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是?个?礼拜一,工作日。
昨晚送走周枕月时都已经是?半夜三点了,自然又是?没睡好觉。穆雪衣打着哈欠到一楼餐厅,准备吃完早餐就去公司。
做早餐的是?祁宴,穆雪衣坐进椅子?里,随口一问:“穆国?丞已经走了么?”
祁宴端来一个?装着烤面包和水果的盘子?,“他昨晚没有回来。”
“哦……对。”穆雪衣觉得自己睡糊涂了,使劲晃了晃脑袋。
祁宴不着痕迹地瞥了穆雪衣一眼?,从她没有系好的领口里看见了她锁骨处遍布的吻痕。
……昨晚她给她送藕粉丸子?的时候,明?明?还没有的。
把装满食物?的盘子?放到穆雪衣面前,祁宴默默地又转身回到厨房。
穆雪衣切下一块面包,沾上千岛酱放入口中。
一边咀嚼,一边看了一眼?厨房里的祁宴。
停留了一小会儿。
目光收回时,眉眼?间仍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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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氏公司。
赵副总和孙副总站在穆国?丞的办公桌前,面有难色。
半晌,赵副总还是?劝出了口:“穆总,变更法人和移交绝对控股权确实可以逃避责任,但是?就怕万一小穆总她……”
穆国?丞抬了抬手:“只是?让她挂个?用来顶锅的名头而已,她才上任这么点时间,手里没有在这个?公司积累的任何?人脉和资源,就是?有什么鬼心?思,公司上上下下,哪一个?人会听她的?”
轻笑,“不用担心?那?么多,我这几十年的位子?不是?白坐的。”
的确,以穆雪衣现在的道行,就算直接把她拱成董事长,她也没有办法控制这个?公司。
各层的管理者平时就只想看她吃瘪,关键时候,怎么可能供她驱策?
两个?副总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向穆国?丞低头:“都听您的吧。”
穆国?丞叫人去准备好了所?有手续。
到下午时,他把穆雪衣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穆雪衣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进门,眼?底有点茫然。
“爸,发生什么事了吗?”
穆国?丞把手里的文件“啪”的一声扔在桌上,双手交叉合十,也不多绕弯子?,开门见山。
“雪衣啊,讯云拿来和我们?交易的公司是?个?空壳公司,这事儿你知道吗?”
穆雪衣眨了眨眼?,答:“我知道,庄羽柔和我说?过,说?……这是?为了防止东窗事发。”
穆国?丞向前坐了一点,审视着穆雪衣,“你和她关系那?么好,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给我挖的坑呢?”
穆雪衣笑了笑,“我不敢。”
“少?和我嬉皮笑脸,”穆国?丞冷着脸,“我也不和你说?废话,交易已经开始了,我又怕你勾串着庄羽柔给我做手脚。不如这样,现在……把公司法人移交给你?”
穆雪衣一愣。
穆国?丞冷笑:“等手续办完,你就直接回家去。不许出门,不许见人,不许告诉庄羽柔法人变更的事,手机等一切通讯设备全部没收。如果你和庄羽柔没什么阴谋,那?你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可如果庄羽柔在这次交易里做了什么越界的勾当……”
他挑了挑眉,“所?有的苦果,你不就刚好可以自己尝尝?”
穆雪衣的脸一下子?煞白。
“您……”她强压着自己因慌乱而涌动的表情?,“您怎么会突然……”
“还得多亏你小妈提醒我。”
穆国?丞把文件打开,拧开钢笔,推到穆雪衣面前。
“我说?,你平时在公司处理不好和高管们?的关系就算了,怎么在家里也没法好好处理和你小妈的关系?”他不禁讥笑,“你看看,一有什么事,居然没有一个?人肯向着你。多可笑啊。”
穆雪衣身体一颤,双手瞬时握成了拳。
“祁宴……”
她咬牙切齿地模糊啮出这个?名字。
穆国?丞把笔扔到她面前,点了点面前那?份法人变更的文件书,催道:“签啊。”
穆雪衣后退了一小步,下意识看向门那?边。
穆国?丞给后面两个?保镖使了个?眼?色,两个?黑衣男人一步上前,从左右两边押住穆雪衣。制服她的瞬间,手杖掉在了地上,弹出一阵噼啪响动。
“怎么,不敢签?”穆国?丞狞笑,“看来你还真的动了手脚。”
穆雪衣抬起?眼?,眼?底通红,狠狠盯着穆国?丞,一个?字一个?字说?:“放开我。”
保镖把穆雪衣强按在办公桌上,穆国?丞伸出手去,像一个?普通父亲怜爱女儿一样,轻柔地抚摸对方的头顶。
“穆雪衣,”他鲜少?地念出了穆雪衣的全名,“你比你姐姐可怕得多。她只是?又坏又蠢,你是?又坏又聪明?。聪明?人,在穆家可是?活不久的。”
穆雪衣红着眼?和穆国?丞对视:“你想怎样?”
