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我走么?
深秋夜晚,男人极其简单的一句邀约,若是只听浅面字意,似能联想到成年男女间的暧昧意味。
但莫名地,时娓无端肯定,面前的张清樾叙出这句话时,并无任何值得揣摩的暧昧。
靠坐在长椅侧端的时娓,她神色轻怔地看着张清樾,安静两秒后,小声问:“去哪儿?”
张清樾注视她,声音里含着笑意:“不是口渴了?办公室就在前面不远处,倒杯水给你。”
“……”
预料之中的回答,时娓听后,她眼睫轻晃地噢了声。并也许她喉咙真是感觉干渴的厉害,在此刻,她完全没有生出任何想要拒绝的念头。
时娓起身,步伐微晃地随着张清樾往鹅卵石小径的出口走去。
晚夜静悄,偶有几缕夜风抚过,深绿植被中传出悉索轻响,似音乐剧的间奏。
鹅卵石小径上,走往物业办公室的两人,并未再出声交流。
只是因醺意渐起,脚步轻晃的时娓,却能感受到走在她身侧的张清樾,虽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可他却正垂着眸子,目光落了过来,每当她步伐不稳时,他的手臂是有抬起的动作,正虚虚地护着。
时娓眨了眨眼,她努力保持身体平衡,把脚步踩地稳稳当当。
然后她清了清嗓子,用尽量清明的声线,对他真情实感地感谢道:“上个月,在转角书屋附近,落了一场瓢泼大雨的午后,谢谢你递了一把伞给我。”
张清樾眼睫轻敛,瞧着面前的姑娘醉的颊面泛红,脚步轻飘的模样,却还能记着道谢。
他笑了下,声线温随:“举手之劳。”
两人穿过悠长小径,物业管理处的办公室映入眼帘,只单单开着一盏灯,光线并不明亮通明,柔柔地似摇曳的夜烛。
时娓随着张清樾走进去,穿过客服工作人员的前台后,才走进内里偌大的办公室。
张清樾随手再按开一盏灯光开关后,他指椅子让时娓随意坐。然后走向饮水机旁,抽出纸杯接了一杯温水,放置于她的手边。
时娓伸手捧起纸杯,道了声谢,她张嘴喝了一口,接着她视线下意识地看向了张清樾。
他坐在另一侧的椅子里,依旧是不远不近的礼貌社交距离。而他戴着的银边眼镜摘了,正搁置在桌面上,他慵倦地眯了眯眸子,柔拢地光线抚过了他的眉眼。
时娓盯着张清樾看着,她眨了下眼,微醺的脑海里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念头。
张清樾似春风沉醉般的夜晚具象化。
温柔又随性。
张清樾垂头看了看手机信息,当他随手放下后,就见到了时娓看过来的目光。
他唇角轻弯,问了声:“怎么了?”
时娓一回神,她猛地摇头,并把纸杯里的水一口喝了大半。然后她倏地站起神,语气尽量镇定地问:“我还能在去饮水机接水吗?”
对于她的话,时娓听见了张清樾很轻地笑了下,他抬了抬下颚,笑着:“请便。”
时娓离开座位,她步伐轻晃地往饮水机走去,在接满一杯水后。时娓捧在手里,时不时地喝上一口,可她却不在落座,而是在偌大的办公室,打着转似地看了起来。
并当时娓见到有一面墙壁上悬挂的几副红色锦旗后,她停下了脚步,只仰头认真地看着。
锦旗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感谢物业全体工作人员们服务优秀,但时娓却看得十分认真。而在落款处能见到标注的楼栋楼层数,这预示着是哪一户的业主送的锦旗。
时娓眨眼看着,抿掉唇上的水渍,然后她偏头对张清樾,好认真地说:“我也想给你送锦旗。”
张清樾目光落她身上,他起身走过来,站在她身侧:“为什么?”
时娓坦诚地实话实讲:“你助人为乐,你在下雨天递伞给我,帮助了我。”
说着话,她抑制不住地垂了垂头,眼神直直地往他手背处瞟去。
男人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是很好看的,连带着指骨处的那一弯疤,瞧起来都如月光。
时娓专注地看着张清樾手背处的弯疤,并随着酒意上头,她也竟似开启了话痨属性,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在宜按没能想到会再见到他,也没有预料她联系转角书屋要签约租房合同时,她通电话的“清哥”也是他……
显而易见,被醉意纷扰思绪的时娓要比足够清醒时的状态,要坦诚的多。她除了说着两人间曾发生过的事儿,还表述了心情感受。
时娓把纸杯里的水,仰头一饮而尽,她笑着:“我很惊喜,也很开心……”
张清樾望着她,他伸手动作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纸杯,唇角轻弯了弯:“我也是。”
他今晚留在办公室加班,未预料到恰好会接到时娓的来电,实属意外之喜。
听着他的话,时娓宛如是找到了同阵营的盟友,以及朦胧醉意地催发,让她倒是有了压不住地亢奋。所以话题,被她再次绕到了“送锦旗”上面。
时娓醺醉地看着张清樾,一会儿问他喜欢多大的锦旗,一会儿又问锦旗上写什么感谢的话才好,她是上午来物业管理处送合适,还是下午来送恰当。
末了,她更煞有其是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滑开解锁,大有现在就要点开过购物APP,当着张清樾的面就立刻下单的架势。
张清樾眉眼低垂,瞧着面前已掏出手机的姑娘,他伸手虚虚地按住她的手腕,轻笑着说:“你想送锦旗给我,但可以换种方式吗?”
