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柏眸光像冰刀子一样射向沈会。
傅松笙的笑于这当口僵了一瞬,而当周柏眼神扫回来时,她唇角扬的更高、唇边荡开的弧度更大,为了笑得真实有感染力,她还有意识地眯了眯眼,整个笑璀璨而真诚。
周柏脸色更冷。
沈会感觉周围像三九天开了制冷空调,他还偏偏站在了冷风口。
文潇潇听到“未婚妻”三个字,有意识地扬了扬下巴,露出一副睥睨之态。
傅松笙对着这比自己矮半头的睥睨,心中一面拼命给自己念紧箍咒一面微佝了腰,尽可能在这位“第一夫人”面前显得气势不过于逼人:“妹妹,对不起,昨天是我说话太重了,我跟你道歉……周总,真是误会,我昨天要是知道她是您未……”
“她谁都不是!”周柏烦躁地打断她:“文潇潇,给傅小姐道歉。”
听到前一句“她谁都不是”,文潇潇脸色已猝然一变。后一句出口,文潇潇几乎跳起来,脸上挂着难以置信,顾不上周柏平时的忌讳,一把抓住他衣袖:“周柏哥!”
周柏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抽出来:“给傅小姐道歉。”
他面无表情,目光避开了傅松笙,但她还是能感觉到一股丝丝入骨的寒意。有一瞬,甚至开小差地想,原来自己之前努力的方向错了,气势逼人并不一定要靠死瞪来实现,她白盯了那么久的乒乓球。
“我不,明明是她昨天先凶我的!”短暂的愕然之后,文潇潇气呼呼道:“而且刚刚,就在刚刚我还看到她在你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沈会不会把她带来你办公室,肯定是她偷偷自己上来的,她说不定是想偷什么商业机密……”
文潇潇虽然脾气骄纵,但脑子并不笨。没几步就是周柏的办公室,而底下是深白的研发部,这女的出现在这个地方,要说没问题鬼才相信。
周柏其实生活上并不是个十分龟毛较真的人,但一涉及到工作,立刻变成高敏度红外线报警器,戳一下就往外冒红光。
这一回,文潇潇觉得自己应该戳的够狠了。
周柏听完她的话沉默了片刻,就在文潇潇以为他要爆发之时,他沉声开了口:“的确不是沈会带她上来的……”
“是我。”
他口气很淡,语速也不疾不徐,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文潇潇霍然抬头,看向他,两秒的惊愕之后,目光又转向傅松笙,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你!你不要脸,昨天勾引沈会,今天又来勾引我周柏哥,你这个……”
话未落,就被周柏冷冷打断:“沈会,给保安打电话,以后谁再放文小姐进这栋楼,就给我滚蛋。”
“周总……”周柏以前对文潇潇虽然冷淡,但远没到今天这种六亲不认的程度。沈会一时有些拿捏不准这是真把式还是做戏。
“打电话。”周柏又吩咐了一句。
文潇潇见他这架势,又惊又慌,黔驴技穷地一跺脚,带着哭腔:“连你也欺负我,我跟外公说,跟何爷爷说……”话落,就往楼下奔去。
脚步声咚咚咚咚,恨不得一步一个坑,每一下都是对周柏的严正控诉,且……越走越慢。
周柏无动于衷,折身往自己办公室走。
沈会脑子一下子像宕了机,不知道该追着哪边去。文潇潇嘴里的“何爷爷”是周柏的外公,一个资产遍布全世界、干起投资来出神入化的老头。
虽然眼下还没有插手竹生或是深白,但一家人,沈会总觉得是迟早的事。
这老头还私下照会过沈会,有暗中提携的意思,只要……
他沈会当然不是那种出卖老板的人?!
胡思乱想间,一抬头,恰好对上正冲自己挤眉弄眼的傅松笙。沈会一怔,见她拿手比了打电话的动作,福至心灵,立刻反应过来,当下掏出了手机:“喂,保安部吗?我是沈会,刚才周总……”
咚咚往下的脚步声忽然顿住,片刻后,反而往楼上奔来。沈会打到一半的电话忽然被一只打横伸出来的手抢走。
“傅小姐,对不起。”文潇潇抓着沈会的手机,丝毫没有停顿,一个利落转身面向傅松笙。声音铿锵生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讨债。
说完,不等傅松笙反应,立刻追上周柏,口气一下子软下来,隐约还带着一丝哭腔:“周柏哥,我道歉了……”
周柏顿住脚,没有转身:“傅小姐原谅你了吗?”
“我……”
傅松笙听到这句话,连忙知趣地追过来,做和事佬:“误会,都是误会!”这么明摆的亲疏关系,她当然分辨的出来。这就好比幼儿园里两孩子打架,家长当着外人的面,首先训的肯定是自家孩子。
她懂的。都懂的。
所以刚刚才示意沈会装模作样假打电话,好给两人个台阶下。
“周总,文小姐没怎么样我,不用道歉,您……”
“闭嘴。”
回应傅松笙的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隐约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怒气。
傅松笙立刻乖巧地闭上了嘴,还十分活泼狗腿地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周柏的脸仿佛更黑了。
半晌,冷道:“沈会,带潇潇出去。”
傅松笙也准备顺势开溜,就听见他补了一句:“傅…小姐,你跟我来。”
“嗯?”