“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自食其果’四个?字,究竟……是?怎么写的。”
穆国?丞的手从穆雪衣的头发滑到了她的脸侧,目光一凛,扬起?手重重地甩了她一个?狠厉的巴掌。
“啪——”
穆雪衣的头扭曲地偏了过去,嘴角流出了血。
“让她签!”穆国?丞大手一挥。
保镖按着穆雪衣,强行把笔塞进她的手里,逼着她在那?些文件上一个?一个?签下名字,又掰着她的手指逼她在所?有名字上按了手印。
随着最后一个?手印的按下,穆雪衣的指尖都已经硬生生磨出了血。
血和印泥混在一起?,红成一片。
穆国?丞满意地看着那?些签好的文件,收拢起?来,在桌上剁一剁。
“带二小姐回家。”
他冷漠地吩咐那?两个?保镖。
“看好了,搜身搜干净,上厕所?都得有人面对面看着。要是?让她跑了,到时候等抓回来了,你们?所?有人给她陪葬。我说?的陪葬,是?真正意义上的‘陪葬’。懂吗?!”
保镖们?忙低头:“是?!”
“穆国?丞!”
穆雪衣直接喊出了穆国?丞的大名。
“你会遭报应的!!”
穆国?丞不耐烦地吼道:“马上带走!”
保镖们?连忙捂住了穆雪衣的嘴,连拖带拽地将她带离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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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完成了所?有手续的穆国?丞回到穆家。
或许真的是?发生了一些大事,整个?家里很明?显地弥散着凝重的氛围。
祁宴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他,见他回来,伺候他入座。
给他递筷子?时,试探着问:
“下午的时候,我看见很多穿黑衣服的人把雪衣绑了回来……”
穆国?丞皱了一天的眉微微松了松,拍拍祁宴的手背,安抚道:“吓到了?”
祁宴:“现在二楼全是?打手,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家里一下子?好乱。”
穆国?丞叹了口气,拉祁宴坐下:“你之前猜得果然不错。我今天试探了一下她,还真有猫腻。看着吧,她再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祁宴抿了抿唇,蹙起?眉,看了眼?楼上的方向。
“……两个?女儿,没一个?省心?的。”穆国?丞冷笑一声,垂头按了按太阳穴,“一整天头都嗡嗡地疼,现在看着这桌子?菜只想吐。”
祁宴敛起?心?思,睫毛低垂,将一个?精致的瓷碗挪到穆国?丞面前,“这是?冰镇过的燕窝粥,吃点这个?吧,或许能舒服一点。”
“嗯。”穆国?丞应下。
吃过饭,穆国?丞说?还是?不舒服,就先上楼去休息了。
可能是?积劳太多,总觉得头有点晕,吃了两片药还是?不舒服。
路过二楼时,他又再三叮嘱了那?群打手,让他们?看牢房里的二小姐。
回到卧室,穆国?丞躺进被子?里。
没过一会儿,祁宴也进来了,在窗台边站了一会儿,点上了一支香草味的香薰烛。
穆国?丞叫她过来,拉她进怀里。脑子?虽然昏沉着,男人的本能却还在作祟。
只是?可惜,今天试了又试,就是?没那?兴致。
他索性也不试了。放过祁宴,提上裤子?转身睡去。
迷糊中,陷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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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睡了多久,穆国?丞总觉得这一觉比以往任何?一次睡眠都要长。
梦都没做,像是?泡在了纯纯的黑暗中许多个?小时。
大海里浮沉一样,四肢都被水托举着,无力地随波飘荡。
再睁眼?时,翻了个?身。
可清楚地感觉到,身下已不是?柔软的床垫,怀里也没有祁宴。想抬起?手揉眼?,两只手却莫名黏在了一起?分不开,脚也是?一样。
穆国?丞皱着眉,耸耸鼻子?,只觉得空气里一股生锈的铁器与灰尘味。
眯着眼?勉强睁开。
周围已经不是?穆家的卧室了,而是?一个?类似于?废弃工厂的地方,充斥着灰土和斑驳的金属,阴沉得令人压抑不堪。
费力地挺起?身向下看去。手哪里是?“黏”在一起?,分明?是?被手铐牢牢地铐在了一处。
猛地清醒。
“噗,”穆雪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是?第?一次碰见爸爸露出这样的表情?呢,真是?……”
她顿了顿,语气更轻快。
“……有意思啊。”
穆国?丞忙循着声音回过头。
只见在一堆废弃的机械和油桶上,穆雪衣翘着二郎腿坐在最高处。头顶年久昏暗的灯因接触不良,微微闪动,让那?张清秀的脸看起?来阴晴难定。
那?侧脸还有肿起?的几个?指印,是?自己数个?小时前打下去的。
穆雪衣抬起?手,挽起?滑落鬓边的几缕碎发。把头发别到耳后时,能看见她的指尖还有混着红色印泥的血痂。
“想必您睡得一定很足,”她偏着头笑,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那?今天,我们?可以有很多时间来聊聊天了。”
穆国?丞目光一偏,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双手交叠着恭敬站在穆雪衣的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那?竟是?……
祁宴?!
