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坐在屋外的台阶上望着小镇的入口,揉了一下眼睛后长叹了一声。他生活在葛新镇的年头可谓不短,但这个小镇已经让他深感厌倦。这里不止地处偏僻,而且人大多也性格孤僻,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单调乏味,爷爷说是这地方阴气重的缘故。
(阿牛,这就是小镇的命,也是你的命,一个人的命运是不可能改变的!)
爷爷的话总是回荡在耳边,阿牛从来没有怀疑过。
不过枯燥的生活似乎偶尔也会迎来改变,这是自从那个奇怪的人来到这个小镇之后阿牛开始体会到的。具体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当那个瘸腿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着实吓了一跳。刚开始觉得他的表情显得有点诡异,但当得知他已失去记忆时不禁怜悯了起来,同时还伴随着一种奇特的感觉。他分不清这是什么,就是有点纳闷,似乎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不应该有那种眼神。失去记忆还能坚持什么呢?你不是已经被命运抛弃了么?阿牛只是帮他把腿上打上石膏,跌跌打打他会治,记忆他可帮不了他。对了,他自称阿益,这肯定是他自己给起的,不知是坚毅的谐音,还是失忆?
“又吸完了!”阿牛瞅着烟屁股又叹了一口气,然后习惯性地把它重重地揿在地上再碾上几下。也许是那个人的到来,让他思考的次数变得频繁了。思考是件好事还是坏事他却不明了。当抬起头时,一个陌生的身影映在他的视野里,这好像是梦中的画面。
她是一个皮肤白腻的年轻女子,甚至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在乌黑飘逸的长发下是一张鹅蛋型的甜美脸庞,虽然穿着朴素,但却掩藏不住一种带有灵气的美和眼里的笑意。虽然葛新镇从未出过如此美女,但让阿牛感到惊讶的是她手上正拎着一个与她身形非常不相称的黑色长形大皮箱,两个组合在一起顿时产生了一种格格不入的魅力。这里面会装着什么呢?他的好奇心立刻被勾起来了。当确定这不是幻觉的时候,他站起身,走上前搭讪:“你是来找谁的?”
“胡鑫,你知道胡鑫住哪儿吗?”她看起来一点也不畏生。
“啊,胡鑫啊,离我家很近的。我带你过去吧,你是他媳妇吧?”
“不是,我是他妹妹。谢谢你哦。”她的声音带着磁性。
阿牛顺手接过她的大黑箱子,朝胡鑫家走去。说起胡鑫,他是一个深居简出的人,平常不苟言笑,整天窝在家里写小说,脸上刻着自由职业者的落魄。
“你叫什么?”阿牛问,“这大箱子里装的都是衣服么?”
“我叫玲儿,这箱子里装的可是我的宝贝呢,我得保密,嘻嘻。”她竟然对阿牛嫣然一笑,阿牛顿时心中一荡,像被电了似的。从胳膊来判断这个箱子虽然体积大但一点也不沉,应该没十斤重。所以阿牛才认为里面装的都是衣服。没走几步胡鑫的房子就出现在视野里,阿牛一边想象着身边这位妙龄女子将要住在里面的情景,一边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小镇不会再平静了!
胡鑫咳嗽着打开了门,当看见玲儿时,足足愣了将近有半分钟,才怪叫一声扑了上去,两人顿时紧紧地搂在一起。这让一旁的阿牛大吃了一惊,这和胡鑫平时的大便脸和死气沉沉气质完全判若两人,阿牛甚至想上前检查一下他是不是发烧了。
后来阿牛了解到玲儿以前曾嫁过一次人,丈夫是个服装设计师,可是前不久在一起火灾中丧生了。本来作为寡妇的她应该回到娘家去,可是因为那场婚事早就和家里闹翻了天,而且她有着和哥哥一样的倔脾气,凭她的自尊是怎么也不肯在这种时候重返家乡的。举目无亲的她于是只好来投靠哥哥。
一切都是多么顺理成章啊,在怜悯的同时阿牛多少有一点庆幸。
“阿牛,你离她远一点比较好。”阿益仰躺在床上,绑着石膏的腿正搁在床架上。他静静地听阿牛说完今天的遭遇,用一种不夹杂感情色彩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阿牛诧异地望向阿益。阿益只是微笑不答。
“你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又怎会知道别人的事?”阿牛有点不满,因为腿的关系,才让这个外乡人暂住他家。平常觉得和他说话挺有意思的(也没有别人可以说话),所以总是有事没事找他聊几句。
“我怎会知道……”阿益表情变了一下,可以看出这个问题让他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也许我以前是一个看相的吧……”
(我为什么会让阿牛那么做?我以前是干什么的?我是谁?……)
阿益和阿牛的这场谈话以沉默收场。
阿牛这天离开阿益后就早早地钻进被窝,感觉今天有点冷,可能是台风的缘故吧。闭上眼睛,风吹窗户带来的吱呀声就愈加刺耳,阿牛嫌吵得慌,就把整个脑袋蒙在被子里。就当这时,他好像听到在呼呼的风声中隐隐夹杂着一个女子的哭泣声。
不会是听错了吧?
