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开着暖气,尤映西回家以后就将外衣脱了,白?色的紧身?毛衣勾勒出了漂亮的胸型。她坐在江晚姿的腿上,面?对面?,毫无准备地闯入了那双深沉的眼眸,像是跌进了湖泊里,不断下沉,被缓缓淌过周身?的水流包围。
有些突然,使得?明明已经开始进入老夫老妻模式的她们心跳也加快,呼吸频率都不对了。
尤映西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将下巴埋进了堆叠在脖颈的毛衣领子里,她说话,嘴唇轻轻碰过毛绒绒的衣料,痒痒的。
“聊什么?”
这个好像不是重点。
她再次开口:“坐下来好好聊聊,也不是……非要这么坐吧?”
音节越到后面?咬得?越轻,垂眸,盯着江晚姿还没来得?及穿上家居裤的腿,雪白?,纤秾合度,她还坐在上面?……刚才本能地想往后退,却不想变成了更加暧昧的磨与蹭。
倒不是说她真清心寡欲了,只是对方口中的聊聊从语境判断应该是正经事,再说了,楼下的阿姨还等着她们下去吃晚饭。
“你知道我没什么耐心的,如果不是阿姨还在,我从进门就想问了。”江晚姿察觉出尤映西想起身?,伸手?压着她的脖子近前,大拇指横跨过来,好像摁在了颈部的脉搏上,松了些力道,还是感觉到了快速的跃动。
喜欢一个人不是靠嘴说,身?体才是最不会说谎的。
尤映西跟以前一样,跟自己vlog里写的一样,被她喜欢不会怀疑有没有永远。
没能溜走,反而被牢牢束缚住了,其实也能躲开,但面?对江晚姿,尤映西总是心甘情愿被她掌控。对人对事对命,自认不是容易屈服的人,却每每愿意?为她低头。
因?为在自己一无所有少人问津的十七八岁,是江晚姿无意?中劈开了荆棘,带她走向了洒满阳光的人间。
可是,有向阳面?就会有背阴面?。
豆瓣的那座高楼,尤映西后来也翻过,不可避免地打了寒颤。念书那会儿她身?上光芒很多,以至于对身?后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习以为常了,却不知道其中也有来自檀杏的一缕。因?为无名?无分?,见不得?光,只能藏匿在阴暗的角落里跟踪她,欣赏她,迷恋她。
这道阴影经年之后长成了参天大树,哪怕树木倒下,也依然盘根虬结,根系就埋在尤映西的脚下。
她只要呼吸一次,鼻间就都是枯枝败叶腐烂的味道。
额头相贴,尤映西回了神,她隔着没刷睫毛膏也依然浓密的眼睫与江晚姿近距离对视,听?见对方心疼地叹了口气:“告诉我,给个期限好不好?”
尤映西突然胸闷,很怕江晚姿问起她没法做到的那件事。
答应过檀杏的,以命抵命的妹妹临死之前就那么一个要求,心脏被划开的那道口子,不许治,不准好。
你要永远记住我。
却不是尤映西想的那样。
江晚姿垂落下来的头发贴到了尤映西脸上,痒的感觉传递到神经末梢,对方的问题也到了耳边:“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尤映西对负面?情绪有着很强大的消化能力,但反过来也在伤害自己,她却对此缺乏敏感度,模糊了自省与虐待的边界,所以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
“你有。”江晚姿很笃定?,不容她逃避,“为什么不吃药了?”
作为她的妻子,江晚姿自然有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尤映西并不意?外她的知情,沉默了几秒:“有副作用,我妈以前长时间服药就是。”
注意?力下降,精神恍惚,甚至性|欲减退。
江晚姿当然查过尤映西的常用药,对列了一长串的副作用熟记于心,性|欲减退其实是她最不在意?的一项。
揉了揉尤映西的脸蛋,江晚姿柔声说:“你躺着就好了,我对你有性|欲就行。”
“可是,我的反馈也很重要。”尤映西躺出来的经验所得?。
江晚姿笑了一声:“这件事本身?没有那么重要。”
她吻过尤映西不再平整的眉间:“你是最重要的那个。”
“我们早晚也会有七老八十做不动的时候,没有什么比你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陪伴在我身?边更美好的事了。”
完整,尤映西被戳中心事,她强颜欢笑:“我不想你守活寡啊,其实停药以后好了很多,我有好几次说停下来,是因?为想起了以前……演戏的时候。”
话语的停顿,她省略了关?键信息,演的什么戏,对手?是谁。
江晚姿都知道,脑子跟心好像短暂地分?了家,一方在说反正不是那种感情,不要太在意?了;一方又在说到底要怎么才能不在意??