瞳孔瞬时放大。
外面好像在下雨。
风从破败的窗户与门缝中卷进来,吹动顶上的吊灯。吊灯一晃,本就接触不良的灯泡又滋滋啦啦地闪了几下。
见到祁宴站在穆雪衣身后的第?一眼?,穆国?丞就猛地想明?白了许多事。
生意场上混迹这么多年,又不是?傻子?。
他极力维持着情?绪,似是?极其不甘心?,控着嗓音问祁宴:
“你……是?在半路被她招过去了,还是?……从一开始,你就是?抱着目的接近我的?”
祁宴还是?没有表情?,也没有回答。
穆雪衣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她撑起?下巴,“爸爸,你知道么?我曾经听过和你这个?问题几乎一模一样的问题。”
穆国?丞狠狠地盯向她。
穆雪衣看向窗外的远方,似在回忆,“那?时候,阿月也问我:‘当初你是?在跟我谈恋爱的期间临时起?了这样的念头,还是?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帮你父亲才接近我?’”
目光一滑,看向穆国?丞的眼?里带了几分寒意。
“被骗感情?的滋味很不好受吧?”穆雪衣冷冷地说?,“有些刀子?,不落到自己头上,你们?永远都不知道有多痛苦。穆如晴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穆国?丞冷笑:“哼,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儿,你以为囚我一时,勾结这个?女人骗我把法人转给你,你就能真正夺走这么大一个?公司?就凭你,你也……”
“啊,你说?这个?。”
穆雪衣转过头,从旁边的油漆桶上拿下一叠文件纸,是?自己按过手印的那?些手续合同。
“说?实话,我确实没有办法单凭法人和股东的身份强行运营这个?公司。没人肯听我的,我知道的。”
穆国?丞笑得更讥讽。
“不过……”穆雪衣看向穆国?丞,轻轻一笑,“谁告诉你,我想要的是?这个?公司?”
穆国?丞的笑僵在了嘴角。
穆雪衣叹了口气,语气变慢了许多。
“没事,我会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所?有的计划,让你败得明?明?白白。”
“这条线我铺了太久了,要说?起?最开始的伏笔,应该是?……被穆如晴掳走时,对她说?的那?番话开始。对了,提醒你一下,她当初绑我的地方,就是?你现在跪着的地方。”
穆国?丞下意识环顾了一下这个?废弃工厂,突然想起?,当初穆如晴绑穆雪衣的地方也是?个?废弃工厂。
只不过,那?时他只听手下汇报过,没有亲自来过。
“当时我告诉穆如晴,我的计划,是?先把她拉下马,坐上她的位子?,再慢慢夺权,坐你穆国?丞的位子?。”
穆雪衣溯着那?些久远的记忆。
“我知道,她之后一定会把我这些话告诉你。你或许当时不会相信,但是?等我真的开始排兵布阵后,你肯定会想起?穆如晴说?的这些内容。”
“这样的话,在你的潜意识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的目标是?你的董事长之位。”
“之后我再故意靠近孙副总和赵副总,也是?同样的目的。”
“你以为我真的蠢到会觉得能把他们?拉拢过来吗?我只是?想让你进一步确定,我的目标确实是?撼动你的位子?,争夺董事长。”
“这个?时候,祁宴劝你移交法人时,你就会想:这丫头又没有真实的人脉,就算给了她这个?名头,她也无法控制公司。”
“你会把所?有的重点放在——‘她没办法运营公司’这种事上。”
“等你确定了这一项,你就会有恃无恐地把法人和绝对控股权都给我。因为,我的的确确没有办法让那?些追随你多年的高管在一夕之间倒戈于?我。”
穆雪衣说?到这里,森然一笑。
“可是?如果……我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要运营这个?公司呢?”
