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葛薇浓拎着那养得油光水滑的肥鸭子,盯着瞧了好一阵。

她扭头?对穆雪衣说:“二小?姐,我先把它关起来,明天拿到后厨去给您煲个汤。”

“别……”穆雪衣急忙阻止,想了一下措辞,“这?个……你先给我拿过?来吧,明天早上我拿去放回山里。这?是……野生动物,我就不为了口腹之欲去破坏生态系统了。”

葛薇浓有点狐疑地看了穆雪衣一眼。

她似乎并不怎么相信,这?个骗自己生啃冻梨的女人,会有“保护生态系统”这?么高的觉悟。

穆雪衣又说了一遍:“你拿过?来吧。”

于是葛薇浓只好服从地拎了鸭子过?去,帮穆雪衣送进房间?。

等葛薇浓放好鸭子,穆雪衣轻叹:“你不提后厨倒罢,你刚刚一提,我就想吃宵夜了。你现在去后厨那边一趟,帮我带份莲子羹回来。”

葛薇浓低头?:“是,这?就去。”

夜已经深了。

窗外的大雪一刻不停歇地下着,透过?窗户,能?看见窗台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像是才出炉就堆在那里的棉花糖,蓬松绵厚。

木屋里灯火是温暖的昏黄色。

仿佛是在炉子里拢了一堆噼啪作响的枯柴火盆。

穆雪衣抱着花椒靠在床头?,拿了自己的电暖袋。

她把电暖袋放在自己膝盖的被子上,让花椒窝在上面。

“长胖了嘛。”穆雪衣摸着花椒的胖脑袋,“长这?么胖,怎么还?不下蛋啊?”

她问完,又故意?自言自语地“哦!”了一声,“不下蛋,那是因为我们花椒——是男孩子啊。”

话落,她把自己给逗笑了。

她正笑着,木屋的门?被直接推开。

葛薇浓是绝对不敢越过?敲门?直接推她的门?的。所?以?,门?一开,穆雪衣就笑着回过?了头?。

“阿月!”她唤道。

周枕月摘下落满雪的帽子,抖了抖,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一边脱外套,一边走向卧室隔间?。

她手里拎了一个大包,看上去沉甸甸的,不知道装着什么。

“笑什么呢?门?口就听到声音了。”

“没笑什么,”穆雪衣不好下床,只能?趴在床边,等周枕月走过?来,“我只是没想到,你把花椒也?带到暨宁这?边来了。”

周枕月把大包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茴香也?带过?来了,现在正在我房间?的浴缸里游泳。你要是想见它,改天我带它过?来。”

穆雪衣抱起花椒,把这?只胖鸭子放在地上,推了推它的屁股赶它去一边,小?声念叨:“走远点走远点,小?信号兵……”

周枕月在床沿边坐下来,屋子里很热,穿着毛衣有点闷,她便拎起高领脱掉了身上的白毛衣。

毛衣里面是一件她惯穿的白衬衫,叠毛衣时?,袖口俨然?佩戴着那双虎睛石袖扣。

雅白的衬衫,蓝色宝石的袖扣。

温润的玉戒指,修长细白的手指。

她身上……

还?有好闻的雪松气?息。

穆雪衣忽然?觉得,她好像对周枕月上了瘾。

看着对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佩饰,甚至是每一丝气?味,都觉得……

欲罢不能?。

她突然?很庆幸,自己的名字里有一个“雪”字。

阿月是很像雪的人。

她的名字里有雪,就好像永远把阿月带在了身上。

周枕月见穆雪衣看着自己发呆,不知道她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还?以?为自己头?发乱了,摸了摸发尾。

没乱啊。

“你在看什么?”她偏着头?问穆雪衣。

穆雪衣回过?神,忙敛起自己那乱七八糟的心?绪,有点结巴:“我……我就是在想,阿月你带来的那个包里……装了什么……”

周枕月笑了笑,没说话,俯身下去拉开了大包的拉链。

包里装满了电子设备一样的东西,还?有一堆缠绕整齐的黑线,花花绿绿的转接头?。

她把里面的东西抱出来,像是个大黑匣子,穆雪衣一时?没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周枕月抱着那东西去了电视机旁边,袖子卷起来,微微挪了挪电视机,弯腰去看后面侧面的接口。

她俯身在那里,鼓捣了好一阵时?间?,把两?台设备链接了起来。

穆雪衣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这?到底是什么?”

周枕月有点无奈:“都拿出来了,你还?认不出来。”

穆雪衣:“?”

周枕月:“读碟机啊。”

穆雪衣盯着那台读碟机看了又看,终于依稀记起了小?时?候那模糊的记忆。

“啊……小?时?候家里好像确实有这?个东西,时?代的旧物了。”

她眨了眨眼,“阿月,你拿这?个东西干什么?”

