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

第二天中午。

昨晚折腾得太晚,周枕月醒来时已经是十二点了。

她?模糊地揉了揉眼睛,向旁边一看。

果然?,穆雪衣已经走了。

周枕月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意识慢慢清醒后?,她?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习惯性地打开新闻栏目,先看看今天的新闻。

才进入app,首页就有一个醒目的标了“爆”的标题——

【岸阳财大惊天丑闻:与穆氏校企联合背后?的私人交易】

周枕月马上坐了起来,点进这个标题,飞速浏览新闻内容。

新闻里曝出了许多?私下会餐的小?票,据说是岸阳财大校长沈磊的女儿,也就是如今商院的教授沈怀星,和穆氏企业内部人员请客吃饭的凭证。

岸阳财大并不隶属教育局,它直属国家?统计局管理。所以当?初校企联合择选企业时,上面?就特意嘱咐了要绝对公?平公?正地去评估。但那些会餐小?票上的时间,清清楚楚就在岸阳财大和穆氏的校企联合之前。

票上的会员手机号,已证实是沈怀星的私人号码。

如果是校企联合后?,他们吃个饭、联个姻,都不会引来这么大的舆论崩盘。

可惜,那小?票的时间,就卡在了当?时校企联合的档口。

这桩丑闻一出,校长沈磊直接被撤职,沈怀星也被停了课,穆氏的股市大跌,双方的校企联合直接终止。

至于穆雪衣和沈怀星的婚约,毫无疑问,十成十是没下文了。

穆国丞如今见?了沈家?,怕不是要像躲瘟疫一样躲他们。

周枕月看着这条新闻,愣了很久。

那些小?票……

她?转过头,想?拿衣服穿上,但眼一低,就看见?自己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上放着一张纸条。

她?拿起那张纸条,只见?上面?熟悉的字体写着:

“阿月,我知?道?你昨晚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我没当?真。别?怕,我不会嫁给沈怀星。”

“你应该看到新闻了。没错,是我做的。”

下面?有一行更小?的字:

“别?担心,我没走,在厨房给你做早餐。”

周枕月马上起床,随便拿了睡袍披上,一边系带子一边打开门朝厨房方向走。

刚出门,她?的脚步就顿住了。

目光也凝固。

餐厅的桌子上摆着一盘馒头和一盘炒鸡蛋。应该已经做好很久了,盘子边缘的油脂已经凝固,炒蛋不冒热气,馒头的皮也干裂发硬。

穆雪衣光着脚坐在阳台的吊椅上,一条腿曲起,一条腿耷拉下来,趾尖轻轻晃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光滑的木地板。

她?没有注意到周枕月出来了。

她?正在专注地盯着白?色的墙面?。

阳台外有阳光打进来,刚好照到那面?墙上。

穆雪衣举着双手,纤长的手指搭在一起,做出了蝴蝶的样子,柔柔地拂动翅膀。

光影笼着她?的十指,在墙上勾勒出了栩栩如生的一只蝴蝶。

蝴蝶灵巧地扇着翅膀,飞啊飞,飞啊飞。

却?飞不出那块墙面?,只在原地徘徊。

因为穆雪衣的右手戴着手套,所以两只手的光影不是很对称。

蝴蝶右边的翅膀,总觉得有些臃肿。

穆雪衣本来是微微笑着的,但她?发现这一点后?,唇边的弧度缓慢地放平了。两只手分开,拆散了那只动人的蝴蝶。

她?抬起右手,在阳光里,仔细地看着它。

看了一阵子,她?的左手忽然?动了动。

似乎是想?要去摘掉右手的手套。

可几乎是在抬起的瞬间,她?的左手就又放了下去。

随即,右手也收拢了,垂下来,放在膝盖上。

她?的背影浅浅地起伏了一下,像是叹出了一口气。

看着这样的雪衣,周枕月呼吸一滞。

心一下就疼得不行。

她?知?道?,雪衣的右手尾指一定落下了疤,断指的缝合痕迹绝对不会好看。

这个人再聪明,再坚强,骨子里……也还?只是个爱美的小?女人啊。

那只手套,或许就是经过这一年?漫长时光的洗礼后?,她?身上唯一遗留的自卑。

就在这一刻,周枕月忽然?不确定起来。

自己真的想?要毁了她?吗?

毁了她?,的确可以让自己变回她?世界里唯一的那个神。

可是……

穆雪衣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了周枕月的目光。

“阿月。”她?翘起唇角轻笑。

周枕月敛起心绪,走过去,似是随口说道?:“我看见?你的纸条了。”

穆雪衣:“你看见?就好。”

周枕月:“……你说的都是真的?”