“……”时娓眼睫轻晃,茫然地不知道是要换什么方式。
张清樾轻轻俯身,同她对视,他天然温柔地嗓音很低,宛如是在和她讲悄悄话。
“你偷偷地私底下送我,行吗?”
男人轻轻凑过来时,他温热的气息都似深深浅浅地萦绕了过来,时娓神色一怔,莫名地感到了几丝紧张。
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凭借着残存的清明,点了点头,讷讷地小声回:“锦旗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当然是要让你满意了。”
时娓抿了抿唇,眼睫轻晃,她无意识地顺着他的节奏,同样靠近了他。
时娓凑向张清樾耳边,学着他说悄悄话似地压低声音:“好噢。”
“我就私底下偷偷送给你。”
深秋晚夜,静悄无声的办公室里,光线摇摇曳曳。
没有人知道的是,张清樾和时娓相互凑近着,轻轻地说了一场悄悄话。
夜色褪去,当天光既明,时娓掀开软被从床上坐起来,她睡眼惺忪地踩上拖鞋,走进卫生间,拨开水龙头。涓涓细水流淌出来,她开始刷牙洗漱。
而当微凉的水珠滑过时娓的脸颊肌肤时,倏然间,她睫毛轻抖了下,昨夜醺醉后的记忆开始在她脑海里归拢。
时娓呼吸轻了轻,她愣怔地盯着镜中自己的面容。
记起了,在晚夜的办公室中,她当着张清樾的面,是有多么的话痨又絮叨,单单围绕着“送锦旗”这个话题,就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她作为始作俑者,细细回想时,都感到无言。
想到这儿,时娓抬手没忍住地捂了捂脸颊。
可偏偏,张清樾不仅没有半点的不耐,反倒是极其的配合,并且当她醺醉地煞有其事的把手机给掏出来,真的要去定制锦旗下单时。
张清樾都未强硬制止,只是笑着问她:“要不要换一个方式。”
“私底下偷偷地送给他?”
有关昨夜的记忆片段,落至两人相互凑近着,说了一场“悄悄话”的片景。
时娓怔楞了楞,她抿了下唇角,似能感受到男人轻轻靠近的温热气息,裹挟着轻柔的玫瑰香薰气味。
时娓轻呼出口气,耳廓有萦起的热度。
她失神地短暂两秒后,低垂眼睑,抬手伸手不太自然地揉捏了耳垂。
然后她垂头,继续洗漱,不再多回想。
毕竟,咖啡店里的工人即将就要撤场,时娓今天要到店内,会很繁忙。
时娓从卫生间出来,她走进厨房,只简单地煮了水煮蛋,吃了后充当早餐。然后她进了卧室,换上一套衣服,拎起包,在玄关处弯腰换上鞋,匆匆开门乘坐电梯下楼。
时间不算尚早,时娓从出门到下楼这短暂几分钟内,她也是匆匆又急切的。
但不知为何,当她拉开一楼的出入口玻璃门,她走去时,脚步却是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几分。
树梢枝桠间有不知名的清脆鸟鸣,小区内,偶有晨炼结束的阿叔和买菜回来的阿姨身影。
时娓放眼望过去,收回的视线,却已无意识地朝物业办公室方向偏移。
时娓脚步微顿,她再次不可控般地回想起了深秋晚夜里的张清樾。
——以及,他轻轻凑过来的瞬间。
时娓眼睫轻晃了下,她抿了抿唇角,埋头走出绿宜小区。
在橙黄橘绿的十月中旬,时娓开在街边转角的咖啡店正式迎来了开业。
并许是店址的搬迁,让时娓顿感这也代表着一种崭新的开始,所以在多日前,她也就决定了要给咖啡店重新取一个店名。
末了,她思来想去,以及和好友相互商量过后,决定这间坐落于街边转角的咖啡店,其新名就叫做“不期而遇。”
毕竟店址恰逢就是在街边转角,“不期而遇”四个字,倒也贴切。
不期而遇咖啡店正式开业后,时娓就再次恢复了每天守店做咖啡和接待顾客的工作。迈进正规的繁忙工作,让时娓感到很充实,但当晚上结束工作回到小区时,她却一次都未在见到过张清樾。
偶尔,时娓的心底也会生出几丝念头,要不要往办公室走一趟?
