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
两个字落地,傅松笙目光倏地转向不远处的男人。她的感觉没有错,男人刚才的温柔亲切都是装出来的,此刻他靠在商场走廊墙边,面无表情,冷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添了几分不近人情。
而修长手指摆弄下的手机,此刻像个正在倒计时的炸/弹,随着他指尖每按一下,她的心头就嘀嗒一声。
等待和恐惧有时候比危险本身更难捱。
傅松笙干脆自己引爆了炸/弹:“那我也告诉你个事,你也别激动。”
“……嗯。”谭晓阳看着那个跳动的莫比乌斯环,心情复杂。
你当事人都不激动,我激动个锤子。
傅松笙深吸口气:“我是不是从来没告诉过你罗马真名叫什么?”
“嗯……他叫什么?”谭晓阳反问,忽然警觉:“他不会是什么在逃通缉犯吧,就是网上流传的那种最帅通缉犯……”说时,还特意加重了“最帅”两个字。
谭晓阳的脑回路……
真是缓冲用的安全气囊都能被她拿来当棉花糖啃!
“他叫周柏。”傅松笙无语,干脆截断她,几个字像烫嘴一般从她口中迅疾滚出来,她下意识闭了闭眼。
话落,听筒中静谧了一瞬,忽然爆发出一声刺耳尖叫:“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傅松笙只好一面捂听筒一面偷鸡摸狗似的向不远处的男人觑了一眼:“不是说好了不激动的么?!”
“好、好,我不激动。”谭晓阳居然真的一下子收了神功,电话那头的声音平静如止水:“这个周柏,就是我们刚才讨论的周柏?”
“嗯。”
“好,松笙你等一下。”谭晓阳道。
“嗯?”
“我去通过一下周总的微信。”
“谭!晓!阳!”
然而为时已晚,自周柏向谭晓阳发出好友申请的时候,她就知道为时已晚。
“松笙,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摘星星摘月亮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傅松笙还在感慨,谭晓阳已做起了抱周柏大腿的热身。
“谭晓阳,你有没有点立场?!”傅松笙太阳穴突突直跳。
“当然有!小松松,我是资本家,资本家当然要帮资本家,我这立场多鲜明,有什么问题!”
傅松笙:“……”阶/级矛盾果然一刻都不能忘!
“再说了,当初是你无耻狠心摘了人小娇花又随手丢掉,我这是帮理不帮亲!”
傅松笙:“……”
你可真是正义女侠你!
挂断电话,傅松笙快步向周柏走去。
周柏姿态放松,靠在墙边,似感应到她的靠近,适时抬起头,眸光落在她身上,几不可察地一笑,又垂下。
她走势带风,像一只张开翅膀要俯冲的老鹰:“你为什么要加谭晓阳微信?!”
可因为前一晚崴了脚,她今天穿的是双平底鞋,到了周柏跟前,才发现那厮比自己整整高出一头多,气势一下子弱了。像一只近视的老鹰,临俯冲到地面才发现自己扑的是一条巨蟒。
周柏眼皮子缓缓撩起,揭开藏在那浓长眼睫之后的冷淡的光,落在她身上,只一瞬,即转开:“你们不是有生意要和我谈吗?你和沈会对接,我和你们谭总对接,不对吗?”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转过头反显得她的质问有些无理取闹。她一下子气焰更弱,然而这样被强压下的情绪反而激起了她的反抗,她低下头,顺手将头发压到耳侧,语气不咸不淡:“你为什么骗我?”
头发撩起来,露出她一截白的像新鲜牛乳似的脖子,泛着一丝莹润的光。她说话时,许是用了几分劲,牵动脖颈与下颌处的皮肤,商场浮夸水晶灯的光点落在上面,像那牛乳正在流淌。
周柏的目光不自觉在那上面点了点,触到她耳垂上的一颗小痣,迅速移开,手背下意识擦了下鼻尖:“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傅松笙仰起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深白的周柏?”