以前可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事,阿牛决定不加理睬,把被子捂紧耳朵继续睡。可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那声音却似乎越来越响,越来越凄厉。风似乎在给这声音打节拍似的继续拍打着窗户,让人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虽然害怕,但恐惧还是被睡意战胜,阿牛不知什么时候起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虽然不停做着情节紧张且毫无逻辑可言的梦,睁开双眼时温暖的阳光已经从屋子南面窗口铺洒了进来。整个屋子又变得亮堂堂的,昨晚的那怪声也变得恍如一场梦境。
就在阿牛刷牙的时候,胡鑫过来叫门。阿牛开门一看就发觉他的眼袋明显发黑,可能昨夜太兴奋了而一夜没睡吧?阿牛一边这样揣测一边露出理解和羡慕的眼神。
胡鑫露出十年难得一见的微笑(至少对阿牛而言)说:
“我妹子以后可能长期住我那儿,所以今天我打算亲自下厨烧一桌好菜为她接风洗尘,也想请你晚上过来吃个便饭助兴,行不?听说你这还来了个瘸腿的小伙子,也把他给叫上吧。”
阿牛脑中马上就映出玲儿的可爱模样,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下来。只是有点出乎阿牛意料的是:阿益也是如此。
台风给夏日平添了几许凉意,似乎连天也黑得早了。才5点半左右那边就摆好桌子准备就绪。饭桌上,阿牛发现除了胡鑫、玲儿这对兄妹外还有两个中年男子。胡鑫介绍说文绉绉书生模样的那个叫韩阳。另一位脸上长着一把夸张的络腮胡子,额头刻满皱纹的叫张盛发,他客气地说叫他盛发就可以。他们两个也是最近才暂住到胡鑫家的。韩阳是某出版社的编辑,上门和胡鑫洽谈出版事宜,为人斯文却健谈。盛发则自称历史学家,现任某大学名誉历史教授,因看中了胡鑫这块地的风水,所以有意向购买。他对各地风土人情均了如指掌,虽然看起来性格沉稳内敛,但一旦话匣打开最为幽默诙谐。饭桌上的众人都被逗得笑声不断,特别是玲儿常常掩着嘴前俯后仰。
唯独阿益除外。
别人看到阿益的样子都感觉有些奇特,所以总喜欢引他和众人讲话。但阿益似乎并不想融入气氛,除非必须开口他才略微应付几句,有关他的话题总会以冷场收尾,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扫兴,所以中途就早早退场,别人包括阿牛在内也没多做挽留。
胡鑫今晚似乎把往日的阴霾一扫而空,真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神采奕奕,不停地向众人敬酒。既然主人尽兴又有美女相伴,客人们也乐得觥筹交错。
至于昨晚睡觉前的怪声,阿牛几次想装作不经意间提出来,但看到大家都处在兴头上,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后来几杯暖酒下肚,更是把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因为自己也是头晕目眩,最后阿牛并不记得是谁第一个倒下的,但饭局就在这东倒西歪中散场了。阿牛打了几个嗝,摇摇晃晃地朝家里走去。进了房门第一件事就是一个大马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强烈的头痛让阿牛醒了过来。他坐起后发觉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先有气无力地摸了摸快要裂开的额头,然后尿意袭来,他准备要上厕所。可是像突然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他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因为一种近乎凄厉的哭泣声正从外面传来。它时断时续,若隐若现,窗户的缝隙无法阻止它蔓延进来。
昨夜的记忆瞬间苏醒了!这次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听错,声源可以肯定就在附近不远处。现在对于他而言,去厕所也一下子变得艰巨起来。
(怎么办好?)
这时他忽然想到声音会不会和玲儿有关?
首先明显是自她搬来之后才有的,虽然她外表乐观开朗,可毕竟是一个女人家,丧夫在前,又孤身搬到异地,会不会躲在夜里放声恸哭呢?
对了,这可能是她的哭声啊!
如此一想阿牛的胆子就立马大了,堂堂六尺男儿怕这个干嘛!早上从胡鑫的黑眼圈判断他也应该是听到了,因为知道是妹子的哭声所以才什么也没说吧。嗯,这么一来不就全都说通了?
恐惧散尽,一股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他马上下床决定去探个究竟。一来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二来如果事情果真如自己所料的那样,第二天就要找机会和这小丫头谈下心,安慰一下她才行。想罢他就打上手电,也顾不得去厕所,就顺着小路径直朝胡鑫家赶去。
还没走几步路,一阵冷风迎面刮来,让身单衣薄的阿牛不由哆嗦了一下。他完全忘了台风这茬儿,后悔真该披件外套再出来。寒意袭人,也让他清醒了许多。凄厉的声音仍然在前方时断时续,阿牛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这真的会是哭声吗?
