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婉回到穆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穆如晴还没睡,钟婉进?门的时候,她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什么都不做,只是坐着,盯着门的方向,似乎已经盯了很?久很?久。
钟婉停在?玄关,声音里带着疲惫:“已经送回去了。”
穆如晴把左腿从右腿上放下来,又翘起右腿压上了左腿,“周枕月在?等她吧?”
钟婉:“嗯。”
穆如晴又问:“那?周枕月看到你没有?”
钟婉咬了咬牙,客厅的吊灯光映在?她眼底,映不出一点?温度。“你叫我送雪衣回去,就是为了让周枕月看到我?”
穆如晴轻笑?:“不然呢?”她嘴角的笑?缓缓消失,“我就不信,周枕月再喜欢她,还能忍受她三番两次地挑战自己底线。”
钟婉攥紧了拳头,终于忍不住了,把手里的车钥匙狠狠地摔到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啪——”
“你有完没完?雪衣她做错什么了?她除了亏欠周枕月,她有半点?对不起你、对不起穆家吗?!至于吗?你就这么恨她,恨不得她去死吗?!”
穆如晴脸色瞬间变冷,一字一句说:“我是为了公司。”
钟婉听了忍不住笑?:“公司?你这么大一个穆氏集团,不靠期权不靠股份不靠资金链,靠一个女人去偷对家的报价书?靠与沈家联姻弄几个社会门槛都没迈进?去的应届生做储备?你自己听着都不觉得可笑??!”
“……”穆如晴放下二郎腿,扶着沙发站起身,紧盯着钟婉,一步一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
“可以啊,婉婉。送她回一趟家,就把你送成这个样子了。”
她逼近钟婉,眼里阴沉得可怕,压着嗓音:“穆雪衣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么喜欢她?”
钟婉毫不退缩地与她对视,“我和你说了无?数遍了,我不喜欢她。我只是觉得恶心。你就是单纯不想看到她好,还冠冕堂皇地以公司为借口,真是令人作呕!”
穆如晴冷笑?了一下,“是,你说得对,我就是单纯看她不顺眼。”她偏了偏头,“一个破坏我家庭的小三的孩子,一个私生女,我凭什么要看她顺眼?”
钟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穆如晴眯了眯眼,打断了钟婉想开口的势头:“你这么善于体恤别人,难道从来没有想起,我妈是怎么死的吗?”
钟婉呼吸一滞。
穆如晴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说:“如果?没有那?个小三,我也是可以有妈妈陪着长?大的。我为什么不能恨穆雪衣?告诉你,就连她能冠穆这个姓,我都觉得,可,恨,至,极。”
钟婉顿了顿,再开口时,嗓音里没有了刚刚那?么充足的底气:“你应该恨朱虹,雪衣是无?辜的……”
穆如晴抬起手指,轻轻地抚摸钟婉的侧脸,她脸上是笑?,眼底却是狠厉的不甘。
“婉婉,我的家庭被破坏了,我的母亲自杀了,我得扛着穆氏嫁给利益,我喜欢的人不仅不喜欢我,还为了一个我最恨的人处处和我作对。凭什么她可以让所?有人都喜欢她向着她?凭什么她能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地活着?”
穆如晴眼底笑?意慢慢消失,瞳孔阴冷得像从未被阳光照射过的地狱,仿佛能把眼前的所?有人与物一同?卷入深渊:
“如果?我不能过这样的日子,那?么她,也别想过。”
钟婉倒退了一小步,终于狼狈地躲开了穆如晴的逼视,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闷得喘不过气来。
穆如晴看着钟婉,眼眶缓缓发红。
她想,钟婉应该也要恨穆雪衣才对。
如果?没有那?个小三,如果?她还有母亲来爱她,她也不会把钟婉禁锢在?身边,当做自己生命里……唯一可以握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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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刚刚六点?。
穆雪衣被手机铃声吵醒,迷糊间接听,是小艾。
小艾:“二小姐快下楼。”
穆雪衣怕有什么急事,毕竟小艾从来都没有这么早来找过她。于是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楼。
坐上副驾驶座,她问:“怎么了,什么急事?”
小艾嘻嘻一笑?:“周总叫我接您去老宅,给她做早餐。”
穆雪衣一愣:“早餐?”
