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衣拼了一天的积木,拼得腰疼脖子酸,花花绿绿的说明书看?得她都快色盲了。也不知道那合作商从哪弄来的这么大一盒,七千多个积木块,按她的速度估计得要拼上一个礼拜。
从太阳升起拼到太阳落山,她也只拼完了一小部分。
在这期间,周枕月一直在里间忙事务,偶尔会走出来倒杯水。她们?之?间基本?没有什么交流。
但这种距离的保持竟意?外地没有让穆雪衣感到任何不安。
她知道有个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呼吸着,忙碌着,空气中除了阳光与灰尘的味道,还有那个人按动鼠标与键盘的细碎声音。不必用言语的交流来缓和根本?就不尴尬的气氛,就算一句话不说,心里也觉得无比踏实。
穆雪衣能隐约感觉到,周枕月好像开始允许她再?一次进入她的生活了。
当年,周枕月刚刚答应做她女朋友时,和她说过这样一段话:
“我大概知道其他人谈恋爱是什么样子,但我一个人待惯了,还不适应有另一个人在我身边。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你需要陪着我吃饭,陪着我工作,和我寸步不离,直到我的潜意?识和我的身体?都开始习惯……生活中多了一个你。”
穆雪衣放下手里拼了一半的零件,揉了揉酸痛的脖颈,看?向?玻璃门?后周枕月模糊的影子。
曾经?她也这样,陪在周枕月身边无数个午后。
她本?来觉得,如果周老爷子知道真相后不允许她们?再?在一起,她也能释然?离开。可是现在……
玻璃门?又被推开,周枕月拿着水杯走出来,去茶几边倒今天的第十二杯水。
穆雪衣望向?她弯腰的背影,看?着她衬衫袖口挽起后露出的半截小臂,看?着她食指上的玉戒指和玻璃杯碰在一起的样子。
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坚硬的积木棱角深深陷入掌心。
真的……好舍不得。
“咦,雪丫头?!”
周丰年的声音突然?从楼下院里传来。
穆雪衣忙从地毯上爬起来,由栏杆上向?下望,见周老爷子拄着拐杖刚刚回来的样子,脸上红通通的很精神。她第一时间问好:“爷爷好!”
周丰年满脸高兴,扬了扬手杖:“哎你怎么想起来……”
周枕月不知什么时候端着水也到了阳台,站在穆雪衣身边,远远地打断了周丰年的半句话:“爷爷回来了。昨天吃过饭,您不是和我说想见见雪衣?”
周丰年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哦……哦!对,没错。”
他抬起手杖指了指一楼,爽朗地笑:“正好,老钱给我送了一筐上好的闸蟹,刚刚叫后厨拿去蒸了。月牙儿,带雪丫头?下来一起吃。”
穆雪衣忙说:“我去厨房帮忙吧。”她又问:“阿月,除了闸蟹,你还有什么想吃的菜?”
周枕月抿了口杯里的水,“没有。”
穆雪衣望向?楼下:“爷爷,你还想吃什么?”
周丰年乐了:“瞅瞅,我孙媳妇就是贤惠!哈哈哈,别忙活了,厨房里俩厨子呢,也没你待的地儿。你俩先?下来吧,老钱的夫人给打包了一些?己做的刀鱼饺子,还热着,咱们?先?吃。”
周枕月回里间把?己的工作收了尾,等穆雪衣收拾好满地的积木零件,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空旷惯了的老宅一下热闹了,老爷子很高兴,叫人把餐桌挪到了院子里,还泡了一壶?己最好的茶叶。
等两个人坐下了,周丰年拉住穆雪衣的手,笑眯眯地说:“雪丫头?,听说昨天是你的生日,我也不知道你们?小姑娘喜欢什么,”说着,他拿出一个很厚的红包塞到穆雪衣手上,“给你包了个红包,买点?己爱吃爱玩的。”
穆雪衣忙推拒:“不用了爷爷,您前几天不是才给我发了个大红包……”
周丰年佯怒:“诶,那怎么能一样。之?前那是给你转账,今天这是包的现金,寓意?不一样!拿着,图个好兆头?。”
周枕月干咳了一声。
穆雪衣见周枕月暗示?己,也不敢再?拒绝,小心地收下,说了好几句谢谢。
周丰年给穆雪衣盘子里夹了一只饺子,转头?用耐人寻味的语气和周枕月说:“昨天老钱的儿子也回来了,记得吧?小时候抱过你的那个小钱叔叔。前段时间他刚刚上任市长?,手边一大堆事务,忙得不得了。忙成那样,他还得操心他那小儿子的婚事,当官的得多加小心,不敢大操大办,礼金单都不敢写,怕落人话柄。但是这样的话,日后又不好回礼……”
周枕月咽下口中的饺子,淡淡地说:“皮儿厚了。”
周丰年啧了一声:“你别岔开话题。”老爷子用筷子敲了敲盘子边缘,“你和雪丫头?的婚事,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穆雪衣差点噎住。
周枕月只是吃,像是没听到的样子。
周丰年又转向?穆雪衣,笑着拍拍她的手,“丫头?,我都想好了,等你嫁过来,就搬进老宅来,宅子里空房多,看?上哪个就收拾出来给你们?做婚房。过门?以后,你要是想上班,就叫月牙儿在公?司给你找个职位。不想打工的话,我过几套楼到你名下,你看?你是收租子还是?己开个小公?司,都随你。如果懒得折腾,也可以闲在家里,没事陪老头?我去打打麻将逛逛公?园。”
周枕月皱了皱眉,“爷爷。”
周丰年学她刚刚故意?充耳不闻的样子,直接忽视了她,只看?穆雪衣,“你觉得怎么样啊?”