周柏觑了她一眼,懒洋洋的身形拉直,又比她高了一小节:“你又没问过我。”话落,转身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
傅松笙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提了这茬尴尬,从昨晚到现在,她压根就没问过他的公司和职业。
被他这么一说,她有些理亏,可……
“在车里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提醒……”傅松笙追上来,问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方才似乎是她让人家闭的嘴。
好吧,这个也不算。
但思维转了弯,脚下步子却未停歇。周柏没听到她后半句动静,下意识顿步转身,傅松笙横冲直撞过来,恰好赶上他这一转身,不偏不倚,直直撞入他怀中……
他身形挺拔,胸膛宽阔坚硬。因为冷不丁受了冲撞,傅松笙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重心已不稳,脚下踉跄一步,往后倒去……
周柏眼疾手快,长臂一探,捞住她腰,又把她往前带了一带,与自己胸膛相贴。
一臂的禁锢之中,他身体的温度立刻向她传递过来,隔着薄薄的丝质衬衫,比干脆赤/裸相对更添一种欲语还休的暧昧。两人气息交融,那一点温热在这个仿佛有结界的窄小空间迅速蔓延,原本的牛乳上似撒了樱花瓣,星星点点的粉刹那绽开。
傅松笙因为这陡变之下气息有些不稳。周柏原本很平稳的气息也在垂眉的一瞬乱了起来。
傅松笙反应过来,下意识抬起双手抵上他胸膛,企图尽可能隔开两人的亲密。身子扭了扭,欲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却感觉到搭在她腰上的五指反而用了力,将她的腰扣的死死的。
她的腰十分敏/感……
傅松笙有些急慌,霍然抬头,与他四目相对。他眼底原本的凛冽似乎于那瞬间云消雾散隐去,代之以浮动的潋滟光影,如春水乍起波澜,然而只是几可忽略的短短一霎。因下一秒,那眼底便盛满讥诮:“昨晚是沈会,刚刚是吴明琛,现在到我了,是吗?”
这话里的暗示十分不客气,就是再宽的心,都能堵成早高峰。
傅松笙微怔,须臾,学了他的讥诮,半边唇微微扬起,一哂:“周总说笑了,周总这样的人,我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是自讨没趣?”说着,又自他手中抽了抽身。
她眼尾微微上翘,笑起来时有飞扬的神采,看似无情却有情,看似有情却又无情。
偏偏脸型又是偏圆润的漫画脸,削弱了这一点攻击性。像民国画报上的少女,天真与风情恰到好处的杂糅在一起。
周柏看着这张脸——他当初就是被那眼底的深情和这样的天真双重欺骗的。
想着,勾在她腰上的手不觉更紧了紧:“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声音沙哑,手臂有力,像那个时候早上将她禁锢在怀中,硬是拖到最后一刻才放她起来去上班时一样。
腰上有酥痒感传来,因为贴的近,身上开始发热。傅松笙忽然觉得有些烦躁,更用力地挣了挣:“周柏,别闹了,你放开我。”
傅松笙业余是练跆拳道的,力气并不小。当年初见时,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但此刻她挣了好一会,周柏指节微微发白,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现,握住她腰的手却纹丝不动——和昨晚一样。
傅松笙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情急之下就要抬腿。他却仿佛早有所料,一条腿死死压制住她,轻轻一笑:“又来这一招?”
那一年盛夏傍晚,在苏黎世湖边的人迹罕至处,她错将他当成流氓,就给了他一记“断子绝孙”脚。
周柏不知怎的,体能和反应能力都较当初更佳。何况当初,她也不过是占着一个“唯快不破”的优势。
见她愣怔,他低下头,沙哑的声线擦着她耳膜而过:“人吃了亏、受了伤,总会长点记性,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你说是不是?”
他的话仿佛意有所指。傅松笙有一种朦胧的感觉,可那感觉就像奶茶上漂浮的奶盖,一口下去只能吸进少许。
她挣扎不脱,有些泄气。听着这话,片刻,不知是自嘲还是嘲他的忽然一笑:“周柏,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对我念念不忘的。”
周柏微愣,松开握住她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