风吹得草丛窸窸窣窣,树影也跟着无规则摇曳。阿牛由开始的大步流星渐渐转为战战兢兢的小碎步。这段路一下子就漫长了许多。
当他终于心惊胆战地来到胡鑫的房屋前时,抬头一看,果真三楼的一间屋子还亮着灯,昏黄的光芒在黑夜中显得尤为醒目。一个人影正印在半透明的格子窗帘上,从姿态和那一袭长发判断必是玲儿无疑!
(原来真是这样!)
阿牛长吁了一口气,开始思索起明天该怎样来劝慰她。风儿吹得他瑟瑟发冷还有那难忍的尿意,促使阿牛开始往回走。也许只是习惯性的动作,阿牛不经意的转身回瞅了一眼,可哪知窗帘上原来只有一个人的影子,现在竟然一下子变成了两个!最让阿牛倒吸一口冷气的是第二个影子并不是处在正常的高度,而是从半空中平行出现的!当那个影子最后紧贴着窗帘时,从侧面看整整比玲儿高了半个身子还多!这还不算,而且她也是一头长发飘逸!不可能啊,阿牛知道胡鑫的别墅就一个女人,所以这个是……是鬼啊!
惨叫一声后阿牛掉头就跑,使出了吃奶的劲!
直到“哐”的一下关上房门,阿牛感到整个世界就只剩自己的心跳。不但不觉得冷了,只觉得汗水浸透了上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难以置信,但今夜看来是无法入眠了。阿牛趁着自己还未冷静下来连忙上好厕所,找了一件大衣披上,就这样开着灯缩在客厅的陈旧沙发里,把眼珠瞪得如铜铃一般,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窗外……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阿牛醒了过来,他抹了抹嘴边的口水晃了一下脑袋坐了起来,才知道原来昨晚还是睡过去了。他先环视四周见已经天色大亮,才放心的三步并两步打开了门。门口站着胡鑫。不过这次的他和昨天的神态明显的不同,只见现在他一脸焦急,脸上的肉似乎都要拧到了一起。
“不好了!”
“玲儿出事了?”
“是啊,你咋知道的?”他用布满了血丝的双眼诧异地盯着阿牛。
“看你都急成这副样子了,出啥事了你快说!”阿牛的心头其实也在打鼓。
“她……唉,其实都是我不好!你到我那边去,我详细和你说!”说着他就要拉阿牛过去,阿牛忙道:
“你倒是先说是啥事啊?否则我去了也不顶用啊!”
“顶不顶用还难说,至少她现在还没事。这里说不清,你还是去我那吧。”
拗不过他,阿牛就跟着去了。走到一半想到昨晚的事他就开始后悔,本能地想往回走,不过胡鑫的手像老虎钳似的紧紧地攥住了他。阿牛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自己都骑虎难下了,那该说的就不能再瞒着了,于是他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问:
“你昨晚睡觉可有听到怪声了吗?可吵得我半宿没睡好。”
“啊?你也听到了?”胡鑫紧张地瞟了阿牛一眼,“其实……这……总而言之……”
阿牛竖着耳朵等了半天,可是胡鑫的“总而言之”后面就没有下文了,眼看胡鑫的家就在眼前了,阿牛急忙嚷道:
“到底总而言之什么啊?!”
“唉……是我妹子在用碟仙招魂啊,你听到的是鬼叫……”胡鑫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有这种事?”阿牛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次总算逮住机会甩开了胡鑫的手,停下了脚步,“真的是闹鬼啊?”
“别怕,碟仙招魂暂时还不会有大碍,咱们走!”胡鑫说完就继续朝前走,头也不回,也不留给阿牛继续说话的机会。没办法,阿牛呆立了两秒钟,只得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啥叫碟仙招魂啊?”他边走边小声问。
“总之到了再说,都是……都是我不好……”胡鑫的话更加吞吞吐吐起来,欲言又止。阿牛虽然心里发慌,不禁也好奇起来。
到胡鑫的房前时,阿牛忍不住瞥了一眼玲儿的窗户。看上去风平浪静,似乎昨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来到屋内,却见韩阳在客厅的椅子上正襟危坐,他就那样静坐着,一句话也没有,比起昨晚饭局的活跃完全判若两人。胡鑫也没和他打招呼就径直朝楼上走去,阿牛紧随其后。
当来到玲儿房间的门外时,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地,阿牛倏的感觉身上发冷,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胡鑫来到门前先敲了下,没有回应。但他好像对此早有预料,利索地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一股冷风就扑面而来,阿牛又哆嗦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冷?)
还来不及思考,阿牛就被屋内的景象给震慑住了。就见玲儿披头散发,只穿一件睡袍趴在窗前的方桌上,像蜡像般纹丝不动。即使他们走进屋内她的眼珠也转都不转,直直地瞪着面前的一个破碎的碗碟,那就是胡鑫所说的碟仙么?阿牛本想上前和她打个招呼,但忽然想起昨晚之事,立即打消了念头。
看着玲儿的脸,阿牛发觉她皮肤变得比以前更白了,像白化病一样惨白。可能是冷的缘故,她的身子还在微微发抖。披着外套的阿牛在这个房间尚觉得阴冷,更何况只身着一条薄睡袍的她?环视四周,房间内的其余布置尚完好无损,没有鬼怪闹事的痕迹,那个格格不入的大黑箱子也静静地卧在房间一隅,宛如陷入冬眠的动物。
(原来是这样!)
