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聚会结束,穆如晴叫钟婉送穆雪衣回去。

一路上,穆雪衣都看着窗外发呆。

她明白,她和周枕月之所以还能有如今这点联系,都是因为那份周枕月为了满足老爷子的心愿才与她签订的合约。如果老爷子知道了真相,毋庸置疑,合约也就结束了。

她一直都很想要早点还上钱,结束这个合约,与周枕月开始正常的发展。但以老爷子震怒这种方式结束,绝对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周枕月那么尊敬爷爷,如果老爷子不允许,她们的关系可能就真的走到了尽头。

可是听穆如晴的话去偷那份报价表……

这个想法只是在脑子里?涮了一下她就接受不了。她知道,这一回就算是去死,她都不会再去拿周枕月任何东西。

“雪衣,”钟婉突然叫她,“怎么一直不说话?”

穆雪衣回过神来,“没什么。那个,婉婉……”

钟婉:“怎么了?”

穆雪衣:“你……你和……”她沉吟片刻,却又只是重复了一遍:“没什么。”

钟婉笑了笑,说:“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穆雪衣清楚,钟婉虽然被穆如晴好吃好喝地养着,但她过得并不算顺心。或者说,只要在穆如晴身边一天,她都是不顺心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该置喙的事?。钟婉有自己的取舍。

到了江边公寓的楼下,钟婉帮忙把后备箱里的礼物抱出来,准备送穆雪衣上楼。

才走了没两步,穆雪衣的脚步忽然停住。

不远处的拐角,静静地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她的手?瞬间紧张地颤抖起来。

宾利的前车门被打开,小艾先走了下来。没两秒,后车门也被打开。

车上下来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缓缓走近。小艾很有眼色地过来把钟婉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垂着头回到周枕月身后。

穆雪衣忙解释:“阿月,我刚刚回穆家,就、就只是吃了顿饭……”

周枕月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又转而看?向?钟婉:“谢谢小穆总的好意。不过,下次再接走我的女朋友,还是先和我知会一声吧。”

钟婉微笑:“确实,耽误您和雪衣的二人世界了,真是抱歉。”

她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主动道了别,回到车上,驱车离开了。

恰是深夜,小区里没有别人,只剩下车灯照着的三个人。

穆雪衣又试探地叫了声:“阿月。”

她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过周枕月了。刚刚回来时,她还有点害怕再见到周枕月,怕自己要面临着抉择。可真的见到她时,才发觉心里?的喜悦可以盖过一切。

似乎爱着一个人,只要能靠近她,什么都不能成为横亘在中间的芥蒂。

周枕月瞥了她一眼。朦胧的车灯中,她半垂的睫毛都是金色的。

“上楼。”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穆雪衣忙跟上去,也不敢跟得太紧,只敢盯着周枕月的衣摆,和她衬衫袖口缝隙中露出的一截苍白手腕。

应该是在楼下冻了很久吧。

她不是在车里?等的,是在车外等的。

意识到这一点时,穆雪衣开始无?比后悔自己今晚去赴了穆如晴的约。

打开防盗门时,两只小鸭子在门缝里?探头探脑想越狱,穆雪衣还在拧钥匙,一个不留意,两只鸭子就摇摇摆摆地蹿了出来。

她急得喊:“花椒!茴香!”

花椒和茴香是小鸭子的名字。

团团没有给它?们起过名字,于是在回去的路上,穆雪衣想叫周枕月帮它们起名。周枕月拒绝了,穆雪衣就自己琢磨,想出了“花椒”的名字。

周枕月听了,就说:“花椒?你怎么不叫茴香。”

穆雪衣:“那另一只就叫茴香吧。”

周枕月眼疾手快地弯腰一捞,将两只越狱的小鸭子捉在了手?中。她夹着它?们的脖子,示意穆雪衣:“开门。”

穆雪衣看?她抓着小鸭子的脖子,嗫嚅:“你、你掐着它?们脖子了……”

周枕月沉默了几秒,冷笑一声:“穆雪衣,我在楼下等了你三个小时,你现在想的不是让我赶紧进去避寒,而是我不该这样抓你的鸭子,你觉得合适吗?”

穆雪衣一愣,忙说:“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赶紧打开门,等周枕月先?进去了,自己才跟在后面乖乖走进去。

周枕月拎着鸭子走到暖气片旁边,把鸭子放在暖气上,自己也斜靠着,冰凉的手?指虚放在暖气侧面。

明明只是多了一个人,穆雪衣却觉得,这么多天来房间里充斥的孤独与落寞全部被驱散了。窗外的世界寒冷又令人烦恼,屋里?却有个人陪在她的身边,即使站得离她很远,她也打心眼里觉得温暖。

穆雪衣倒了一杯热水,慢慢走到周枕月身边递给她。

周枕月接过去抿了一口。

她踌躇着小声说:“阿月,你不要误会,我在穆家……没有做你想象中的那种事?。”

周枕月把水杯放到暖气上,“那你说说,都做了什么?”