穆雪衣回忆了一下纸条内容,答:

“是,沈家?被查办确实是我做的。一年?前沈怀星每一次请我吃饭,我都留下了小?票,尤其是在校企联合的风口浪尖时,我几乎每天都和她?出去吃饭。”

“我当?初既然?能答应这个婚约,就代表我已经有了毁婚约的计划。不然?,我绝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婚姻做赌注。”

周枕月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

穆雪衣在她?开口前先开了口:“阿月,别?再说昨晚那样的话了。你拿那些话折磨我,我愿意受着,没有意见?。可我不想?你拿那些话折磨你自己。”

周枕月沉默片刻,说:“我不觉得那是折磨我自己。”

穆雪衣:“你昨晚在生气。”

周枕月:“我没有生气。”

穆雪衣:“你要是没生气,我怎么会流血。”

“……”周枕月愣了一下,“什么?”

穆雪衣缓缓说:“你昨晚太用力了,你看看你的指尖。”

周枕月刚刚没有注意,穆雪衣一说,她?才抬手去看自己的指尖。

……的确,有凝固的血渍。

目光停驻在食指与中指已经干涸的血迹上,忘了眨眼。

刹那间,内疚浸入了心头。

但她?没有让这份内疚表露在脸上。

眼一垂,一抬,就敛好了所有的异样。

“对不起。”

道?歉也是漫不经心的。

穆雪衣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从吊椅上站起来,瘸了两步走到墙根,拎起靠在那里的手杖。

“鸡蛋在餐桌上,你自己回锅热一热,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穆雪衣走到玄关处时,周枕月低声问:

“你就不能帮我热完再走么?”

穆雪衣穿上鞋,温和地答:“要是我有时间,会帮你热的。但是眼下确实有事,我已经迟到一些时间了,你就自己热一热吧。”

门被拉开,伴着手杖杵地的声音,那人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周枕月站在原地。

良久,轻笑了一下。

雪衣如今真是明白?了什么叫做“进退有度”。

她?愿意冒着迟到的风险等她?起床,这是在表达她?对自己的爱与在意。

可她?却?不愿继续冒着迟到的风险帮她?热菜,这是在表达她?的尊严与底线。

我爱你,但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我可以为你付出,但我不能付出我的所有。

这恋爱的三观,还?挺正。

周枕月走到刚刚穆雪衣做过的吊椅旁,在她?的位置上坐下,举起一只手,看着墙面?上自己五指的投影。

可惜了,她?却?不喜欢这样太正的恋爱观。

爱情……

难道?不应该是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炽烈疯狂,彼此为唯一,为你生,为你死,为你神明变蜮鬼,红颜变枯骨,就算身上掉了块肉,那也是属于你的,都拿走,不要还?给我。

难道?不该是这样的吗?

以前的雪衣,不就是这样的吗?

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雪衣变成现在这样,说到底,还?是不够爱她?周枕月了而已。

原本因为对方主动毁婚约、与那只想?摘又不敢摘的手套而柔软了些许的心。

又变得冷硬了起来。

.

因为岸阳财大这件事闹得太大了,所以穆国丞一早就打来电话要见?穆雪衣。

穆雪衣几乎是花光了所有借口,才拖到了周枕月醒来。

上一次在温泉山庄,她?就是在周枕月熟睡时离开的。

所以,她?心里早就出了决定。

此后?一生,不论发生多?大的事,她?都会守在阿月身边,等阿月醒来。

那盘炒蛋她?不是不能帮她?热。

但等周枕月醒来,她?已经做出了牺牲,再花时间为她?热菜,牺牲得就太多?了。

她?并不是斤斤计较这些细小?的付出,她?只是不想?让周枕月觉得,自己为她?牺牲得太多?。

因为她?太明白?,在一段恋爱关系中,对方牺牲太多?时,被给予的一方会承受多?大的痛苦与自责。

曾经她?就是因为这样的痛苦才选择了离开。

那她?就更不能把这种痛苦,再赋予阿月。

葛薇浓早就把车停到了楼下,穆雪衣一下来,她?就载上她?前往穆国丞订好的酒店。

在车上,穆雪衣问:“是去见?白?光宗么?”

葛薇浓:“嗯?你怎么猜到的?”

穆雪衣:“出了这么大的事,穆国丞也就只能向更强一些的建邺求助了。”

葛薇浓:“你猜得没错。”

“我还?猜得到,穆国丞八成又打算给我安排新的联姻,”穆雪衣看向车窗外,“上次那个建邺老总对我就很有兴趣的样子,我从穆国丞的表情里看得出来,他特别?后?悔把我许给了沈家?,错过了攀亲的好机会。”

“现在不是正好,沈家?出了事,我就又成了一个待价而沽的新商品。”

葛薇浓轻叹:“你可真是料事如神。确实,一会儿你要见?的,不仅是穆国丞和白?光宗,还?有白?光宗的独女——”

“白?鹿停。”

作者有话要说:白大小姐的名字还挺好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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