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93 章

周枕月忽然意识到,好像一切都不太一样了。

一年前,穆雪衣刚刚找回来时,她们也是签了合约。

那个时候,在她们的感情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一直是自己。

如今依旧是用合约捆着雪衣,甚至还给她戴上了代表低下一等的手铐。

雪衣却……丝毫不居弱势。

自己所有的压迫、强制,都像打在了棉花上。

棉花不仅一点都不疼,还要反过来,无声无息地包裹住她。

让她沉溺,窒息。

让她……

跟着她的脚步。

跟着她的思维。

再也想不起原本的初衷。

周枕月闭上眼,转过头,将已经通红的耳朵从穆雪衣的唇下挪开,用自己的嘴唇代替耳朵的位置,触上对方柔软的双唇,紧密相吻。

灼热的呼吸拂在彼此的脸上。

再清冷的晚风,吹到这一片领域,都变了温度。

周枕月一边吻穆雪衣,一边抱住她,托住她,将这个过于纤瘦的人抱到了一旁的玻璃桌上?,让她在桌子?边缘坐好。

潜意识里仍旧挂念着她有伤的脚踝,不?忍叫她久站。

嘴唇由对方的下唇转到脸颊,再转到耳根。

唇边还带着寒夜的一点凉,穆雪衣的耳垂却烫得像一块炉中碳。

冰碰上?碳,瞬间融化成水,蒸腾成烟。

穆雪衣用力地抱着周枕月,闭着眼,仿佛在寒天雪地里,抱着唯一的希望与光明。

周枕月身上是黑色软薄羊毛衫。

穆雪衣穿的是杏色绸质衬衣。

她们的衣着都不厚,透过薄薄的布料,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夜风的每一寸彻骨。

在这过于高阔的天台上,彼此相拥,便成了最浓的悸动。

云空的拖尾,星辰的光晕。

在彼此的心尖上?熨过,留下只有自己才能读懂的痕迹。

风越大。

怀中的这份温暖,就越难舍。

周枕月低下头,垂着眼,在穆雪衣耳边,哑着嗓子?低声问:

“敢和我……在这个地方试一试吗?”

她吻了吻她的耳尖,以更低的音调重复地问。

“敢吗?”

穆雪衣抱紧了周枕月,没有丝毫退缩,轻轻地笑:

“我为什么不?敢?”

“这是全岸阳最高的地方,我们脚下是透明的玻璃,在这里,岸阳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会看?到。”

周枕月抓住穆雪衣的手腕,往她后面的玻璃墙一按,金手铐与玻璃撞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他们……会看?到,我和你,周枕月和穆雪衣,周氏和穆氏,岸阳最大的两个对头,表面争得水深火热、你死我活,其实暗地里,纠缠在一起……做着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所有人……都会看?见,我们在这里,放纵……堕落……迷失……”

穆雪衣唇角含着淡淡的笑。

“阿月,”她拖着一点黏腻的尾音,轻柔,诱人,“你敢点头,我就敢脱。”

听到这样的回答,拥抱的动作顿住。

指尖隔着布料,僵在对方的右蝴蝶骨处,带着那片衣衫,陷出五个小小的坑。

周枕月转过头,盯着穆雪衣。

眼底半是耐人寻味的审视,半是未燃尽的欲望。

穆雪衣摸着她的侧脸,压低了声音:

“你愿意让所有人看见我被你占有的样子,那就让他们看吧。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可以。”

周枕月望进穆雪衣包容又清澈的眼睛,看?见了里面轻轻闪动的微光。

她的眼底,映着天上的星空。

那抹光温柔到极致,也破碎到极致。

越是破碎,就越明亮,动人。

“只要我开心,真的什么都可以?”

“对,什么都可以。”

穆雪衣抱住了她,头枕在她的肩上,语气里有很轻很轻的叹息。

“但我希望……你是真正的开心。而不?是折磨过我,又折磨你自己。”

穆雪衣顿了顿。

“其实,从始至终,我都只是想要你开心。”

周枕月没有说话,眉间微皱。

穆雪衣沉默了一会儿,抱着周枕月的胳膊更紧了一些。

“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看?见你笑的样子了。”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再做些什么,我已经很努力了……”

“除了顺着你,我真的……不知道该再做些什么了,阿月……”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露出了一点几不?可闻的哽咽。

雪衣在……哭吗?

周枕月意识到穆雪衣在为自己流泪时,鼻尖一酸,也忍不?住流出了泪。

她还是像以前那样爱着自己的吧?

她对自己的爱就算不?如以前那么多,也应该还剩了那么一些……足以拿来陪自己走完余生的吧?

周枕月把穆雪衣紧紧抱在怀里,双臂都要嵌进对方的脊梁中一样。

她真的……好怕失去她。

就算她们还有三年的合约期,就算已经给她戴上了手铐,就算……

就算她可以这样将她随时招来,吻她,抱她,和她上床。

她还是觉得自己握不住她。

雪衣以前那么需要她,都可以抛下她两次。

如今雪衣这么强大……那么,会不?会再一次不要她?

下一次走,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她们之间……

究竟还有什么可以拿来作为羁绊?

雪衣刚刚为她流的这几滴泪,算是一种在意、一种羁绊吗?

