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3(小修)

开玩笑,捷豹的车主她怎么得罪的起?!

傅松笙轻笑:“不了,我捡一个就够了。”

见他纹丝不动,冰凉的手覆上他紧攥自己小臂的五指,欲一点一点掰开。

但没想到他的力气远比记忆中要大,傅松笙也是练家子,却掰了半天未掰动分毫——印象中他明明身娇体柔一推倒,白长了一身肌肉腱子。

这一掰反而令他的手越抓越紧。她有些吃痛,轻轻皱了皱眉。

身旁的男生见状立刻挺身:“你放开傅姐!”手当即伸过来,要帮她忙。

却被傅松笙叫住:“小江,不关你的事,你别动手。”

“听到没有,你傅姐说不关你的事。”周柏冷笑,眼皮子都没抬,眸光落在她身上,将她牢牢锁住。

这样的周柏和记忆中的明媚少年判若两人,傅松笙觉得有些陌生。

还没来得及开口,先一脚进屋的民警小丁去而复返:“干嘛呢,三催四请还不进来,当自个老佛爷呢!”

僵持的两人微微一愣,被叫“小江”的男孩非常伶俐地开了口:“警察叔叔,他动手动脚!”

“啧,穿的人模狗样的,派出所面前又是飙车又是骚/扰妇女,干什么,山珍海味吃腻了,想吃吃牢饭换换口味?”小丁明显是在里面挨了一顿训,心情也不大好,骂了周柏两句,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面向小江:“占谁便宜呢,谁是你叔叔?走走走……”

小江连忙作乖巧状:“警察哥哥,不是我们不走,是他不放人。”

小丁的目光落到傅松笙的小臂上:“放手!听到没有,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法外狂徒·周没有放。

傅松笙眼看这简单的拉拉扯扯马上就要上升到袭警的高度,一急,本能抬起她那十厘米尖细跟的高跟鞋,狠狠一脚跺在周柏脚背上。

周柏忽然吃痛,始料未及,手上不自觉微松了点劲。傅松笙趁这当口腕子一扭,抽身出来。

接着,片刻也未停留,扶着小江,快速向院中挪去。

周柏抬脚欲追,小丁却猝不及防出手,一记利落擒拿手,一抓一扭,将他按在墙上:“老实点!”

刚才小丁叫两人进去的时候,沈会刚好肚子痛。上完个厕所回来,就看到自家老板被民警同志狼狈按在了墙上。而那面墙上刷着一条很有年代感的“扫黄打非”的标语。周柏不偏不倚,恰被按在那个“黄”字下方。

沈会感觉自己可能去黑洞上了个厕所……

连忙半佝着小跑过来:“老大……怎么了这是?”

周柏还没开口,小丁已冷笑着轻哼一声:“怎么了?我告诉你怎么了,骚扰妇女!”

“什么?!”

沈会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猛拍两下;又觉得自己眼睛有问题,认错了老板,走到近前上上下下打量周柏。

周柏一张生人勿近的冷脸,头上顶着个硕大的“黄”字,贴在惨白中印着蚊子血的墙上,在简陋的灯光下,像一幕潦草的荒诞剧。

警察同志,您看看这张脸,您确定不是妇女同志……骚扰他?

沈会看看小丁,再看看自家老板此刻的境地,终将这句挑衅的话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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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顺从地跟着小丁进了屋,周柏听话的几乎有些蹊跷。沈会偷摸觑了自家老板一眼,对他完全不辩解的行为感到疑惑。

他自己不肯开口,沈会就是说干了舌头都没用。

不过他毕竟没真怎么样,小丁也只是吓唬两人。把他们拎到老警官面前,挨了老警官一通唾沫横飞的训斥;又查了下两人的犯罪、治安违法记录和诚信档案,发现一片空白,便决定只教训教训了事。

最后骂也骂了,让他们写份检讨、交点罚款走人。

沈会看着老板当真乖巧伏案写起检讨,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恍惚。

写着写着,周柏眉头一皱,连连甩了几下手中的笔,沈会见圆珠笔中还有好长一节芯,愣了一下:“老大,你那笔是不是不好写,换我这支,换我这支。”

“写你的!”周柏已然起身,冷冷掷下几个字,走到老警官的办公桌前。老警官倒水去了,桌上东西乱七八糟一堆,桌角压着一摞文件,最上面两个显眼的字,“笔录”。

“干什么!”小丁见他起身,厉声喝问。

周柏转身,一脸纯良无害:“警官同志,笔没水了,找支笔……”

“回去回去!”

“好的。”周柏乖顺答应。

从沈会的角度看过去,却能看到他被自己高大身形挡住的手在老警官的笔记本上按了几下。那台陈旧的、寄予整所休闲希望的笔记本电脑一眨眼蓝了屏。

接着,他无比乖巧地坐回了小丁指定的座位,更加乖巧地等着小丁给他分配笔。

老警官抱着保温杯回来,见到看了一半的连续剧成了一片蓝幕,简洁的发出一声“草”。

小丁立刻小跑过来:“怎么了?”在键盘上鼓捣了半天也没鼓捣出什么名堂,看着这台平时视若己出的笔记本,急得一头热汗。

始作俑者这时忽然开了口:“让我试试。”

沈会犹在梦中,却当即膝跳反应般的捧起了哏:“我们老大中学就拿过国际信息奥赛金牌……”

老警官迟疑地盯了周柏一瞬:“那个……你过来……”

周柏依言走过去,一坐下就开始东翻西找。沈会微愕,他虽然不是技术出身,但也看得出来,这不过是超频运算的问题,哪需要找什么。但这一晚上的光怪陆离让他谨慎地闭上了嘴。

周柏没装模作样找两下就摸到了桌角的笔录,迅速翻开到最新一页,那页脚上的一个签名,他非常熟悉。再往上,还有签名者的个人信息,家庭住址。

“干什么干什么!”