脖子被人紧搂,尤映西主动凑过来,蹭了蹭她的脸:“这才是不想要的原因?。”
“除了曾柚,有谁在感情上让你受过委屈吗?你是最早离开的,最不留恋的,也是最不可能以任何形式与别人共享的那个。”尤映西缓了口气,“而我是你最例外的那个,但是不代表我可以给你例外的委屈。”
她说:“这不是我的初衷。”
所以,就算停药了以后,欲望慢慢恢复正常,经历了那几次心魔一般涌上来的回忆,尤映西宁愿中止不要。
江晚姿仔细地听?,心化成了一滩水,被她始终如一的真挚抹去了分?秒前的所有不平。
在尤映西生得?漂亮的嘴唇上亲吻,有来有往,间隙中,她开了口:“我的小?笨蛋,不要总是猜我的心思,也不要总是自作主张。”
“例外,知道什么叫例外吗?”江晚姿握起尤映西揪住自己衣服的手?,吻了吻她的婚戒,“例外就是你给的一切我都要,委屈也不是委屈,毕竟你的委屈总是给了自己,如果给了我,那我也是你的例外。”
尤映西的口红花了,被人吃了很多颜色进去,又添了一些其他的色号,是她全?身?上下最鲜艳的颜色。她的气质跟浓烈沾不上边,脆弱而斯文,偏偏捧出去给人的那颗心怎么也摔不碎,是糅杂了很多矛盾的艺术品。
这个时候很感动,也还想再说些什么,江晚姿却还在继续:
“十七岁的你都能容忍我有那么多情史,我到了这个岁数反倒容忍不了你有个难以忘怀的妹妹吗?”年长几岁的女人抚过尤映西的头发,江晚姿抱住她,“几十亿人,无数张关?系网,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当然不是只有亲情友情跟爱情。”
尤映西的下巴抵在江晚姿的肩膀上,眼眶发热,她有些哽咽:“对不起,我努力过了,我以为我什么都可以熬过去的,药也最好不吃。但是不行,还是整晚整晚地做噩梦。我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坚强,她对我来说是妹妹,是亲人,是仇人,也是一面?镜子……”
“我甚至觉得?我也有病,不断地去反思最亲密的距离应该止步在哪里才不会玉石俱焚。”
她也抱住了江晚姿的腰,抱得?紧紧的:“我好怕,对你的喜欢到了那个顶点却会伤害你。”
眼泪滴落到衣肩,江晚姿感觉到透进来的湿润,反而松了口气,哭出来就好了,情绪的崩溃对于绷得?太久的尤映西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
江晚姿退后一些,双手?捧起尤映西布满泪痕的脸,真切的碰触使她心安,由衷道:“伤害我也可以,腿都给你了,命也是你的。”
“我要的不多。”江晚姿的手?依旧覆在尤映西腰间,感受到了对方的消瘦,愈加心疼,口吻柔和万分?,“你对我的喜欢总是满得?要溢出来,所以十分?之九的你就足够将我淹没了。”
尤映西眼底泛着泪光,吻住了她,难得?有了入侵的味道,像是在做贯穿一生的标记,吻得?很用力。
还有想说的话,但是阿姨在催促吃饭,两个人匆匆收拾一番,下楼用餐。
尤映西容易过敏的食物早就交代给了阿姨,做完饭她便走了。
菜肴丰盛,尤映西吃了几口,想喝酒。
江晚姿知道她大概也是想开了一些,既然有这个兴致就满足她的小?小?心愿,开了酒,陪着喝了几杯。
本意?只是小?酌,但喝着喝着,江晚姿想起以前对方喝醉酒的模样,不免起了促狭的坏心思,逗引她多喝了几杯。
最后,果真是半醉半醒了。
厨房的洗碗机发出轻微的运作声,江晚姿关?了灯,在门边见到尤映西蹲在地上,逮着不肯就范的小?酒正给它套衣服。
这小?东西跟脾性温顺的烟烟完全?是两种猫,江晚姿生怕尤映西被挠伤,半蹲到她身?边,攥住那只细白?的手?腕,尤映西一怔,小?酒便从她怀里一跃而下,猫着步子走了。
“你干嘛……”尤映西歪着头,眼神犯了迷糊。
江晚姿哄她:“当心它弄伤你。”
她愣愣地看?着手?上亲自织的宠物衣服,其实是大了一号的,烟烟的,她分?不太清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才不会呢,家养的猫。”
“谁说的?”江晚姿舔了舔还有些刺痛的下唇,眸色深深地笑道,“我就被咬了。”
尤映西脑子昏沉沉,头向她靠过去:“那是主人没教好。”
江晚姿扶住她绵软的腰,带着她慢慢起身?,似有深意?地点头:“如果是这样,是不是要罚她?”