穆雪衣低着头?夹盘子里的刀鱼饺子,不敢答应。
周丰年对她越好,她就越害怕。
怕有了太美好的憧憬,就无法再?在残酷的现实中苟活。
周枕月插嘴:“爷爷,别逼她。我们?有我们??己的安排。”
周丰年叹了口气:“我还不知道你,闷脾气,又爱拖。三年前我就是放开手叫你们??己做主了,结果呢?你要是能早点把她娶回来,还能闹分手吗?”
这时候,蒸好的闸蟹端了过来,周枕月就势岔开了话题。
周丰年看?她不想多提,长?叹一声,也就没再?多说了。
吃饭时,周丰年专门?戴上了老花镜剥螃蟹,剥好了就分给周枕月和穆雪衣,?己都没吃几口。穆雪衣也给他剥,可老爷子说他不爱吃。
说着不爱吃,却把每一个蟹壳的汁水都嗦干净了。
穆雪衣突然?想到小时候那些杂志上写的老俗鸡汤故事,父母总是为了把好吃的留给孩子,撒谎说?己不喜欢吃。
周家不缺这点吃的。不过,把最好的食物留给最疼爱的小孩似乎是每一个长?辈刻在血液里的本?能。
说来也可笑。
她从未在亲生父亲那里汲取到过的“亲情”,竟在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周丰年身上汲取到了。
吃过饭后,周老爷子拉着她去看?电视:
“今晚就别回去了,咱们?看?《亮剑》看?到十点,你就去月牙儿房间睡觉。家里新毛巾牙具多得是,要换衣服,就穿月牙儿的。”
这是穆雪衣意?料之?外的发展,她第一时间看?向?了周枕月。
周枕月瞥她一眼,说:“爷爷既然?留你,你就答应吧。”
穆雪衣嗫嚅道:“那……我另收拾个房间睡。”
周丰年说:“别的屋子全是灰,收拾起来怎么都得好几个小时。……再?说,你们?不是都和好了吗,怎么回了家反而还分居?”
穆雪衣怕老爷子察觉到异样,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周枕月倒一直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不怎么在意?这即将到来的特殊一晚。
饭后,周丰年拉着穆雪衣看?抗战片时,周枕月陪他们?坐了一会儿就回楼上继续忙公?司的琐事了。老爷子一边看?剧,一边和穆雪衣聊?己当年在军队的那些往事。
一般小年轻不会爱听那些飞机坦克的故事,但穆雪衣不一样。她很喜欢听故事,不管是战争故事还是童话故事,她都爱听。
老爷子讲得很痛快,讲完后满足地感慨:“真好,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听我这个老头?说这么多话了。”
穆雪衣把削好的水果递给老爷子,随口问道:“阿月平时不听吗?”
周丰年笑了笑:“她太忙了,没有时间陪我。?从我退任董事长?后,她几乎就没怎么闲过了。”
穆雪衣附和:“我也觉得她好像比三年前要忙很多。”
周丰年:“她是个负责任的好孩子,我当年管理公?司也没有像她一样事事亲力亲为。这几年她除了喝酒应酬,就是坐办公?室处理公?司事务,坐办公?桌坐久了,腰椎都坐出了点毛病。我经?常看?她揉腰。”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一点,“你们?年轻人精力好,但是做那事的时候也要注意?一点,别叫她用太费腰的姿势,睡之?前你也记得帮她按按腰。”
穆雪衣一下子脸通红,“我……”
老爷子似乎还不知道。
她……和周枕月还没有发生过那种关系。
之?前她们?在一起做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周枕月在吻她时解开了她内衣的第一个扣子。她握住周枕月的手后,周枕月就再?没有行进过了。
电视剧看?到了十点,老爷子发困了,十分准时地放了穆雪衣回去。
穆雪衣看?电视时过一会儿就看?一眼挂钟,她当然?不反感陪老爷子,可也希望时间过快一点。可真的到了十点,她又犹豫了,甚至开始希望电视剧能再?来两集。
好像……还没做好和周枕月独处一夜的准备。
她们?今晚会睡在一张床上吗?
阿月的房间……有几床被子啊?
不知为何,穆雪衣脑中莫名出现了那次接吻。
没有开灯的黑夜,白天才晒过的柔软床单,只能横过来盖住两人腹部的被子。周枕月压在她身上时那种无处可逃的窒息,在她唇边轻咬的齿尖与吻过的湿痕,探入她睡衣的手指,以及贴住她后背最敏感处的冰凉玉戒指。
她想得越清晰,心跳就越快。
穆雪衣甩了甩脑袋,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都甩开。
她深深吸一口气,埋着头?一步一步回到周枕月的房间。
到门?外时她停了一下,握住门?把手,酝酿了好一阵子。
终于?,她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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