阿牛发现了这里特别冷的原因,原来房间的空调开着!
凉风从空调的扇叶里呼呼地直吹出来,走近一看,不止开着,还调到强档的风速。阿牛心底暗暗责怪胡鑫为什么不将它关上。看见空调遥控器搁在床上,于是就走上前,可当阿牛刚准备拿起遥控器时,骇人的一幕无预兆地发生了:原本一声不响趴着的玲儿猛然间如触电般窜了起来,半转身朝阿牛就张牙舞爪就扑了过来。
经历过昨晚的那一幕,阿牛哪受得了这个!
他骇得手一抖,把遥控器也碰落在地。突然感到肩膀上有股后拽的力道,让他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回头一看原来是胡鑫正神色严峻地拽住了他。在这惊魂未定之时,阿牛发现玲儿没有再次朝他扑来,而是突然蹲下用双手狠狠地抓住了那个遥控器。
这才明白她的目标原来只是遥控器。
只见她把遥控器紧紧地攥在手中,又坐回了原先的椅子。这下阿牛是彻底懵了。
胡鑫这时终于开口说明:
“她这样已经很久了,不许任何人碰遥控器,第一次我也被吓了一跳。问题是到现在为止她连一口饭都没吃过,你说该怎么办呀?”
“她是中什么邪了?”
“走,我们到外面说去。”胡鑫又把阿牛领到了外面,“我是当你朋友才告诉你的,你能答应我不告诉其他人么?”
没有选择,阿牛只得点了点头。
“追根溯源的话,这事还得从前天夜半讲起,那时梦里突然听见有敲门声,我就醒了过来。爬起来一看,是韩阳和盛发。他俩的神情都非常不好,我心知不妙,一问才知道是有怪音从玲儿房间传出。盛发他就住在玲儿的隔壁,韩阳的房间则在玲儿房间的正下方。所以他们都清楚地听到了动静。韩阳摸了上来,确定了这声音的来源。而盛发也正好被这怪声扰得夜不能寐,于是他俩商议后决定来找我。我仔细一听才发觉真如他们所言,但已比之前小了许多。我想妹子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这样的,于是先把他俩暂时劝回,再决定第二天就此事询问妹子。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有点忐忑不安地敲开了妹子的房门,可开门之后她脸上却是一副欢快的表情,让我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反倒是妹子先提起了这茬。她问我昨晚是否影响到我们,犹豫之后我照实说了,问她在干嘛。她顿时低下头,双眉紧锁,像是在思忖是否要说,我也跟着紧张起来,过了半晌她才坦白她是在用碟仙进行招魂。”
“碟仙招魂?”阿牛吃了一惊,昨夜的景象又在脑海浮现,颤声问道:“这是啥?”
“是我们老家祖辈们流传下来的一种招魂术,具体是这样:先把一个特制的碟子放在桌上,然后集中注意力念咒语,据说这样可以从阴间唤来死人的灵魂,来与阳世的人对话。有的人把这称为迷信,但我们老家那边都特信这个。”
“她……?”
“是的。”胡鑫说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她想和死去的老公见面。”
“原来是这样,那现在她又是怎么回事呢?”阿牛朝玲儿的房间张望了一下。
“唉,当妹子和我说她是在碟仙招魂后,我当即就劝她不要再这么做了。也劝她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节哀顺变。她听后略微思索了一下,就爽快地答应了,还开口说搬到这里就代表一个新的开始。我看她肯听这个理儿,别提有多高兴了,于是决定烧一桌好菜庆祝……”
阿牛这才知道,原来那桌酒宴还有这个意义。
“也许是太兴奋的缘故,昨晚在你走后不久她又喝了不少酒。韩阳和盛发都看出不对劲,忙把她搀回屋去,希望不要有什么事才好。但可惜还是事与愿违,妹子昨夜非但没停止招魂,还变本加厉,闹到凌晨三点多还不停止,我担心到无法入睡。当我在床上如坐针毡之际,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果然是他俩站在外面。他们怨声载道说这样下去不行,他们睡不好是其次,妹子这样下去最终会出事的。
“我想他们说的在理,就马上跑到妹子房前叫门,可是这次妹子却怎么也不肯开门,而且房间内还不时传来古怪响声。我暗道不妙,忙找来备用钥匙将门打开,朝屋里一看,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只见妹子正站在房间中央,披头散发,口中念念有词,一副被恶鬼附身的模样在全身抽搐着。我忙上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想将她唤醒。开始她没有反应,后来突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张大了双眼直直地瞪着我。我当时就吓坏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过了半晌她才缓缓回过神,恢复了神智。可谁知这才是悲剧的开始,原来刚才不经意间那个碟子已经掉在地上摔碎了。”
“那个碟子……很重要么?”阿牛的话音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非常重要!我后来才想起老家碟仙招魂的规矩:招魂到一半时千万不能去打扰,碗碟更不能摔碎。否则请出来的鬼魂就无法通过正常途径回去了。”
“那该怎么办?”阿牛心头一颤,慌忙地环视四周。
“你别担心,白天阳气重鬼出不来,要出来也是等晚上。”他看起来虽然是想安慰阿牛,自己却越说越怕,“不过鬼也是无法长久呆在阳世的,所以它也会想方设法回去……”
“怎么回去?”