这些深埋在心底,她一直不敢直视的焦虑,随着眼泪,一同在她的身体里汹涌澎湃起来。

想得越多,抱穆雪衣就越紧。

抱到穆雪衣实在压抑不?住,咳嗽出了声。

她才猛地意识到,她恐怕快要将她的肋骨勒断了。

刚刚因为亲昵引起的火热,已经被寒冷的夜风吹得七零八落。

理智也随着冰冷下来的空气,渐渐回笼。

周枕月的力道松开了一些,但还是将穆雪衣抱在怀里,没有放开。

穆雪衣靠在她肩上,闷闷地又咳了两声。

她下意识地抚上?了穆雪衣的背,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帮她顺气。

远处大楼的霓虹灯光又灭了几盏。

晚风依旧在吹,冷冷的,凉出了几分透骨。

拍了一会儿背,怀里的重量似乎在慢慢变沉。

周枕月低头看?去,才发现穆雪衣居然在这么一会儿时间里,就这样,坐卧在自己的怀里,睡着了。

头枕在自己的肩角,耳朵刚好放进自己的锁骨窝,眉头还是皱着的。

她看起来好累。

昨晚折腾成那样,应该没怎么睡。今天又去了南山公园,忙着穆国丞的任务和那个小姑娘的事。

怪不得刚刚给她打电话时,她在车里都是在睡觉。

不?由得抬起手,轻抚她的发鬓,将她耳边随风漂浮的碎发别到耳后。

周枕月不?禁自嘲一笑。

她看着这样的雪衣,突然恨起了自己。

她明明是想报复对方的。

却恨起了自己来。

恨自己昨晚索求太多。

恨自己今晚没有让她好好休息,一意孤行地把她叫过来。

只为了抓住那一点点可怜的安全感。

周枕月托住穆雪衣的大腿,小心地让她趴在自己的肩头,抱她起来。

她轻手轻脚的,尽量放缓身上每一块肌肉的动作,慢慢地走向电梯口。

只下了一层。

她抱着她,走到自己的办公室,用腿轻轻勾着门框,把门关上。

办公室里有一张沙发,平时供她小憩喝茶用。不?大,1.8米,常规沙发的宽厚。

周枕月把怀里熟睡的人放在沙发上?,托着她的后脖颈,缓缓放平。

从沙发背上?拿下一条毯子?,盖上?去。

沙发实在太窄,穆雪衣一个人平躺着已经占完了所有地方。

可周枕月不?想走。

她跪坐在沙发旁边冰凉的地板上,趴在穆雪衣的肩旁边,握住对方的手,整个人的重量都倚靠在沙发边缘的一个小小角落。闭上了眼睛。

食指的白玉戒指,刚好触在了纯金手铐上?。

她坐拥这栋岸阳最奢华高广的大楼,可眼下,她无比地希望,自己的世?界只有这张沙发这么大。

只要沙发上?有穆雪衣。

那么沙发上?,就有她的全世界。

.

半夜。

也许是凌晨两点。也许是三点。

坐在地板上睡着的周枕月忽然被一阵异动吵醒。

一片漆黑中,她努力辨认着沙发里那人的轮廓,依稀看?见穆雪衣缩在沙发深处,口齿不?清地咕哝着什么。

周枕月:“雪衣?”

穆雪衣没有醒,模模糊糊地说了句梦话:

“……我是发。”

周枕月直起弯得酸痛的腰,又问了一遍:

“你在说什么?”

穆雪衣完全没有了清醒时的那股疏离与淡然,就像是又回到了最开始还弱弱的样子,像奶猫一样,把身体蜷成圆圆的一团。

长长的卷发睡乱了,扇坠上?的流苏一样,软而散地裹着单薄的肩。

她又哼哼了两声,还是口齿不?清:

“我是……发。”

周枕月听过第二遍,绞尽脑汁思索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穆雪衣说的是:

“我是花。”

……也不?知道做的是什么梦。

周枕月给她掖了掖毯子,摸了一会儿她的后脑做安抚。

深夜寂静。

没多久,就只能听见办公桌上?时钟在走的答答声。

周枕月快要入眠时,忽然又听到穆雪衣梦呓了一句:

“我要光合作用啊。”

周枕月:“……”

穆雪衣翻了个身,“……得要光合作用啊……”

她又黏黏糊糊地嘟囔了好多,说来说去,就是要“光”。

为了哄她平复下来,周枕月从地板上爬起,撑着跪酸了的腿走到办公桌旁,轻轻拿过自己的小台灯。

回到沙发边,把台灯开到最低亮度。

一有光,穆雪衣就满意了。

自言自语地嗯了一声,又翻了个身,睡沉了。

周枕月想把这个小台灯夹到穆雪衣的旁边,但是沙发上?没有一个棱角适合夹的。夹在茶几上?又太远,光打不?过来。

如果放在茶几那边,再往上?调亮一个度,距离又不太合适,对于睡眠中的人来说还是太亮了。

周枕月举着台灯,左右看了一圈。

没办法。

她沉了沉肩膀,摇摇头。

她就这么握着台灯,举在穆雪衣的肩旁边。

让微弱的灯光均匀地倾泻在对方的侧脸与耳畔。

看?着那人安静的睡脸,周枕月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忍不?住,突然笑了一下。

“光合作用……”

她低喃着这个有些荒诞的词。

不?禁叹了口气。

这个清醒时伤她入骨的人。

怎么能在睡着时……

……这么可爱啊。

微垂的眼眸里,铺满了温柔与宠溺。

那一晚,102层的那盏光,亮了整整一宿。

一宿,动也未动。

稳如那夜天空中流经万古的星辰。

不?移。

不?灭。

作者有话要说:嘴上说着要以狂风骤雨惩罚你,心里却在为你打着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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