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不断地在眼前蔓延
冷,像一把锋利的刺刀从头顶直贯而入
血,似乎只有滚烫的鲜血,才能与之抗衡
时间,在此刻犹如静止
——我要死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是谁的声音?)
——杀死黑桃J,还有,剑飞就托付给你了
(我也要死了)
世界,从此被黑暗湮没……
冯剑飞僵硬地坐在椅子上,面部肌肉也同样僵硬。
“紧急救援刚结束了!”秦伊妮闯进了刑侦办公室。
“发现了没有?!”冯剑飞的身子像弹簧一样直了起来,睁圆了眼睛直瞪着她,吓了她一跳。
“只有……一个人确定生还……”秦伊妮调整了一下呼吸,“不过他好像已经失忆了……”
“就一个人?”
“是的……”
“我去看看,你给我待在这里不许走!”话音未落,冯剑飞已经像风一样刮了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了秦伊妮孤零零的一个人。
老实说在她眼中,冯剑飞是蛮英俊的一个男生,特别是1米8的个头散发出一种使不完的活力,就像旷野里飞奔的豹子一样热力四射,脸蛋也被熏得微红,对异性而言更增添了几分魅力,真想让人轻轻地捏上一下。可是他的独断独行和不可一世(也许用自以为是更为恰当),却一直让她看不顺眼。说起来他比她还晚进刑侦队一年,现在的职位充其量也就是和她平起平坐,凭什么整天嚣张跋扈,对她吆五喝六的?破案子也只知道抢风头,还整天把“推理”挂在嘴边装腔作势,其实别人还不是因为他的二叔冯鹰是刑侦总队长,还有一个被誉为M市第一神探的表哥才一直让着他嘛。
“哼,我最看不惯这种靠关系往上爬的人了!”秦伊妮下意识地咬紧嘴唇并生气地跺了一下脚,皮鞋也似乎体会到了主人的心情发出短促的低吼。与此同时,她才意识到一件事,身子不由得轻颤一下,“难道说……那艘客轮上有什么重要的人?难道会是……”
“怎么?”冯剑飞把双手重重地落在负责救援指挥工作的老张肩上,眼角迸出泪花,一种撕裂似的声音从咽喉深处发出,“快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老张的身板形同枯树,经他这一拍立刻就像要折了似的。他慢慢地抬起头,凝视着冯剑飞的双眼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冯剑飞注意到不止他眼睛已经失去光彩,微黑的眼袋也明显凸出,在脸上不停地抽搐着,但就是一句话也吐不出。
“说啊!”急得冯剑飞又大吼了一声。
(不管怎样,你倒是快说啊!)
“只找到一个年轻人,不过他已经面目全非。他是被倒着从海里拎出来的。我们原本只是想辨认一下尸首,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老张终于开口了,声音比平时更苍老了十倍,“也许是个奇迹吧,拎起后没多久他的嘴里开始往外吐水。我们就马上把他送医院抢救了……”
“那冯鹰和冯云霄呢?!”冯剑飞厉声喝问道。
这句话如同晴空霹雳般打断了老张的话语,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那你告诉我,‘女神号’遇难的原因是什么?!”冯剑飞仍旧对他肆无忌惮的大吼,浑厚有力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扭过头来。他们的眼神多是诧异,因为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头儿被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喝问。老张对四周的表情不为所动,只是沙哑地回答:“具体还不清楚,仍在调查中……”
“对了,好像有个失忆的人?”冯剑飞想到秦伊妮前面说过的话。
“就是前面我说的那个生还者,医院来过电话了,他失忆了,记不得自己是谁。”
“这怎么说?”
老张忽然神色一变,他把嘴凑到冯剑飞耳边压低了声音:“经检查他好像被喂了‘妮默辛’。”
此言一出,冯剑飞倒退了一步,连声音都似乎有些发抖:“哪家医院?我要去看看!”