“找废纸……”

“瞎了?看不到这上面两个字?这他妈是废纸么?!”

“哦,不是。”

走出警察局,沈会咂摸着今晚发生的事,忽然觉得“骚扰妇女”这事虽然出乎意料,但到底还在情理之中。

老大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正当虎狼之年的男人。

但天下女人那么多,他又长着那么一张天胡的脸,何必用这种不上路子的手段。

琢磨着,沈会又联想起刚才的名片,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地脱口道:“老大,你要找女人我给你介绍别的,刚那给我名片那女的长得是不错,但品位太次了……这一口亲上去半嘴粉,别回头铅中毒……”

周柏本快步走在前面,听到这后一句,忽然顿住脚,回身斜乜沈会一眼:“你才品位次。”

沈会一愣,回想了下那姑娘的KTV公主风,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北欧极简风,眼底一片茫然。

而更让他茫然的是周柏的后一句话:“明天去下面工厂报道吧。”

“老大!别、你别这样,我去把那名片、那姑娘找回来……”

周柏没有理会,径自上了车,疾驰而去。

徒留沈会像流浪狗一样在风中摇曳。

半小时后,Delusion的地下停车场靠大门石柱边,沈会一身休闲西装,站在一堆垃圾中分外夺目。一对喝得迷迷瞪瞪的小年轻从电梯出来,看见他,愣了一瞬,将书中的空矿泉水瓶丢到他脚边,边勾肩搭背着往外走边唠:“这酒吧还真讲究,一个收垃圾的都穿成这样!”

沈会正打着电话,一脚将矿泉水瓶踢开,简洁地回了个:“草”。

“草什么?”电话那头适时传来周柏没有温度的声音。

“老大你听错了,不是草,是Ciao,Ciao[1]~~~”前一刻还脚踏三山五岳的沈当家气焰转瞬短了一截,非常油腻地发出了一个波浪颤音。

周柏生怕沾着那油星子,将电话拿远了一些,方道:“有事说。”

沈会连忙道:“老大,那名片我找到了!”

“嗯。”

沈会:“老大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兴奋……”

接沈会电话的同时,周柏正站在幸福佳苑小区的老樟树下,怔怔望着十楼灯火发呆。派出所笔录上的地址,就是那个公寓。

**

小江和傅松笙一起回来,一路上说了几百个“对不起”和“谢谢”。他就是谭晓阳请的小演员,戏剧学院的学生,叫江策。据说是谭晓阳去剧组的时候一眼相中了的。而这缺心眼的孩子立刻就答应了,表示很珍惜这个历练的机会。

江策长的很好,大晚上都阳光熠熠的那种好。特别爱笑,一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都能为牙膏代言。

江策说,当时看见她和目标搭上了话,就没有照着原来的戏码上前,怕反而搅局。直到沈会走了他才露面。

傅松笙当即觉得,这孩子心眼是缺了点,但好在脑子还齐整。

然就在她这么想的下一瞬,江策忽然一摸口袋:“糟了!我钱包被人摸了!”

这就是他们大晚上夜游派出所的原因。

从派出所出来,傅松笙先将江策送回了学校,再一个人回家。

可将到戏剧学院宿舍楼下的时候,江策突然道:“傅姐,你能不能等我下!”

“嗯?”

傅松笙还没反应过来,江策已跳下车朝楼上飞奔而去,三两步跨上楼梯,背影矫健。

两分钟后,他又从那楼上冲下来,楼道的灯随着他下冲的趋势渐次打开,就像演唱会上为明星造势忽然爆发的光,分外耀眼。冲到傅松笙跟前,额上已有些细汗:“给,傅姐!”将一个塑料袋递过来。

傅松笙狐疑着接过塑料袋,低头往里面一看,怔了怔。

江策似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手下意识抓了下后脑勺:“我打球经常受伤,这里面是跌打损伤油,还有……你那鞋,别穿了,不然明天容易肿……”

塑料袋里果然有一瓶油,还有一双目测少说有43码的男士拖鞋。

不待傅松笙答,又尴尬地补了句:“我没、没女生的鞋……”

傅松笙怔了好一会,接过塑料袋:“多谢。”

“那个……”江策又抓了下头:“傅姐,我能不能加你个微信?”似乎怕她拒绝,不等她反应连忙补道:“晚上的事我没帮上什么忙,那钱我微信退你吧……”

傅松笙本想拒绝,话到嘴边,望着他明媚的笑眼,不知怎的,脑中忽然跳出另一张脸来,沉默片刻,低头调出自己微信的二维码,递过去:“钱的事你和谭总商量。”

回程的出租车上,傅松笙取出拖鞋换上。那双拖鞋大的像只小轮船,后跟处多出好长一截。

大脑中一段尘封的记忆被猝不及防打开。傅松笙闭上眼,看到黑暗中一个少年脱下自己的运动鞋,蹲下身,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握住她小腿,将她的脚强行从那双窄瘦的高跟鞋中解放出来,放入那双大的空荡荡却软实的运动鞋中。

又三两下解开鞋带,在她脚腕处绕上两圈,打一个结:“你不让我背,那就这么回去吧,大点总比脚磨废了好……你以后少穿点高跟鞋……”

就这样,在一个初夏的晚上,她穿着一双快能放下她两只脚的运动鞋,牵着只穿着一双袜子的他,步履蹒跚地往家走。

从背影看过去,就像他们一下子从少年走到了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