倘若张清樾就正在加班呢?
但遗憾地是,没有酒精催使的时娓在极度清醒的状态下,她性格里的纠结犹豫和踌躇,宛如是叠倍的增加,她实在算不上坦诚。
时娓一边纠结又茫然地会想,她去见张清樾的理由是什么呢?
她似乎都找不到恰当的借口。
她一边又在犹豫和踌躇中,把窜生出的念头给消磨殆尽。
就这样,距离她和张清樾偶然相间的一个深秋晚夜,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一个星期的时间。
时娓也已特意地不在去回念。
只是近段时日,不知是不是工作太忙的缘故,时娓吃饭也向来够不上规律,身体抵抗力就免不了被削弱。
10月下旬的某天,暖阳舒适又宜人。日光从洁净透明的玻璃门外照耀进来,整间咖啡店都似能发光的小宝屋。
时娓正待在咖啡店营业,可就算暖绒绒的阳光倾洒进来,她的脸颊上也感受到了日光的温暖,但她的四肢却依旧觉得泛起了冷意。
时娓乏力地靠着柜台,抬手揉了揉眉心,除了感到身体发冷,她的脑袋也有点沉沉的疼。
身体的不舒服让时娓疲倦难止,实在难以提起精神在营业。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只能无奈地提前关门。
时娓关了咖啡店的门后,可却也没想着去医院挂号看一看。只想着回到家,好好地睡上一觉后,也许就会好上许多,
阳光暖煦的午后,时娓身体发冷的回到家后,她随手把手机沙发上。
她走进卧室,脱掉外套,嗓子发痒地咳嗽了一声,没什么精神地钻进了被窝。
只是当时娓闭上眼,她睡的这一觉,却是让她足够地昏昏沉沉,并在半梦半醒间她也总是会感到难捱的不适。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时娓再次睁开眼,却是因她难忍的连连咳嗽。
时娓趴伏在床边,胸腔微震的咳着,眼角都渗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时娓喘着气,她抬手用手背胡乱地抹掉眼泪。
只感觉,她身体越发难受,就连喉咙都泛着生涩的疼痛。
时娓靠坐在床畔,昏沉地缓了一会儿后,她起身下床,往厨房走去,打算烧上一壶热水。
可未预料,当她把烧水壶放在插座上时,按下开关后,却毫无反应。
时娓盯着没有反应的烧水壶,怔愣了下。
半晌后,她试探性地去按厨房灯光开关,灯具同样未亮起。
时娓眼睫抖了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是断了电。
……停电了吗?
还是房子跳了闸?
时娓吸了吸鼻子,脑子昏沉地想着,她走出厨房,往玄关处的家用电闸走去。
她伸手,拨开盒盖,试探性地推了下,可房间内的电源依旧未通。
但此刻的时娓,思绪昏昏沉沉地却已经很难再去想别的解决方法,她靠坐在沙发上,只觉得身体地每一处都是不适的,如千斤重。
也就是在这时,她随手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时娓咳嗽了一声,摸索着去拿手机。
在阵阵的咳嗽声中,她只觉得屏幕界面上的来电显示都似缠上了幻影,让时娓没有去细看,就胡乱地接通了电话。
手机那端,短暂地沉默了两秒后,时娓听见了张清樾的声音:“时娓,你生病吃药了吗?”
没什么精神的时娓靠坐在沙发上,她指尖捏着手机,听见了张清樾的声音后。
她吸了吸鼻子,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原来接到的是他的电话。
默了默后,时娓嗓音沙哑地茫然问,他怎么知道,她生病了?
张清樾告诉她,刚才他听见了她的咳嗽声。
以及他语气温和又坦诚地继续道,她下午回小区时,他见到了她的身影,只是瞧起来无精打采,所以他拨通了她的手机。
不得不说,张清樾有着太过温柔好听的音色,宛如自带天然的迷醉感。
纵使时娓正身体不舒服,可当他的声音漫入耳朵后,竟似舒缓的布洛芬,都能止缓身心因生病引来的疼痛和不适。
时娓抿了抿微干的唇瓣,她抑制不住地有几分失神,然后小声告诉了他。
她家里没有常备药的习惯,回来睡了一觉后,刚刚醒来,本来是要烧热水喝,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房子还没有了电……
时娓嗓子带着哑意,她慢吞吞地说着,张清樾听着她疲倦的话语,他垂了垂眼睫。
当她话音落地后,张清樾再次开口,对她说的是:
“等会儿,帮我开下门。”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几天生病了,身体很不舒服,就没有更新。
这章已经大修重写了,下章也是会大修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