“借助招它出来那个人的灵魂。”
“这怎么说?”
“就是杀了招魂人,让她死后的灵魂领路,一起去阴间。”
“这样啊!”阿牛有点理解玲儿现在的举动了,但还是有一点疑问,“那会怎么杀,她又为什么要开空调?”
“鬼怎么杀人全凭它的喜好。看她开空调可能是因为鬼想烤死她。你别忘了他老公是死于火灾的。”
“烤死?我怎么看她现在快冻死了啊!对了,她的老公不是服装设计师吗?会不会用剪刀之类的……”忽然阿牛说不下去了,他朝后缩了一下身子,好像恶鬼正潜伏在某个角落里窥视着他。
“你别怕,我叫你来其实只是想请你帮我个小忙而已。”
“什么忙?”
“你让他们两个在你家暂住几天吧,他们反正马上也快走了。就暂住两天,行么?”原来是这个,阿牛松了口气,现在这种状况有人陪着何乐而不为,于是就满口答应下来。末了补充一句:“那你怎么办?”
胡鑫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过了半晌才回答:“我自己有办法。”说完就跑下楼了。
阿牛也跟着下去。在楼梯转角处又习惯性得回瞅一眼,虽然这次没再看到鬼怪现身,但也不敢多作停留。
在阿益的房间里,阿牛把这事原原本本述说了一遍,然后唏嘘道:
“你原来真会看相啊!”
“哦,我后来想了一下,也许,我依靠的是推理吧……”阿益皱着眉头搔了搔头皮,眼神突然变得迷离。
“推理?当时你连她人都没看到你能推理出什么呀?你说说看到底有什么可推理的?”
“我觉得那个大黑箱子不寻常。”
“如何不寻常法?”
“一个漂亮女子,带着一个古典风格的大黑箱子,风尘仆仆地跑来投奔她的哥哥。这似乎有一点像电影画面……”
“像电影画面又怎么了?你能看出什么?”
“像电影画面怎么了?这……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没觉得么?”
“我……我好像也有过这种感觉!”阿牛这时似乎有点激动。当看到阿牛的反应后,阿益自言自语起来:“原来不止我感觉到了……那么这个不是推理,只是一种感觉。感觉和推理是不一样的。当时我就体会到了那个不寻常的气氛,我也许真的是一个看相的吧……”
“之前你以为你是做什么的啊?”阿牛好奇地问。
“我比较希望是自己是一名大学教授,或者桥牌选手,再或者……”阿益低声轻诉着,可是突然被阿牛给打断了:
“我知道了!”他叫了起来,“她来找哥哥并想住下来其实是因为这个小镇阴气重,最适合碟仙招魂!”
阿牛脸上流露出一语道破天机的激动神情,然后得意洋洋地出了门。房间里又只剩下阿益孤零零一人,他望着阿牛的背影,欲言又止,然后若有所思地垂下了头。
晚上,韩阳和盛发拎着包裹来到了阿牛的房子,表情略显尴尬。他们先对阿牛道了声谢就什么也不说的上楼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对玲儿的事只字不提,各自早早入寝。
其实他俩来这儿的目的只是为了躲远一点吧。阿牛象征性地躺在床上任思绪纷飞。他其实也担心着那边可能发生的一切。如果是别的事,他肯定会过去帮一把手。说起来胡鑫来这儿的几年,话虽然不多,但为人可说是诚恳老实,挺想帮一把的,可现在碰上的是这事……唉……阿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后,陷入了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救火啊,快救火啊!”
(什么?哪里着火了?!)
阿牛腾地坐起来,头脑迅速恢复了清醒。他先用鼻子嗅了一下,发觉失火的地点并不是自己的屋子,再仔细一听,声音似乎是来自胡鑫房子的方向。
(对,是胡鑫的声音!怎么会失火了?)
阿牛连忙下床冲下楼,只见韩阳正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探头探脑,阿牛见了不知道为什么火气就上来了,大声嚷道:“人命关天,还不一起去救人?!”说完后阿牛也有点心虚,但话已出口,索性就豁出去了!
“我也想过去,只是没看到火光啊……”韩阳的回答显得底气不足。
但当阿牛顺势望出去时,发现那边的天空还是黑沉沉的,确实不像失火的样子。
在此时,胡鑫“救火啊”的声音继续从远处传来,怎么也得过去瞧瞧才行!