“你跟我来。”老张煞有介事地瞅了冯剑飞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医院的长廊死一般静寂,冯剑飞故意把鞋跟踩得咚咚作响。一个大夫迎面走来,表情不苟言笑,只是在经过老张身边时微微颔首。这种压抑气氛让冯剑飞心里很不舒服,这是军队医院所特有的严肃导致的。
来到2015病房前,老张直接打开了门。可两人的表情瞬时僵住了,只见病房里空无一人!
凌乱的床铺上有一个微微塌陷的轮廓,证明曾经有人睡过。地上散落着几许撕碎的布条,这景象让冯剑飞感觉似曾相识,彷佛是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个闪动画面。
“他小腿骨折了怎么还会乱跑呢,会不会是去上厕所了?”老张茫然地问。
“不对,这布条有问题!”冯剑飞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果然不出所料,只见一根用布条拧起来的“绳子”正垂在窗外,窗下的草丛还有被物体压过的痕迹。
“他跑了!”冯剑飞怒道,“你们怎么看守的,这还算军队医院啊?”
老张急得无言以对。
不过追也许还来得及!
冯剑飞无奈地拍了一下大腿向外冲去,老张勉强地跟在后面,他也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个幸存者为什么要开溜呢,他不是失忆了么,失忆了又怎么会要溜?难道……失忆是一个幌子?中了“妮默辛”的症状是他伪装的?看来只有这么解释了,他现在逃走明显是做贼心虚!因为认定被服下了“妮默辛”,才会疏于防守,犯下了这个致命的错误!
医院门口守卫的军人立得笔直,老张冲上前去大声询问,可是军人果断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老张急得抓耳挠腮,冯剑飞此时却冷静了下来,好像对此早有预料似的:“他即使腿折了,也不可能从大门走的。医院的走廊走动的人本就很少,可是他还是大费周折翻后窗逃走,说明他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又怎么会再冒险走这里呢。”
“你怎么不早说?”老张也发急了。
“因为他从后面跑铁定追不上,那里紧接着后墙,2米来高,手一伸就能翻出去,再穿几条弄堂就是闹市区,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坐在出租车上逃亡了……”
“我马上给所里打电话通缉他!”老张怒吼一声。
“……”冯剑飞没有回话,只是用手捂着嘴在思索着什么。
就在这时,两个年轻的护士叽叽喳喳地从远处走来,她们脸上神采飞扬的表情与此刻紧张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刚才病房里那个人真有趣!”
“是啊,真是笑死我了!”其中一个护士掩面而笑。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表情与正常人完全相反的男人呐!”
“也许他是从海里被倒着捞上来的原因吧,连表情都颠倒了……”
“你真坏,哈哈。”
“啊,就是他!”老张大声喊道。但当他转头找冯剑飞时,他的身影竟然已在十米开外,他正以大步流星的速度朝医院后门狂奔着。不明所以的老张有点纳闷,嘴里嘟囔了一句:
“不是刚才还说来不及了么?”
“表情与正常人完全相反的男人……”
护士的话语依旧回响在耳边,冯剑飞用最快的速度蹿出小巷,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口,在心底狂声呼喊着:冯云霄,你究竟想干什么?!
与此同时,一辆飞快开往火车站的出租车上,司机对后座的乘客时不时瞟上一眼,他第一次看见这么狼狈的人,甚至可以用古怪来形容。而后座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司机的异样目光,但此刻他已经无暇顾及,只是尽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神色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过往人流。
(我是谁?我怎么会记不起自己是谁了?)
突然腿上撕裂的疼痛又一次打断了狼狈男子的思绪,汗一滴滴地顺着脸颊两侧滑落。不知为什么,痛的时候脸上却会不自觉地浮现笑意,形成一个诡异的表情,看得司机背脊发凉。男子却浑然不觉,只是在心里不断地默念着一句话来分散对疼痛的注意力。
(黑桃J,我一定会杀死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