“我……”他像临时找到的话:“有事情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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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潇潇带着一肚子不甘心被沈会拎走了,临走前还十分怨恨地瞪了傅松笙一眼。
还是个小孩。傅松笙想,孩子的占有欲是最强的,而周柏就是她的玩具,别人多看一眼她都会觉得不爽,正常。
但转念忽然一想,自己若是在她那个位子,只怕也会……
瞎想什么呢!她怎么可能会在那个位子。
傅松笙一掌将自己拍醒,周柏已经在几步之外,听到这动静回过头来,像看个智障看她。
她连忙小跑着追过去。
周柏看见她小跑的架势,目光落在她脚踝处,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然没来得及开口,她已到了身边。满面带笑,丝毫没有因为方才的插曲影响心情。
“周总……”
他忽觉得自己像多管了桩闲事。心中莫名有些不快。
斜乜她一眼,抬脚就走。
傅松笙原以为他在等在自己,才小跑着过来。见他这突如其来的龙傲天之态,一愣——有毛病这是!
然而还是追着他进了办公室,堆笑:“周总,您找我有事?”
周柏的办公室很大,三面整幅的落地玻璃窗,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一大片一大片带着白色光圈的金,明亮清透。
不过室内布置十分清简,除了一张办公桌,就是靠窗的一组白沙发,以及……
傅松笙侧身看到角落里的玩意,吓得本能往后一弹。
撞到一堵坚硬的人墙上,又往前退了两步,却被一只手扶住上臂。
“这个也怕?”周柏的一直以来冰冷的口气中隐约绽出点裂痕,轻笑:“以前不是还拉着我陪你看恐怖电影吗?”
沙发角落里摆着一具真人大小的异形模型,特别逼真,机械感十足,裸露在外的肌腱和龇着的牙齿有几分狰狞。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周柏第一次提到过去,傅松笙怔了一下。
这被周柏解读为默认,他轻轻一嗤:“胆小鬼。”口气难得轻快。
傅松笙下意识就要辩驳,周柏已走到桌边,手摸到桌面底下,轻轻一按。
天花板上立刻降下一块幕布,傅松笙看着那布缓缓落下来,兜头将异形模型罩住,然后……
一愣。“这是……”
周柏已在办公桌前坐下,自那几个屏幕上抬起眼:“超构材料隐形衣。”
傅松笙对着那忽然消失的一片空茫,叹为观止,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逼王的境界果然不同凡响。
一般人最多拿块漂亮点的花布一遮,这厮还整出个隐形衣?!
周柏似猜到她在想什么,扯了扯唇角起立,走到她面前,长手长脚一下子将他的气势拉满格:“去那边。”
“嗯?”
周柏指了指长沙发:“那儿。”
傅松笙不明就里,斜觑逼王一眼,迟疑一瞬,走了过去。
周柏跟过来:“躺下。”
“什么?!”
“躺下。”
傅松笙霍然抬目看向他,目光如炬,带着一种烈/士般的视死如归:“周总,我虽然对微型无人机的项目很感兴趣,但也不是个随便的人……”
“不随便?”周柏冷笑:“不随便刚才还要对沈会生出兴趣?怎么生?是只有沈会,还是谁都可以?”
“我那是……”傅松笙被他一噎,下意识伸出手,指指划划就要辩解。
还没辩解出什么,忽见周柏欺近一步,他高大的身形一下子有了遮天蔽日般的效果,傅松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能往身后一退,被沙发腿一绊,整个人向后栽去……
好在沙发柔软,她像陷入了一团轻软的鹅绒之中,丝毫没感觉到痛。
只有一种梦里踩空了一脚般的惊悸。
抬眼看周柏,他身形变得更高,双手插兜,站姿松散,面上闪过一点恶作剧般的笑,一闪即逝。
不像属于眼前这个严肃冷峻的男人,倒像是多年以前那个阳光四溢的少年。
傅松笙有片刻的恍惚。
短暂的一瞬之后,她挣扎着要起来,却见那一张好看到带着蛊惑的脸忽然在自己眼前放大。周柏弯下了腰,缓缓向她靠近……
上一次发生这种事,还是她在苏黎世酒醉之时,那时候她双手搂着周柏脖子,迫他与自己贴近,然后在他放大的瞳孔和灼热的鼻息下……
第一次亲了他。
撕下了她对流浪少年好意施惠、不求回报的善良伪装。
现在这种情况……是个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傅松笙下意识往沙发里缩了缩,然而沙发就那么大,她背已抵到了沙发的靠垫,避无可避。
周柏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她紧握自己领口的手上,轻轻一嗤,向她前胸伸出了手……
傅松笙脖颈的线条一下子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