二人刚准备动身,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我也去吧。”原来是盛发佝偻着身子走下楼梯,他分明是不想落单才跟了过来。不过将心比心地说,如果和胡鑫只是萍水相逢的话,不想冒这种险也是无可厚非的。现在屋子里就只剩阿益一个人了,他腿伤未愈,没有人想去喊他。他们三人大步流星的向胡鑫屋子赶去,路上还不时地听到胡鑫那已快嘶哑的喊声。
来到他的屋前。一看不是整幢房子起火,只是玲儿的房间着火了,而且火势很小,从外头看似乎只有窗帘着火了。但一看到那窗帘,阿牛就顿时有点发怵。
“就这么点火至于大呼小叫嘛!”韩阳终于发起了牢骚。
是啊,就这么点火,胡鑫自己为什么不进去救呢?对于这点阿牛也很纳闷。
不过还有一点更奇怪,现在整幢房子没有透出一丝灯光。除了玲儿的房间都被笼罩在黑暗里。他为什么不开灯呢?一时之间也无暇细想,三人翻进胡鑫院子推开虚掩的大门,一起冲上楼。到了三楼这么一瞧,他们不由面面相觑起来。只见胡鑫正形同疯子站在走廊里大呼小叫,手里还拎着一个应急灯,歇斯底里的模样已然不成人形。而附近却没见有任何火苗。
阿牛一个箭步上前,才算弄明白了事情原委:原来房门的钥匙正插在锁孔上,但是转不动,无疑是玲儿在房间里面把门反锁了。而撞门老实说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简单,单凭一己之力很难将门撞开,更何况胡鑫是区区一个文弱书生,所以几次撞不动之后就放弃了,只能在这里大声求救。
阿牛和韩阳是这几人中身板最结实的,他俩对视了一眼,然后韩阳率先冲到门前就是一记狠狠的蹬踏,门只是“咚”地闷响了一声。这时身高马大的阿牛随后杀到,他卯足了劲像橄榄球运动员一样用肩膀部位朝门猛地冲了过去,就听“咔哧”的声音从门内侧传来,料想是和锁头结合的木板被撞出了裂缝。韩阳见状再趁热打铁地补上一脚,“咣”地一下,门终于应声而开。
就在这个刹那,一股浓烟也随之涌出,让没有准备的众人纷纷后退。
只有胡鑫手舞足蹈地试图驱散烟雾想冲进去,被盛发一把拉住:
“危险!先去找条湿毛巾捂拄脸。”
只见他刚才已经从隔壁原先住的房间找了条毛巾罩住了鼻和嘴,“我先去看看情况,你们呆在外面。”
他顺手抄起胡鑫手里的应急灯奔入烟雾中,不一会儿屋内就传来了他的声音:
“还行,火势小。我一人能扑灭!”
“电线烧坏了,灯不亮,你们小心!”
门外的几人把门敞开驱散烟雾,可能是火势不大的缘故,视野渐渐清楚了。他们忙凑到门口,只见盛发已经把应急灯搁在地板中央,光束照着大半个房间,他一把扯下燃着火苗的窗帘,然后嘴里喊着“让开!让开!”就朝门口冲来。阿牛等人见状连忙避让。在他出去之后房间里的烟已经所剩无几,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发现其他燃烧物,除了地上零星的碎纸屑还带着些许火星。
“快救人!”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对,快救人!)
阿牛一行人迅速冲进房内。一进门就瞅见胡玲仰面躺在床上,身上没有盖什么,仍旧只穿了那件睡袍。阿牛三下五除二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胡鑫和韩阳上去一个肩膀一个腿就把她抬了出来。可是当把胡玲抬到房间外时胡鑫倏的发觉有些不对劲。
“啊!!”
借着月光细细打量她的脸,阿牛顿时魂飞魄散!
除了外面的衣服鞋子,胡玲整个身子已经变成了一具塑料模特!
胡鑫突然哀吼一声晕了过去。韩阳则惊得坐倒在地,盛发这时也从楼下上来,就连一向见多识广的他此时也被骇得面无血色,接连倒退两步。
——还是晚了!
阿牛心思电转间开始明白了来龙去脉:因为玲儿的老公死于火灾,所以她才开冷气,是为了抑止鬼的魔力。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鬼先把房间的电线给烧断了,让空调失去了作用。胡鑫曾说鬼魂怎么杀人全凭它的喜好,而她死于火灾的老公是一位服装设计师,于是他就把玲儿的身体变成了一具塑料模特,通过这样的手段杀死玲儿并和她的灵魂一同前往阴间……
(怎么会这样?!)
