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 114 章

——人可以有多坚强?

她能背负着?属于她一人的沉痛回忆步行数十年,所?有苦难嚼碎了咽下去,嗓子被刮出血,也能坚持着?从一而终的善良与正直,对身边每一个人温暖地笑。

——人可以有多脆弱?

她能咬着牙穿行过漫长的荆棘,从不觉得?自己可悲亦或可怜。

可就在另一个人走过来,挡在她前面时,情绪全崩,泣不成声。

有时候让人哭出来的,不是最痛苦的时候。

恰恰是坚忍着?承受痛苦时,被保护与理解的那一个瞬间。

光之于黑暗,比黑暗本身,更易刺穿一个人的柔软。

周枕月明白,穆雪衣现在流的眼泪都是因为感觉到了幸福,所?以她只是抱她更紧,没有和她说“别哭了”,而是递上纸巾,说:

“我会一直在。”

穆雪衣破涕为笑,“知道……我早就知道。”

周枕月:“那你还哭?”

“有些?事?儿,意识到一次就要哭一次。”穆雪衣伸长五指,与周枕月十指相扣,向她眨眨泪眼,“你明白嘛?”

“哦。”周枕月抿着唇笑,“明白,明白。”

两个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

穆雪衣擦干净眼泪,吸了吸鼻子,嗡声说:

“……我好像闻到火锅香味了,咱们先出去吃饭吧,别让阿浓她们一直等。我刚刚买了那么多小吃,现在估计也凉了……”

正在穆雪衣准备起身时,周枕月忽然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手腕上的金手铐被裹在周枕月掌心里,有一点点硌。

穆雪衣也不挣扎,只轻声问:

“怎么了?”

周枕月握了一会儿,缓缓低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小的金色钥匙。

她捻着那枚钥匙,找到金手铐上的锁眼,认真而仔细地将钥匙塞进去,旋转。

咔。

打开了。

穆雪衣怔怔地看着?手腕上的铐子被取下。

周枕月将摘下来的金手铐并着钥匙一起,用手帕包了,放回口袋。

“回头融了,给你打个漂亮的正常镯子。”

她轻浅地勾起唇角,深深地望进穆雪衣的眼底。

穆雪衣抿着唇,喉头上下一动,眼里有光在晃。

“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

周枕月捉住穆雪衣的手,微微前倾,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

“我已经原谅你了。”

穆雪衣瞳孔一紧。

周枕月:“雪衣,我们复合吧。”

这句话她说得?非常认真,每一个字都像钱木匠打磨过的木具。

在深山中,在夜色里,在每一分漂浮的尘埃中,泛着?温润而崭新的华光。

分明只是口中吐出的几个轻巧的字。

却好似重过千斤,堆叠着?,捆扎着,沉坠在穆雪衣的心底。压着?她,压碎所有的理智和坚忍,碾烂这七年艮长纠缠的光阴岁月。

岁月不可回头。

可眼前的人,愿走在岁月之前,转过来,面对着?她,倒着?走。

陪着她,看着?她,让她即将踏上的每一寸地,都先印上名为周枕月的脚印。

穆雪衣的眼泪顺着脸颊不停落下,啜泣着嗫嚅:

“可是我还没有扳倒那个伤害过你的人……”

周枕月说:

“没关系。”

“我的情书还没有写到100分。”

“没关系。”

“我还在偷偷抽烟,我还没能戒掉烟。”

“没关系。”

“我还是一个瘸子,你曾经说过,我完全复健好了,你才会……”

“雪衣,”周枕月握住穆雪衣的肩,使劲握住,“这些?统统都没有关系。我希望你明白,我想和你在一起,和你写不写情书,抽不抽烟,瘸不瘸,全都毫无关系。我想和你复合,只是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起携手走到老,走到死。我想得很清楚,很透彻,我很确定,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确定。我和你说出复合这两个字,只是因为……”

她顿了顿,终于也有了一丝隐隐的哽咽。

“只是因为……”

“……我一直都在爱着你。”

穆雪衣只是哭,哭得已经看不清眼前人的脸。

“上一次,你说要我好好冷静地想一想再做决定。我这几天一直在很认真地想,吃饭睡觉都在想。我想到我们在皋川的那几天,我问我自己无数次,在许多许多年后,我是不是愿意像在皋川时那样,拉着?你的手,让你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听你叫我老婆。”

“其实早在问第一遍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无论这个问题重?复多少次,最?后的答案都是同一个。”

周枕月低着头苦笑了一下。

“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再拖下去?生命不过几十年这么短暂,余下的每一天,我们都不该再消磨了。不是吗?”

穆雪衣哭着断断续续地问:“是不是因为我刚刚和你说了被狗咬的事?,你才会……”

“不。”周枕月很坚定?地摇头,“如?果?是临时起意,我怎么会随身带着?手铐的钥匙呢?从把钥匙放进口袋的那一瞬间起,我就已经决定好要原谅你了。你明白了吗?”