穆国?丞怔怔地看着她。
“我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你的董事长位子?,甚至也不是?通过阴阳合同的事诱你犯罪。”穆雪衣朝穆国?丞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我只是?想拿到这些文件而已。”
穆国?丞:“……”
穆雪衣:“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拿到这些文件吗?”
空气一时陷入了沉默。
穆雪衣从油漆桶上下来,拎起?手杖,缓缓走向门外。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她拉着一个?人的手,小心?翼翼地引那?人进来。
周枕月被蒙着眼?睛,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唇边还微微笑着。
“唉,从上车的时候就不让我看,到底要送我什么礼物?啊,这么神秘?”
穆雪衣看向周枕月时,满眼?的温柔,“别急嘛,过来,来这边坐下。”
她刚刚自己坐的都是?油漆桶,却特地准备了一把舒服的椅子?,让周枕月坐在椅子?上。
等周枕月坐好,穆雪衣打开了扎在她脑后的手帕结,取下帕子?。
周枕月眯了眯眼?,猝不及防地看见了眼?前有点熟悉的废弃工厂,和面前的穆国?丞。
她瞳孔一顿。
“这是?……”周枕月嗫嚅。
穆雪衣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没事,你坐着就好。”
穆国?丞怒吼:“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穆雪衣目光一转,看向穆国?丞时,眼?底所?有的温情?瞬时散尽。
她盯着穆国?丞,指向椅子?上的周枕月,一字一句地说?:
“跪起?来,给她,道、歉。”
穆国?丞疯了一样地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他妈在放什么屁?!我凭什么给她道歉!!”
穆雪衣眼?底发红,一步一步走上前,还沾着血的指尖抓住穆国?丞的衣领,凑近去低声逼问:“你不记得你对她做过的事了吗?”
穆国?丞从没见过穆雪衣的眼?里出现如此森冷阴沉的光,脑子?一顿,一片空白。
“你是?不是?自己都忘了?”穆雪衣无奈地笑,“你是?不是?以为,当年随口和我那?么一提的事,我也会全都忘了?”
穆国?丞嘴唇颤了颤。
“那?一年在我离开之后,故意设计车祸,让方向盘支架扎进她的肺里,让她胸口缝了几十针的人,不是?你吗?!”
穆雪衣厉声问道。
穆国?丞愣住。
“你知道我记了多久?恨了多久?你知道我用尽计谋,让穆如晴进疯人院,让我自己都变成一个?疯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穆雪衣揪起?穆国?丞的衣领,双眼?血红,每一个?字都像雷鞭一样抽下去。
“你可以对我千万种不好,虐待我,漠视我,我忍气吞声二十多年,我什么都能忍,唯独一件,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忍!你怎么能动她?你怎么敢那?样肆无忌惮地伤害她?!你……你怎么能差点害死她之后,像提起?一个?玩笑一样和我提起?这件事?!”
“穆国?丞。”
她咬着牙,仿佛要把牙咬碎了一样。
“你必须,为你做过的所?有加害她的事,对,她,道,歉!!”
周枕月怔了一下,默默地看向穆雪衣的背影。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
别说?穆国?丞了,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忘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就算是?受害者本人,也都在不经意间将这段记忆逐渐淡忘。
可居然有一个?人,一直把这件所?有人都在轻描淡写的事,刻在了心?底。
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准备回穆家复仇,就是?为了替她周枕月讨得这样的一个?公道。
明?明?穆雪衣是?一个?淡泊到自己被狗咬了都不奢望能从父亲那?里讨得“公道”的人。
可是?这些年,她逼着自己改变,逼着自己成长,逼自己走进阴诡的深渊,又逼着自己从深渊里爬出来,从一个?只想在市场部混日子?的小咸鱼,一步一步爬到今天这个?位子?,做尽狠辣的事,最终的目的……
竟然……
只是?为了她周枕月。
周枕月放在双膝上的手指蜷起?,鼻尖腾地酸涩起?来。
穆国?丞有点癫狂地笑着,像看傻子?一样看着穆雪衣。
“你叫我给她道歉,我就要给她道歉啊?你做什么春秋大美梦呢?”
穆雪衣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的笑变得扭曲起?来,“我知道啊,就这么让你道歉,你怎么会心?甘情?愿呢?所?以,我之前做的一切,这不就有意义了吗?”
