顷刻意识到了沈卓温这话下的意思,“奥菲对你动感情了?”
沈卓温:“她说等这边的宴会结束之后,和我回国,参加沈家的生日宴。”
看似无足轻重的话,却透露出了不一样的信息量。
沈老爷子眯了眯眼,很快在那边做出决定:“民百打这通电话来肯定是有什么误解,你们是纯友谊,我都清楚,他只是关心则乱,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和他解释清楚。”
沈卓温含笑:“谢谢爷爷。”
江知渺这个角度并不能完全看见沈卓温的全部神情,但是能看见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一丝一毫的笑意都没有,有的只是厌烦。
还充斥着一些让人难以形容的……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