穆雪衣把?脸埋进手臂,闷闷地哭。

周枕月揽她进怀里,揉着?她的卷发。

“其实今晚,我本来定了餐厅,想在一个温馨浪漫的环境里,认真、隆重?地告诉你这件事。可你说要打麻将,我就想,先陪你打麻将好了。”

“我以为我能等,但我真的……高估了我的耐心。”

“原来真的决定好要和一个人在一起时,开口前的任何一秒,都是要拉成‘年’为单位那么长的。”

心头有点酸涩,又覆着?一层浓浓的甜蜜,就像七年前她刚刚告诉她“我喜欢你”时一样,心跳得那么激烈,只属于少女初恋的悸动。

仿佛是中学时最青涩的时期,忐忑递上的一封歪扭情书,期待着?对方颊边的一抹红晕。

“所?以,雪衣,你愿意……”

“……和我复合吗?”

周枕月揣着那颗跳跃不停的心,红着耳朵,在穆雪衣耳畔轻声问道。

终于。

那些年错过无数次的一句询问,终于在这一瞬,落于尘埃。

穆雪衣一把?抱住周枕月的脖子,紧紧拥着她,哭着断断续续说:

“好、好。”

“我再也……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周枕月含着泪,浅浅笑着?,问:

“这次是真的吗?”

穆雪衣拼命点头,“真的!”

“好,”周枕月闭上眼,“那就好。”

原本她以为再相信穆雪衣会很难。

可是穆雪衣真的开口做出承诺时,她才发现,相信她真的太容易了。

就像燕还巢,鱼归海。

没有什么原因,不需要什么借口。

这是血液与生命长河流往的永恒方向。

她们抱了很久很久,久到穆雪衣眼角的残泪都干了,还是不愿意放手。

嗒、嗒。

墙上的挂钟在走,秒针的跳动引着?心跳慢慢趋于平缓。

所?有的情绪都在一点一滴流逝的时间中沉淀下来。

“……唔。”穆雪衣搂着?周枕月,忽然叹了口气。

周枕月捏了捏穆雪衣后脖颈上的软肉,“你叹什么气?”

穆雪衣蹭了蹭对方的脖子,有点蔫,“总觉得?这样情到浓时了,该做点更亲密的行为才对。刚刚特别想扒你的衣服,可是你看这个地方……”

周枕月忍不住很轻地笑了一下:“算了,改天吧……等明天回碧云兰亭,或者去江边公寓……”

穆雪衣很乖地点头:“嗯。”

周枕月:“那咱们先出去?先吃饭。”

穆雪衣:“好。”

两个人相互扶着起来,整理好那些蒲团,准备回客厅。

走到门口时,忽然见门缝下面飞进来一张小纸片。

周枕月弯腰捡起来,看了一眼。

纸片上潦草地写着?几个大字:“不要客气,卧室随便用!”

淡淡地抬眼。

五指搭上门把手,猛地一拉。

门口那两个趴门上偷听的人措不及防地扑了进来,像破了堤坝的洪水一样,哗啦啦倾斜一地。

葛薇浓垫在最下面,狗吃屎的姿势,还拿着锅铲,差点一锅铲砸在穆雪衣脚上。

“哈,小穆总,周总,”葛薇浓撑着?地,哂笑,“你们咋出来了?”

周枕月面无表情地盯着葛薇浓,“居然敢偷听领导谈话,你要是我的助手,早被开除八百遍了。”

穆雪衣走过去扶林可妮,说了句好话:“算了,阿浓也是担心我。”

周枕月:“小艾就绝对不敢做这样的事?,你应该好好管管你手底下的人。”

穆雪衣拍了拍林可妮的肩,安抚她:“没事,阿月是因为被撞破了说肉麻话,害羞了。不是真的怪你们。”

周枕月:“……”

林可妮眼眸微弯,看了看周枕月,又看向穆雪衣,由衷地为她们感到开心:“恭喜你们喔,终于真正复合了。”

葛薇浓忙附和着?说:“恭喜,恭喜。”

林可妮:“快来,咱们吃火锅~”

葛薇浓:“对,来来来,就作为你们的第一顿团圆饭了!”

几个人拉拉扯扯地出了门,只见饭桌上的火锅已经在咕嘟咕嘟冒泡,锅子旁边摆满了各种待涮的肉丸和蔬菜,空气里飘满了牛油火锅的香味。

葛薇浓和林可妮拿出碗筷,分放在桌子的每个边角。

“那两个碗放在一起,让周总和雪衣挨近点坐。”

“嗳,别把我的碗放那里,我不敢和周总坐一起……”

“没出息,那你挨着雪衣坐。”

“那我更不敢了……你往那边点,让我离她俩都远一点……”

“行吧行吧……”

穆雪衣悄悄戳了一下周枕月的胳膊,小声说:“其实有朋友见?证着?我们复合,也是很温暖很幸福的事?儿啊,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说对不对?”

周枕月捉住穆雪衣戳她的手指,轻柔地裹进掌心。

“嗯。”

她闷闷地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真的休息,真的不更,别蹲了

谢谢两位祖宗终于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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