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对上那道灼人的视线，笙箫忍不住心头猛地一跳，仿佛再也无法承受他的任何冷脸和漠视，她仓促而惶然地错开视线。
明明打算去生鲜其他部门的排面上转转的，却没想到脚步居然不受大脑控制地靠近他！
一股强烈的苦闷与悲哀，这时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
“领导好。”几道爽朗的声音响起。
低敛着眉眼的笙箫闻言抬起头，一眼便看见货架站着几个促销员大姐，正趁着间隙与忽然走过来的她打招呼。
注意到身边有个促销员大姐正抬手抹额头的汗，笙箫便干脆转身快步走到她身边。
笙箫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大姐，您先到边上歇口气吧，我来帮会儿忙吧，今天部门来客数这么多，实在辛苦你们了。”
“不用不用……”仿佛受宠若惊的大姐一口气说了好多句不用，同时还飞快地连连摆手拒绝，“我们自己忙就行，领导您还是去忙别的事情吧。”
“没关系，反正我这会儿没什么要紧事要处理。”
“好吧，那我去歇会儿了。”
笙箫一再坚持，大姐怎么劝都劝不动她，只好抱着水杯到一根柱子边去喝水。
在奶制品部门已经待了那么多年，部门什么工作都已经熟门熟路，而类似的情形这些年已经发生过无数次，笙箫再一次用单调重复的工作填充自己，暂时把苦闷和钝痛的心情抛在脑后。
站在几米开外的萧腾，视线似乎黏在了笙箫身上似的，看着她代替促销员大姐在那里忙碌不停，眼底有化不开的落寞与沉痛。
而搭讪的女孩见萧腾一直都没吱声，视线一直盯着某个方向一动不动，便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朝那边看过去。
然而前面除了货架上的牛奶，围在边上的顾客以及工作人员，什么特殊的地方都没有。
只得纳闷地抽回了视线，盯着眼前这帅气无比的侧脸，再度出声喊了句；“帅哥？”
萧腾这才转过头来，看都没看女孩一眼，便嗓音低哑不容置喙地拒绝，“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啊？”女孩顿时一脸失望之色，“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女孩也不过分纠缠，道完歉便直接转身离去。
萧腾看着陌生女孩落寞远去的背影，一时间好似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一路忐忑不安又焦躁地赶到宜城，兜里揣着辛辛苦苦攒的钱买来的求婚对戒，结果却被告知顾笙箫喜欢的另有其人……
“笙箫她……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他们在病房……”那年在病房门口的过道上，那道怯怯不安的声音骤然响在耳边，他的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坍塌，这些年来只要想起那一刻，闭上眼睛似乎都还能感受到当初那种身体仿佛被掏空了的绝望。
“不是……我当初找过你，但你却不怎么搭理我……毕业答辩之前，那时候我试图问你和立夏……可是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当时忽然就不怎么搭理我……”
语无伦次委屈巴巴的解释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笙箫当时一定很纳闷，明明是他逼问她为什么不求证，结果他却又那般暴怒地打断。
毕业答辩之前……毕业答辩之前……那时候他刚得知她喜欢别人，落荒而逃的他根本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
搭讪的陌生女孩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心情钝痛的萧腾才蓦然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仍然空荡荡的购物车，转身刚要从上面拎一提草莓味的儿童牛奶，没想到这时一双白嫩的手直接抢先一步拎了起来。
萧腾一愣，还没来得及作其他反应，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先生，我来帮您拿吧。”
是笙箫的徒弟曲七夕，小姑娘大概以为他这次又会故意找茬吧，自打一看见他出现在奶制品货区就绷着小脸，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看起来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
见萧腾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凉薄的眸子里平静得仿佛不带一丝感情，曲七夕顿时联想到他之前的刻薄毒舌，小心脏不由狠狠抖了抖。
却没想到萧腾看了她一眼，也没多纠缠便点了点头，语气听起来分外平和道，“那就麻烦你了，帮忙拿两提儿童牛奶，一提草莓味一提原味，另外再帮我拿一提零乳糖的纯牛奶。”
“哦哦。”出乎意料的反应令曲七夕的脑子跟塞满了浆糊似的，呆呆地按照他的指示拿了三提牛奶，依次码在他身边的购物车里。
萧腾冲曲七夕微微点头，哑着嗓子道了句，“多谢。”
多、多谢？仿佛至今还记得他中秋节那天声音凌厉不依不饶刻薄毒舌的模样，但她今天居然能听到他说谢谢？！
曲七夕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耳朵幻听，下意识便抬起手挠了挠自己耳朵。
萧腾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却没有跟她解释什么，只是敛着眉苦闷地笑了几声，随后便转身推着购物车，准备去其他货区买几样适合老人的保健品，只是没走几步他便蓦地停住脚，视线投向正在牛奶货架边若无其事地忙碌着的笙箫。
然而越看越觉得气闷，没几秒便有些看不下去地挪开了视线，推着购物车随人流往其他货区走。
终于从一片混沌中缓过神来的曲七夕，看着萧腾渐渐没入人潮中才松了口气，不过视线余光瞥见了她师傅在人群中的身影，好不容易才安放的心顿时又悬到了嗓子眼上。
曲七夕大问题没有小毛病不少，笙箫一般情况下不会多说什么，顶多就戳着她的脑门翻白眼鄙视她几句，但碰上她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就不太美妙，笙箫最近心情一直阴晴不定，虽然她闭口不提跟萧腾有关的一切，但女孩天生的直觉令曲七夕觉得这些似乎与他相关。
想到刚才亲眼看见的那一幕，曲七夕觉得笙箫这会儿的心情可能不会太美好。
她刚才急吼吼地向她师傅发出求救信号，笙箫急匆匆赶到卖场来，结果却什么纠纷都没有出现，这不明摆着撞到枪口上了吗？！
有点儿想哭的曲七夕下意识想躲开笙箫，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想着既然注定了要被叼一顿，郁闷的曲七夕于是苦着小脸，幽幽地叹了叹气，硬着头皮朝她师傅的方向走过去。
脚步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往那边挪。
本就没多远的距离，挪得再慢还是很快就靠近。
背对着曲七夕笙箫没看见她，但促销员大姐却看见了她，热情的大姐笑眯眯地冲她挥手打招呼：“小经理。”
她皮笑肉不笑地冲大姐呵呵笑了几声，之后才期期艾艾地冲笙箫的背影喊了声师傅。
听到动静的笙箫，早在大姐喊曲七夕的那一刻，动作便蓦地一滞。
曲七夕既然过来找她，说明他已经离开了。
微滞了片刻，笙箫才转过身来，抬眸看了眼萧腾刚才站立的地方——
通道上人来人往拥挤不已，货架前依旧围了不少人挑选牛奶，但牛奶货架前却早已没了那人气质出众的身影。
他果然已经离开了，笙箫怔怔地看着那个方向，恍惚的视线中人影不断晃动，那人射过来的看似凉薄却恍惚灼穿人的视线似乎还在……
……
曲七夕静静地站在她师傅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朝那个地方看了眼，很快便把视线挪到她师傅身上，周围的人潮散发出一片嘈杂吵闹的声音，但黯然落寞的笙箫整个人看起来似乎与这个喧嚣的世界格格不入。
再一次这样了，她师傅又露出这样恍惚不定的神色，而这一切毫无疑问与萧腾有关。
“师傅。”心情莫名难过的曲七夕喊了声。
笙箫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收回打量的视线，转过身来看向曲七夕，“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特难缠怕自己搞不定的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