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仍旧透着清寒。
外面房檐与地面的积雪,却因为今天的一层薄薄日光消融了?些?许厚度。
周枕月走后没多久,葛薇浓就带着沈怀星过来了。
沈怀星进了?门,放下手中提着的穆雪衣喜欢喝的酸奶和几兜水果,摘下蒙了?雾气的金丝眼镜,用袖口去擦。
“雪衣,”她戴上眼镜,脱掉外套递给葛薇浓,“好久不见了?,最近好吗?”
穆雪衣窝在沙发里,很客气地笑了?笑。
“刚刚听阿浓说您来了,我还不太相信,没想到真的来了。学校里不是有事?么,您来这边不耽误吗?”
葛薇浓把衣服挂到衣架子上,默默地退了?出去,关好门。
沈怀星走到沙发这边来,在刚刚周枕月坐过的位置上坐下,看着许久没见的穆雪衣,眼底的思念遮也遮不住。
“那边项目第一阶段暂时结束了?,我马上请了个假,过来看看你。”
她说着,扶了扶眼镜,金色的长链微晃。
“当初没有第一时间陪在你身边,我一直都挂念着。这次我和父亲申请了?我能申请的最长的假,足有半个月,我可以一直陪着你。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想过来亲口和你说,给你个惊喜。雪衣,开心?么?”
半个月……
穆雪衣强撑着笑:“我……我开心?。”
沈怀星的目光柔软下来,向穆雪衣那边凑了?凑。
她伸出胳膊,想要抱她。
穆雪衣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老?师,你别……”
她抓紧了沙发扶手。
沈怀星怔住。
随后,眼底黯了黯。
“我听说你前段时间遭过雪难。”她声音柔哑,“……我只是想给你一些?安全感。”
穆雪衣勉强牵出一个笑:“那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了?,我现在挺好的,谢谢您。”
沈怀星沉默半晌,苦笑:“那没有这个借口,我也不可以抱抱你?”
穆雪衣沉默。
沈怀星垂着头,缓缓问:
“你不是答应过我,可以跟我试着慢慢复合的吗?”
穆雪衣扣紧了?沙发扶手,心?里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她又是好一阵没说话。
良久,才开口换了话题:
“今天好不容易出太阳,出去走走吧?”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
沈怀星起身,温和地应了?:
“好,走走。”
沈怀星扶着穆雪衣坐上轮椅,穆雪衣一坐好,就马上把搭在沈怀星小臂上的手收了回去。
看着轮椅里那孩子的黑色发旋,沈怀星抿了抿唇角,眼底暗涌着复杂的情绪。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出了木屋,漫无目的地顺着小路闲逛。
似乎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听到轮椅在石片路上轧过的窸窣声响。
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路过一处凉亭时,穆雪衣说:“进去休息一下?”
沈怀星当然不会对她说“不”,便顺着她,推她进了?凉亭。
这个地方视野还不错,可以遥遥看见远处此起彼落的一个又一个汤峪池子。今天天气好,很多客人都出来泡温泉,零零星星的,散布在蜿蜒的小路上。
气氛有点沉闷。
沈怀星主动问起:“你身上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穆雪衣如实回答:“再过一段时间,右手的小指就可以去拆线,左臂的石膏也可以拆掉了?。医生说,会诊的时候亲眼看看我脚踝肌腱的恢复情况,要是情况乐观,可以不再坐轮椅,开始试着拄单拐慢慢自己走。”
沈怀星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听起来不错。”
穆雪衣:“这是最乐观的情况,要是不乐观,估计还得拖很久。尤其是脚踝,复健的路还很长,不一定呢。”
沈怀星沉思片刻。
“要不你还是回岸阳吧,我在那边,也好照顾你。你要是觉得待在你爸爸身边不自由,就住到我家来,我父亲很想见见你。他总说,你之前亲自晒的茶叶很香,他还想再尝尝。”
穆雪衣尴尬地笑笑:“不必了?,这里幽静,我在这里静养挺好的。”
沈怀星:“那我以后常找机会,一有时间,就飞过来看你。”
穆雪衣:“没关系,您有您要忙的事?,不用一心?系在我身上。”
“……”
沈怀星忽然起身,走到了轮椅前。
她弯下腰,双手抓住轮椅两边,措不及防地逼近了?穆雪衣。
穆雪衣本能地向后一躲,可是轮椅空间本就狭小,她也没什么地方能躲。
沈怀星离她太近,她只能别过头去,看向一边的地面。
“……老师,你别这样。”
她嗓音极轻。
沈怀星的目光近在咫尺地盯着她,凉硬的眼镜垂链落在她的脖颈,刺骨地冰。
“我们不是快要结婚的人吗?”
她像是在质问。
“你不是还想要我家和你家校企联合么?为了能联姻,你前几次都可以装得那么好,为什么,这次连装都懒得装了??”
穆雪衣瞬间转回目光,眼底变得锐利。
原本温软的声音也卸下了?伪装。
“你看出来我前几次都是装的了??”
沈怀星苦笑:“雪衣,你忘了?,我们曾经在一起好几年啊。你真正爱我的时候,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样子,我比你自己都清楚。”
穆雪衣抓紧轮椅扶手,“……那你为什么不戳穿我?”
沈怀星:“我不在意你眼下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只要你肯演这个戏,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时间长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总可以回到最开始,不是吗?”
穆雪衣愣愣地看着沈怀星。
沈怀星压着嗓子,说:“我不管你心?里揣着什么计划,我无所谓,你做什么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但?我也明白,你需要我继续装不知道。你想要穆氏,想爬上比你姐姐还要高的位置,对吧?你不想让你爸爸察觉你的异常,对不对?”