小艾点?点?头:“对呀,周总说,她想吃您之前总给她做的炒鸡蛋。”
之前她们还在?一起时,穆雪衣每天早上都会给周枕月做早餐。
虽然周枕月是个总裁,但两个人实实在?在?地生活起来,也和平常人家没什么区别。穆雪衣总是在?早上炒个鸡蛋,拿个馒头一夹,在?周枕月睁着朦胧睡眼出门时塞到她手里。
周枕月出门后,穆雪衣就跑到窗边,等着她从楼洞口出来。
每次周枕月走出来时,手里的鸡蛋夹馍就差不多吃光了。从穆雪衣的角度看,还能看到她鼓起来嚼动的腮帮子。
小艾又问:“您是怎么炒的啊?周总说您炒的鸡蛋别人炒不出来,这几年为了吃上一口您那?个味道的炒鸡蛋,周家都换了好几个厨子了。”
穆雪衣说:“我一会儿?过去炒的时候你在?一边看,好好学,以后炒给她吃。”
小艾忙说:“别别别,周总那?嘴巴我可伺候不来,还得您来喂。”
穆雪衣笑?了笑?,看向窗外。
周枕月为什么会突然叫自己去给她做早餐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痴心妄想,她总觉得,这样的做法?似乎代表着……周枕月开始愿意为她们的关系打开一扇门了。
虽然昨晚的事她有些失落,不过后来想了一夜,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去失落。
周枕月不相?信她、试探她,说到底,还不都是她自作自受。
江边公寓和周家老宅离得不是很?远,清晨路上也没车,她们很?快就到了周家。
周枕月没有在?楼下,小艾说她正在?卧室里开跨国视频会议。
穆雪衣直接去了厨房,娴熟地开火倒油。时隔多年,再为周枕月做饭的感觉让她有点?恍惚。鸡蛋一样,盐也一样,她们之间却不太一样了。
她忽然想到四?个字。
物是人非。
炒好以后,她端着盘子在?客厅踌躇,不知?道该不该送上去。
小艾看她站在?楼梯口,说:“二小姐直接上去吧,周总吩咐过了,您随时都能进?去。”
穆雪衣嗯了一声,深吸口气,捏紧盘子上了楼。
走到周枕月房门前,她先敲了门。过了两秒,等到里面的人说了“进?”,她才开门进?去。
周枕月的房间很?大,分为内外两个隔间。外面是沙发和阳台,里面是床和办公桌。
周枕月正在?里间的办公桌旁坐着,她说了句“暂停一下,休息十分钟”,然后摘了耳机,起身走了出来。
穆雪衣看她走近了,心跳不禁开始加速。
周枕月低头看了一眼盘子里的炒蛋,又抬起眼,皱起了眉。
“我的馒头呢?”她问道。
穆雪衣连眨了好几下眼,没有想到周枕月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周枕月这句话问得太过自然,给了她一种她们的关系从未变质的错觉。
等回过神了,穆雪衣才想起还没回答周枕月,忙说:“你没说要吃馒头啊。”
周枕月:“没有馒头,我用什么夹?”
穆雪衣:“那?我现在?出门给你买。”
“算了。”周枕月摆摆手,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我叫小艾去买,你把鸡蛋放茶几上。”
“哦。”穆雪衣应了一声,乖乖地放好了鸡蛋。
周枕月发完微信,又看向穆雪衣,“跟我来。”
穆雪衣跟着她来到了阳台。阳台上铺着很?新的毛绒地毯,应该是这两天才铺上去的,看起来更适合坐而不是踩。
周枕月从阳台角落里拎出一个包装盒,挺重的感觉,她单手拎着递给穆雪衣:“这是合作方送给我的乐高积木。我对这个没兴趣,放着也是浪费,你就坐在?这里拼吧。”
穆雪衣双手接过来,有点?无?措:“这……为什么让我来拼呢?”
周枕月垂眼瞥着那?盒积木,轻声说:“怕你待这里无?聊。”
穆雪衣沉默了一会儿?,“……你肯让我待这里?”
问得小心又卑微。
周枕月眼底有什么在?暗涌,但她很?快就掩饰住了,只说:“爷爷想见你。”
穆雪衣发觉自己又多想了,有点?尴尬地笑?:“这样啊……”
周枕月:“嗯。他昨晚和他的老战友打麻将去了,下午才回来。”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
穆雪衣脱掉鞋子,在?毛地毯上盘腿坐下,翻看那?个沉重的乐高包装盒。
或许是太多的事压在?她的心头,她竟也没察觉出任何的不对劲。
比如,再不会办事的合作方都不会给一个公司的董事长?送乐高这种玩具。
再比如,周丰年如果?真的想见她,根本就不会在?前一天晚上出去打麻将。
周枕月准备回到里间去继续开会。走到茶几边时,她忽然驻足,忍不住看向上面那?盘新鲜的炒鸡蛋。
她又看了眼阳台,穆雪衣正在?专注于手上的积木,无?暇分神。
转身时,周枕月若无?其?事地垂手一捞,拿走了那?盘鸡蛋。
昨天买的法?式面包好像还没吃完,就放在?办公桌角上。
周枕月仔细想了想面包代替馒头的可行性有多大。缜密的换算后,她得出结论?:同?为小麦面粉产物,二者的最终成分结构应该不会有太大差别。
于是她切了两片法?式面包,把鸡蛋夹了进?去,毫无?防备地咬下一口。
当葡萄干、果?酱、炒鸡蛋、面包这四?样东西碰撞绞碎后,她咀嚼的动作瞬间停住。
额角浮起一条隐约的青筋。
电脑屏幕上的众多会议视频窗口中,陆妍的大脸在?左下角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周总刚刚不是说去吃夫人给做的早餐了么,怎么样,夫人做得好吃吗?”
周枕月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有些勉强地混着水咽下口中的食物。
她盯着面包里夹着的炒蛋,突然发现,连炒蛋碎块的形状都带着穆雪衣独有的烹饪习惯。
周枕月很?轻地笑?了一下。
随后,她又咬下了第二口,第三口。
“好吃。”
她含糊不清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向后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