如果玲儿还活着,她一定从这房间的其它出口逃出去了,这是她唯一的生还可能。
于是阿牛他们抱着这最后的一丝希望,筋疲力尽地搜索屋子的角角落落,但却一无所获。更确切地说,是否定了玲儿从其它出口脱出的一切可能,这个房间处在一种所谓的“密室”状态:窗户从内被锁住,窗外没有攀爬的痕迹,门同样也是反锁。而胡鑫则确定他妹妹肯定在房间里,这其实无庸置疑,因为门和窗是无法从外面反锁的。那么现在除了这具塑料模特之外,已经没别的可以面对了。
对了,黑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阿牛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于是走上前,轻而易举解开皮扣打开了那个硕大的盖子,只见里面是满满一箱衣服,放的整整齐齐,还真的被他给说中了!可是阿牛转念一想,这些想必就是她那位死去的丈夫,那位服装设计师生前所为她量身定做的了。她一直像对待宝贝一样将它们放在箱子里,随身陪伴。可是她应该不会想到她的结局是变成与之相配的模特。
如此诡谲的变故让今晚的每个人都心有余悸。
阿牛以为这次胡鑫醒来后会进疯人院也说不定。
不过阿牛错了。几天后胡鑫不但没疯,还来找他。
“看来他和我说的是真的,我有事想问他。”胡鑫讲出这样的开场白。
“谁?”阿牛没听明白。
“就是住你家的那个阿益呀,他没和你说过么?”
“阿益?他说过什么?”
“他也应该和你说过的呀,叫你离我妹子远点是不是?”
经胡鑫这么一提,阿牛才想起的确有这么回事儿。
“那天喝好酒,我回到房里,看见一张纸条,上面说预计这几天会出事,让大家先离胡鑫远一点,但他又和我说不论出什么事,都别急,以后来找他就行了。”胡鑫顿了一下,满脸期待地望向阿牛,“既然他这么和我说了,应该有解救的办法吧?”
“啊?莫非这小子真懂看相?”
“嗯,因为他的缘故,让我心里对这件事有所准备,否则……”说到这里胡鑫眼睛发红,低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瞒你说,我小时候心脏就不太好,受不得惊吓,现在也算是劫后余生呢。所以不管怎样,我想来拜一下恩人。”胡鑫故作爽朗,但眼神里还是有抹不去的悲伤。
阿牛忙把胡鑫带到楼上。那天之后他就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阿益了。但是阿益没有说任何话,如老僧入定般陷入沉思。这两天也很少看到他下楼,与他在一起时他也一直沉默着,可能是在思索这件事吧。但阿牛认为看相的毕竟只是看相的,现在要他来发表看法的话,最多只会搪塞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让你云里雾里的。
但打开阿益的房门后,吃惊地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阿益……?”阿牛觉察到有点不对劲,轻唤了一声。
“那上面有什么东西!”胡鑫指着床上。阿牛定睛望去,在那张整整齐齐的床铺上的确搁着什么物体。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张扑克牌,它被撕成两半,压在一张纸上面。是用扑克牌来算命的?来不及细想,阿牛连忙拿起了那张纸,但见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阿牛激动地阅读起来:
阿牛:你好!
感谢这些日子来你对我的照料,并原谅我的不辞而别,马上你就会知道理由。托你的福,我的腿伤已好转了很多。
对了,胡鑫可能会过来找你吧,因为上次我在他房内偷偷塞了一张纸条。告诉他关于玲儿的事,我用了算命师常用的诸如“血光之灾”之类的模棱两可的话,可能胡鑫会信以为真吧。关于玲儿的事我之前和你提过,那时我腿伤还未好,所以向你隐瞒了一件事情。其实在那天吃晚饭的时候我找到了证据,这个女人切切实实会对胡鑫不利的证据。那天我借故退场,偷偷给胡鑫留了纸条。
我之所以不马上声张,有我不可告人的理由。原谅我之前一直没告诉你们,我是一个逃犯。值得讽刺的是,我也正是凭借这个身份发现了玲儿的心机。玲儿在那天吃饭之时似乎一下子认出了我,但她却马上加以掩饰,更没和我打招呼。从这里我得知了一件事,也是一件对自己很不利的事实:我已经被通缉了。
也许你会吃惊,但抓捕我的通缉令是随时可能发布的,我已作好准备。玲儿不和我打招呼,说明她在生活中和我不熟,但是她又能认出我。说明在她过来的途中,看到了什么和我相关的东西。我想,就只有是通缉令这一个可能了。
抱着这个观点,她的举动就让我感到奇怪:她明知是和一个通缉犯共进晚餐,却没有声张的意思。按当时的情况,你们几个人就能轻轻松松制住我。凭此我得出了下一个推论:她一定有不想让警方出现的理由。也就是说,她的到来也伴随着她的阴谋。
这几天我都在思索着你跟我讲述的事,终于理出了一点头绪,以下是我的一点推测:
首先,玲儿的身体变成了模特,我认为这肯定是一个幌子,是她在耍把戏。她哥哥如果受到打击疯了或者怎样,应该会让她得到某种利益。也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某件事对哥哥一直怀恨在心而想报复,姑且不论动机为何,先来分析这套鬼把戏是如何完成的吧:
你第一次来到玲儿的窗前时,见到两个女子身影,其中一个漂浮于半空。这是再简单不过的花招,只要借助后来出现的那个模特就行了。这个模特肯定是她事先拆开装在箱子里的,她先把模特拼接好之后,再借助竹竿等器具,就可以轻易完成人影漂浮的影子了。当然,这只是餐前附送的甜点。
而第二次的火灾事件,则让我有些苦恼。窗户从内锁住,窗外也没有攀爬的痕迹,门也从里面被反锁住,那么可以肯定玲儿处在房内。可是当他们打开门进去时,只找到了一具模特。所以所有人才会怀疑这是鬼怪所为。关于这一点,我先怀疑,人是不是事先藏在大箱子里,然后再趁乱逃走呢?可是阿牛又说大箱子里的衣服放得整整齐齐,如果事先有人藏在里面,是不可能做到这点的,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再回顾了一下现场,终于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我想应该是在他的帮助下,和玲儿合作完成了这套“鬼把戏”。
他就是张盛发。
其实箱子和床上的模特都只是障眼法而已,为了能吸引你们的注意力。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盛发以浓烟为借口,叫回了胡鑫,然后他头带毛巾冲了进去。当他进去之后,马上躲在门后。与此同时,早在房间内藏匿多时的玲儿,身着和盛发一样的装束,把头发盘了起来带上假发,脸上也披上了毛巾,可能还戴上了假胡子。
并且当时伴随着如下状况:
1.救人心切的紧急情况;
2.烧断了电线导致房内没有灯光,而应急灯在他们手上;
3.毛巾掩住脸。
在这三个条件下,可想而知,他们二人应该是很难分辨的。
盛发把应急灯放在地上躲在处于阴影的门后,然后玲儿一把扯下着火的窗帘冲下楼离开了现场。而“闪开”的叫喊声是由门后的盛发所发出的。你们进去时注意力必然集中在那具穿着玲儿衣服的模特上,不会注意到门后的人,也没有亮光可以发现他。加上救人心切,你们首先要做的事必定是先抬“玲儿”到屋外,然后当你们发现所谓的“玲儿”突然变成了一具模特的时候,又会大吃一惊。那时盛发有充足的时间从门后悄悄闪出,再假装从楼梯那边走过来出现在你们身后。
我想当时的情况就是如此。
要说证据,其实也称不上证据,就是盛发既然已经搬到你家了,怎么还会在他原来的房间留一条毛巾呢,这虽然只是一个小细节,但不合情理。
阿牛,要和你说再见了。
我没法和你直接道别,有我不得已的苦衷。玲儿如果得知胡鑫没事,就可能会立刻通知警方来赚取举报我的赏金。虽然有点好奇通缉令上会写多少金额。但现在只有继续逃亡。请再次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阿益即日
(原来是这样!)
看完后阿牛呆住了,胡鑫也傻眼了,二人张大了嘴面面相觑。就在这时韩阳醉眼惺松地经过了门口,一看到胡鑫就问:
“盛发和你谈完了么?我怎么一大早就看到他的行李不见了?”
“请问你就是阿牛么?”台风刚过去,一位高大的青年男子就如热带气流般立在了门口,汗水从他红扑扑的脸庞直往下淌,周围的高温似乎都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还有一个妙龄女子在他身边俏然盈立,略微昂着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瞅着阿牛,让阿牛觉得有点局促。
“我们一接到报警马上就赶来了。他在哪?”
(玲儿果然报警了!)
不过当阿牛打量眼前二位时,发觉他们一点也不像警察,也许是为了伪装吧,还是城里的警察都这样?年轻的男子一手插在口袋,一手耷拉在外面,一副摆酷的模样。但他的嗓音似乎有一种慑人的威力,很难让人违抗。而年轻女子洁白的面容上是清晰分明的五官,长得十分顺眼可爱。阿牛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进入了一个不真实的世界。的确这个孤僻的小镇最近发生了太多的异事,也遇到了太多的怪人,和之前的反差实在太大。让他一时接受不来。他先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机械性地把事情原委复述了一遍。
当他说完后,男子的神色明显变了,问了一些阿益的状况。女子却显得事不关己,抿着嘴不发一言。后来在男子的催促下,阿牛带他们来到了阿益曾呆过的房间,那张被撕成两半的扑克牌还放在原位。男子拿起来瞅了一眼,就迅速塞进口袋,嘴里还咕囔了一句阿牛没有听清的话。这时,阿牛终于鼓起勇气开问:
“他是干什么的,犯了什么法?”
“他是……”
女子刚张嘴,就被男子狠狠地瞪了一下,女子“哼”的一下侧过脸,朝天翻了一个白眼。阿牛不禁纳闷:通缉令不是都贴出来了么,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俩似乎不愿久留,甚至没和阿牛打一声招呼就下楼而去。空荡荡的房间马上又只剩下阿牛一人。这是他以前熟悉的环境,可是现在却觉得有点陌生,他望着阿益曾睡过的床铺,不知为什么,一种失落感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