“我可以继续演,可是,你也得要演好点啊。演继续喜欢我,愿意爱我,演努力和我复合。”
“你演好了,我才能也在你爸爸面前演好。你懂吗?”
穆雪衣的指尖抠得太紧,在扶手上一滑,狠狠嵌入掌心?。
沈怀星低下头,闭上眼,轻轻吻上穆雪衣的右眼尾。
穆雪衣浑身颤抖,沈怀星挨到她的瞬间,一滴泪溢出眼角。
沈怀星吻过她的眼尾,又微微侧头,熨过她的鼻梁,向她的唇凑去。
即将要碰上时。
穆雪衣抬手狠狠推开沈怀星,她推的力气太大,沈怀星直接摔在了地上,她的轮椅也重重地颠了?颠,差点侧翻。
“滚!!!”
她吼道。
沈怀星捡起眼镜,慢慢爬起来,“你为了一个周枕月,什么都不要了?是吗?”
穆雪衣红着眼笑了?起来。
“哈哈……”
“你威胁我……就连你,也会威胁我。一个我真情实意爱过的人,居然有一天,也会……这样对我……”
她闭了闭眼,自言自语起来。
“为什么呢?要是觉得我该死,可以用一千种,一万种方法折磨我,可是,为什么偏偏和他们一样,要这样……威胁我……”
沈怀星隐隐察觉到了雪衣的异样,咽了一下口水,心?中也乱了。
几声嘶哑难听的笑声后,穆雪衣含着泪看向沈怀星。
“行?,我不在乎了?,你说去吧。去告诉穆国丞,告诉穆家所有人,我是个居心?叵测的恶鬼。去说吧。大不了?,大家一起死,你把我毁了?,你也别想活,你们沈家,包括你爸,你,一个都别想活——!!!”
沈怀星没有想到会把穆雪衣逼成这样,她还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雪衣,疯子一般。
像是被甩了一巴掌。
一下子就清醒了?。
脑中汹涌的情绪褪去,她猛地识到了自己的过分,想上前安抚穆雪衣,“雪衣,我不……”
“滚!不要碰我!!”
穆雪衣骂道。
沈怀星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局面已经失控。沈怀星没有办法,僵持了?一会儿,最后,选择打电话叫来了葛薇浓。
把穆雪衣交给葛薇浓时,她的眼神都在躲闪。
“抱歉,是我太着急了,刺激到了雪衣。你好好照顾她。我这两天先不见她了,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必要时候……可能得送她下山就医。”
葛薇浓看了?一眼不太对劲的穆雪衣,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先答应。
沈怀星又深深看了?看穆雪衣,手指无力地攥了攥。
像是还想对穆雪衣说些什么。
可最后,也只是欲言又止。转身,回酒店主楼自己的房间去了?。
葛薇浓推穆雪衣回了?小木屋,路上试探着叫过她几次,却没有得到回应。
应该是出事了?。
葛薇浓非常敏锐地察觉到,穆雪衣的状态很不对,不是她一个人能扛过去的。于是从小木屋出来后,马上用微信给周枕月发了?消息,说沈怀星走了,让她现在务必过来一趟。
穆雪衣回小木屋后,关了门。
趴在水池边,面无表情,机械地洗着自己的右眼尾,刚刚沈怀星吻过的地方。
她太用力了?,指甲狠狠划过去,累起一丛醒目的红痕。
冷水刺进了?眼睛,柔润的眼白开始涨上血丝。
不停地洗。
像是有什么屈辱的东西,烙在了肉里。
洗着洗着,门好像是“吱呀”响了?一声,有人走近了?来。
那人停在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腕,说:“你怎么了??在洗什么?”
穆雪衣狠狠甩开那只箍住她手腕的手,吼道:“滚开!”
她继续洗自己的右眼,指尖像是要把眼珠都要挖出来一般。
周枕月看着眼前的穆雪衣,胸口一紧,心?跳的每一下都在抽搐着痛。
这是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碎了的人啊。
她好不容易……
才哄好的,小姑娘。
她放在心尖上拼命保护的宝贝。
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雪衣。”周枕月又走上前去,试探着想要抚她的头。
穆雪衣又叫道:“不要碰我!”
她抬起水淋淋的一张脸,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却又好像根本就没分辨出眼前这人究竟是谁,只是盯着那个轮廓。
“你想让我干什么?你想让我讨钱,偷东西,嫁人,还是吻我,睡我?”
周枕月嗓音都在颤:“我不是……”
“都要吃我……”
“你们……都想要活吃了?我。呵呵……”
穆雪衣苍白一笑。
周枕月又伸出手去,想要安抚她。
穆雪衣脸上所有表情瞬间消失,冷冰冰地盯着周枕月,像是盯着一袋恶臭的垃圾,一字一句警告:
“不许碰我。”
周枕月垂下手,眼底噙着泪。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力过。
她最心?爱的人,像是被撕碎了一般站在那里。
可她……
连把她拼起来的机会……都不被准许得到。
周枕月只能顺着她,低声说:
“好,我不碰你。”
穆雪衣随手拿起旁边的一面镜子,狠狠向对面甩过去,吼:
“滚!”
镜子尖锐地划过周枕月的脸,在她的颧骨处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周枕月的手攥成拳。
眼泪跌出眼眶,滑过渗血的伤口。
“好……”
“我滚。”
作者有话要说:雪衣的精神已经有点问题了
.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满枝桠。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就是一株小小草2个;云梦、寒雨笑、隨安、满枝桠。、Lythrum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icole20瓶;多言数穷,不如秤砣14瓶;小姜饼10瓶;童装最大号、k5瓶;blink小王3瓶;剡注、一夜暴富七次2瓶;北罚弟子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