她向后唤道:“阿浓!”
葛薇浓从一旁走出,手里抱着一摞的文件。
又有两个?黑衣保镖出来,搬出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放到穆国?丞的面前。
穆雪衣不紧不慢地在桌子?边坐下,抽出一张葛薇浓拿来的那?叠文件,展示给穆国?丞看。
“看到没有,这是?穆氏公司的股份转让书。我现在手里有你、我、姐姐三个?人的全部股份,一共是?75%的持股。这些转让书呢,每一份都是?5%的股份转让,所?以一共是?15张转让书。甲方就是?作为公司法人和控股人的我,而接受转让的乙方么……”
她轻巧地指了指身后。
“就是?你这一辈子?的死对头,周氏总裁喔。”
穆雪衣拢了拢那?些文件,阴沉沉地笑起?来,“我是?运营不了这个?公司,但我握着法人和控股人的身份,难道……还毁不了这个?公司么?”
穆国?丞瞬间面如死灰。
穆氏公司,是?他一生的心?血,是?他的社会地位和女人环绕的保证。
他的公司……
不……
“穆雪衣!”穆国?丞不相信穆雪衣真的会签下去,“这是?我的财产,总有一天也是?属于?你的遗产!这些都是?你唾手可得的东西,多少?人一辈子?求也求不到的东西,我不信你真的舍得就这么拱手送人!!”
“或许在你的眼?里,这些真的都是?好东西吧。”穆雪衣铺好了第?一张转让书,拧开钢笔的笔帽,“就像在穆如晴的眼?里,钟婉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一样。”
她不带感情?地笑了笑,笔尖落在了纸上。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可惜,这个?公司是?你的七寸,却……”
“不是?我的。”
唰唰——
清晰的书写声传来。
第?一份5%的股权转让已经签署完毕。
穆雪衣又拿过第?二张,瞥了穆国?丞一眼?。
“希望你在我签完所?有的文件之前,好好想一想,究竟——该不该道这个?歉呢?”
每一声书写都像是?在剜穆国?丞的心?头肉,那?是?他奋斗了一辈子?的成果,却就这么被穆雪衣一笔一笔轻轻巧巧地送给了他的死对头周家。
古代酷刑的凌迟,怕也不过如此。
这无异于?一刀一刀片下他的肌理与骨血。
他胸口起?伏越来越大,恍然间感觉到了一股窒息。
气血全部涌上头顶,让他眼?前一阵黑一阵白。
穆雪衣正在血淋淋刮割着的,不只是?穆氏的一份份股权,而是?他的半生。他的尊严。他活着的最重要的支柱。
“别签了!!”
他愤怒地咆哮。
穆雪衣视若无睹地继续在纸上签名。
“不要签了!不要……”
吼叫声中已经有了一丝隐隐的哀求。
穆雪衣签完了第?四张,又去拿第?五张。
“别签了!!!”
穆国?丞终于?崩溃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我道歉,我和她道歉!!”
他面向周枕月跪好,一个?头一个?头不停地狠狠磕下去,哆哆嗦嗦地喊着:
“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
穆雪衣已经签到了第?九张,慢吞吞地说?:
“再真诚一些。”
穆国?丞的头已经磕出了血,地上的灰混着血渍,脏乱不堪。
“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嗯,”穆雪衣轻蔑地笑了一声,“这才像点样子?。”
穆国?丞满脸血地扭过头,爬到穆雪衣脚边,脸上血泪交混,“我已经道歉了,别签了,我求你……别毁了我……我已经、已经道歉了……”
穆雪衣却仍然在签,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嗳,”她装起?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刚刚有和你承诺,你道歉之后,我就会停手吗?”
穆国?丞整个?人僵成了石头。
“……你……什么意思?”
穆雪衣草草地签完了最后一个?名,拿起?那?叠纸,残忍地一张张展示在穆国?丞面前。
“意思就是?,从今以后,周氏会多出一个?部门分支。而岸阳的商界史?上,穆氏这两个?字,就此,终止了。”
“我还得多谢您,要不是?您强迫我签署变更法人的那?些文件,我还做不了如今这件大事呢。对不对,爸……爸?”
说?完,她轻轻一笑,缓缓举起?那?叠文件。
然后松手,让那?些纸洋洋洒洒地飘到穆国?丞的脸上。
就像若干个?小时前,穆国?丞甩在她脸上的那?个?巴掌一样。
杀人不过头点地。
柔软的合同纸乘着微风温柔地拂过侧脸,比直接杀人,更要锥心?。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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