周枕月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张装在小?纸袋里的光盘,晃了晃,“给你看个东西,解解闷。”

穆雪衣笑道:“你这?么麻烦干嘛,我不是有笔记本电脑么?”

周枕月:“你笔记本电脑有光驱么?”

穆雪衣愣了愣,回过?头?看向书桌,“……好像还?真没有。”

周枕月蹲下去,把光盘放进读碟机,“白天我就注意?到了,你那电脑没光驱。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弄这?老古董来。”

读碟机吞进了碟片,开始发出陈旧的“滋滋”声。

周枕月回到床边。才一坐下,穆雪衣就爬过?来,钻进她的怀里。

穆雪衣抱紧周枕月的腰,趴在她胸口使劲呼吸。

周枕月觉得有点好笑:“你在闻什么呢?”

穆雪衣:“你身上好闻,我多吸几口。”

周枕月笑了:“你是黑山老妖啊,吸人阳气??”

穆雪衣满足地叹息:“原来这?就是黑山老妖的乐趣,我开始羡慕黑山老妖了。”

周枕月只是笑着抬手,揉了揉穆雪衣的头?发。

电视屏幕上开始播放碟片的内容。

画面有一点扭曲,也?不是很清晰的样子,应该是当年的数码相机录的。

一个扎着双马尾,涂着红脸蛋的女人拿着话筒,站在一个大台子前,干咳了两?声,话筒发出“吱呀”一声怪响。她拍拍话筒,一本正经地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说:

“大家好,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儿童节联欢会。今年,市幼儿园的大班小?朋友们也?准备了许多精彩的节目,让我们一起屏住呼吸,掌声期待~”

“第一个节目,是由大3班小?朋友带来的,军体拳表演!”

主持人一路小?跑下了台,接着,一群均龄4、5岁的奶呼呼小?孩子推推搡搡地上台,懵懂地站好位置,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紧张地等着背景音乐响起。

孩子群的正中间?,C位,板板正正地站了个小?姑娘。

其他孩子都紧张得像做贼,只有她,站得笔挺笔挺,带着满颊白嫩嫩的奶膘,一脸小?大人似的正经。

穆雪衣一看,噗嗤笑了出来。

“那是你啊?”她笑得前仰后合。

周枕月也?噙着淡淡的笑,没什么避讳的:“是我。”

穆雪衣抱在周枕月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一点,轻声问:“你花这?么多心?思,搬这?么个大家伙过?来,就是为了给我看小?时?候的你打军体拳?”

周枕月:“嗯。”

穆雪衣:“为什么呀?”

周枕月沉默片刻,说:“那几封信里,你给我写了你小?时?候玩过?的毽子,橡皮筋。所?以?,我也?想给你看看我小?时?候的样子。”

电视屏幕上,5岁的小?周枕月严肃地皱着眉,因为憋着一口气?,腮帮子是鼓囊囊的,小?仓鼠一样。

她很严谨地用她短短的胳膊打着军体拳,带着她力所?能?及的所?有力气?,脸上的肉打得一颤一颤的。

穆雪衣看得一脸姨母笑,看着看着,忽然?注意?到小?阿月的脖子上戴着一根黑色长绳,绳子末端系着一枚白玉戒指,垂在她胸前的口水兜上。

那枚戒指,正是现在周枕月手上戴的这?枚。

“这?枚戒指这?么早就跟着你了?”穆雪衣有点惊奇,“我听你说过?,你们周家人,手上必配玉。我还?以?为只要戴着玉就行,不必非要一直戴同一枚。”

周枕月揉着穆雪衣柔软的头?发,温吞地解释:

“祖训说,一人配一玉,一生仅一枚。所?以?,在我出生的时?候,爷爷就为我挑好了这?枚玉戒指。小?时?候手指细,只能?穿了绳子挂在脖子上。后来长大了,才戴进食指里。”

“周家一直教?导子孙,‘一生一世一双人’。择玉如此,爱人也?如此。”

穆雪衣微怔地看着周枕月。

“是不是听起来很可笑?”周枕月笑了笑,“在如今这?个时?代,我们家还?在遵循着这?样的准则。其实,喜欢一个人,不必非要选定不放手的。”

她眼睫微垂,沉默了一会儿,声音转低,“我的意?思是,我不会以?此来要求你。”

她抿了抿唇角,笑意?渐深,“但是,我会以?此要求我自己。”

穆雪衣鼻子一酸,连眨了几下眼,忍住眼底的泪。

她听懂了。

一人配一玉,一生仅一枚。

她就是……阿月选定的那枚玉。

那个人。

屏幕里的小?阿月还?在一本正经地踢着短腿,激昂的背景音乐掺杂着那个时?代的杂音。

眼下这?个崇尚着自由的年代,似乎有很多老时?代保守的思想都被钉上了“时?代糟粕”的标签。

但有时?候……

有些陈旧到腐朽的思想……

真的,挺浪漫。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一辈子都系在一个人身上的爱情,真的是,太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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