穆雪衣还以为周枕月会说“我不想听你解释”这种话,听到她这样坦荡地问,反而愣了一下。

她整理了一下措辞,说:“就……切了个蛋糕,吃了顿饭。”

周枕月:“穆如晴没有和你说别的?”

穆雪衣低着头:“……没有。”

周枕月又拿起了水杯,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摩挲,语气变得冰冷:“你如果不想说真话,就不要主动解释。”

穆雪衣攥紧了拳头,眼底强压着涌动的情绪:“我知道,你知道了一些事?。我还没有办法和你彻底解释清楚,但是阿月,相信我,我绝对、绝对不会再伤害你。”

周枕月看?着穆雪衣的眼睛,与她对视了好阵子。

良久。周枕月低下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文件袋。

她把它?递向?穆雪衣,眼睫半垂:

“……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穆雪衣紧紧盯着那个文件袋,她立刻就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报价表。

浑身瞬间僵硬,指尖都是冷的。

周枕月苍白地笑了笑:“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每年你的生日,我都会送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

她又往前递了一点,“今年也一样。”

穆雪衣盯了很久那个文件袋。

如果这件事要得到一个解决,那么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她不用偷,不用骗,只要平平常常地接过这份礼物,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可就是距离解脱如此之近的时刻,她才忽然明白,原来就算是周枕月主动给,她也不愿意去接。

一路上都想不通透的问题,忽然就想通了。

她不会拿这份报价表。不论以何种形式,不论主动还是被动,都不会拿。

在维护自己的感情与维护周枕月的利益之间,她一定、一定选择维护周枕月。

……只是可惜,能留在周枕月身边的时间或许就只有这短短的十天了。十天后,等穆如晴把所有的事?告诉周丰年,她们……就该结束了吧。

然而,就算这份感情行至尽头,也是她该坦然接受的结果。

穆雪衣深吸一口气,看?向?周枕月,一字一句说:“我不要。”

周枕月的手?仍举在半空中,目光如炬:“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错过了今天,你再也不可能拿到它了。”

穆雪衣笑了,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我知道,我不要。”

周枕月看?到了她眼里的坚定,捏着文件袋的手?指缩紧,玉戒指将她的指根勒出一片白印。

片刻之后,她垂下手?,将文件袋放回了大衣口袋。压低的眼睛似是冻了一整冬才将将化开的大河,终于有了暗涌的温柔。

周枕月抬起眼,声音低缓:“过来。”

穆雪衣听话地走过去,也倚靠在暖气片旁。

周枕月插在口袋里?的手?伸了出来,抬了抬,似乎想触碰身边的穆雪衣。可最后,她还是把手?放回了大衣口袋,轻声说:

“你选择拒绝我是对的。”

穆雪衣很浅地笑了笑,问:“如果我没有拒绝呢,你会怎么样?”

周枕月沉默了几秒,“……如果你没有拒绝,今晚就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穆雪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脱口问道:“你是不是在试探我?那个文件袋里?装的根本就是白纸,对不对?”

周枕月没有答话。

穆雪衣知道,她这是默认了。

穆雪衣强忍着心中滋生而出的巨大失落,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阿月,我知道,我做过不对的事?,你不信任我是很正常的。可是……我说了这一次不会骗你,就绝对不会骗你。我不是……你在商业场上的对手,也不是你的敌人,你真的……真的不必这样……对付我。”

说到“对付”两个字时,她似乎是在哽咽。

周枕月只是沉默,沉默了好阵子。

半晌,她直起身子,只丢下一句:“我走了。”

穆雪衣没有挽留,她别过头去,依稀能看见紧咬着的腮颊。

暖气片上的花椒与茴香伸长了脖子,圆溜溜的黑眼睛睁大了,代替主人目送了另一个主人的离去。

.

小艾驱车将周枕月送回了老宅。

回到家,周枕月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疲惫地窝进办公椅中。

她发了会儿呆,缓慢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那份已经被捏皱的文件袋。

明亮的台灯光下,她轻轻地打开封口,从里面缓缓抽出一张纸。

光照下来,将纸上的每一个项目与数字映得清清楚楚。

周枕月盯着这份印满机密的纸看了一会儿,随后一抬手,把这张纸送进了碎纸机。

她望着从碎纸机里吐出的纸屑,唇角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

白纸?

原来穆雪衣始终都不懂,她有多么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三更,继续向后翻~

别骂雪衣啦,雪衣是一个成长型角色,她有一个很明显的变化轨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