照这逻辑,该罚的是没教好的主人,但尤映西显然已经晕了,被江晚姿骗进了坑,迟缓地同意?了这个说法:“吓吓它就好了,不然猫猫就不亲你了。”
她的脑袋在颈间轻蹭,江晚姿盯了发丝间小?巧的耳尖几秒,笑了一下:“她会亲我的。”
“唔?”尤映西意?识到自己在上楼,被人搀扶着,她懵懂地睁开眼。
江晚姿怕她乱动跌下去,更紧地握住了她的腰:“乖,去洗澡好不好?喝了酒,身?上出了好多汗。”
尤映西乖巧地点头:“好呀。”
浴缸里放好水,尤映西再被脱|光了衣服放进浴缸里,江晚姿调好浴室的温度,又回到卧室拿衣服。再进去时,愣住了。
躺在方形浴缸里的人不知道在她不在的时候说了什么胡话,将智能音响唤醒了,现在正放着近来很洗|脑的那首歌:
“你爱我,我爱你……”尤映西听?都没听?过这首歌,也手?舞足蹈地跟唱起来,不遮不掩,完全?忘了自己眼下什么也没穿。
江晚姿:“……”
被她踢踏溅起的水花淋到四?处,也弄湿了江晚姿的衣服,袖子还没来得?及捋上去,余光瞥见她像是要跌倒,顾不得?衣服,急忙迈进了浴缸里,将她稳稳扶好。
“站起来干什么?”江晚姿压着火气,蹙眉问道。
尤映西借着她给的力道又缓缓坐下,温度正好的水漫过了颈下,没回答,还在唱那首歌。
江晚姿额角青筋直跳,关?了音响,再低头时,碰上尤映西委屈的目光:“想听?……”
“……不好听?。”
“好听?。”
“听?别的。”
“不要——”
拖长的尾音,不再清冷的她难得?的撒娇,故意?灌醉了她的附加战利品。
将要耗尽的耐心数值又回到顶点,江晚姿唤醒音响,硬着头皮下了命令:循环那首歌。
家居服湿透了,江晚姿干脆也脱了,才被她凶过的尤映西半点不记仇,黏黏糊糊地贴了过来:“洗澡。”
江晚姿的目光落在白?软的某处,承认自己动了不纯正的心思。
虽说已经是领了证结过婚的合法妻妻了,但是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也可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趁人之危。
“除了洗澡还可以做别的事吗?”江晚姿轻声地问。
尤映西在哼唱中分?出一个含糊的鼻音:“嗯?”
手?抵在了作为答案的地方。
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尤映西清醒的意?识所剩无几,有一半拿去记了幼稚的歌词,有一半竟然在这时被身?体记忆激发了出来,她停了几秒没去唱歌,注视着一脸认真的江晚姿,不是强迫,不是半推半就,她点头了。
两个人发色不同发质也软硬不一的发梢在水中缠绕,江晚姿咬住尤映西的唇,又松开,压低声音说:“作为你非要听?这首歌给我制造噪音的代价……”
她从水中抬手?,水流顺着小?臂弧线蜿蜒到手?肘,湿润的指尖轻点尤映西的喉咙:“这里,今晚只准做一件事了。”
……
如果五官的欢愉不能同时满足,剥夺或者限制了其中一种感觉以后,另外的会变得?更加立体生动。
尤映西的声音被进口音响几乎遮住,少了这份悦耳,江晚姿的兴致不减,缺失的部分?都被视觉弥补了。
酒精作用下,尤映西不像平时那样内敛,她头发散乱,大口地张嘴呼吸。
扣住浴缸边沿的手?,用力到发白?,青筋微显。
那道粘在她身?上的视线就像一根导管,每一次痉挛,每一次喘气……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江晚姿心底,构成了更加隐秘的欲望。
……
终于结束,江晚姿却难得?失算了一次。
就在她背过身?去拿帕子的时候,尤映西又开始唱了。
江晚姿差点儿失语,帕子放到一边,转头,看?着被欺负得?眼圈微红的人,像是不知道自己刚才收纳了什么,一脸的人畜无害。
反倒令明明征得?了她同意?的江晚姿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背德感。
就这么目不转睛,嘴角不由自主弯起,江晚姿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她喝醉酒的模样了。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像个孩子。在最该做孩子的年纪就长成了大人,没关?系,我可以纵容你,永远做小?孩儿。
歌还是很难听?。
但分?段截取,就很动听?。
“你爱我……唔……”尤映西睁大了眼。
江晚姿掌心大得?能一把握住她并起来的手?腕,向上,抵着瓷砖。
饱含情绪的口吻将没了曲调的歌词续上:“嗯,我爱你。”
她低头,唇贴着唇,却被醉鬼嫌弃,尤映西微微别开脸:“水……”
江晚姿眼里都是笑意?,对,没来得?及擦。
“尝尝,是你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头发不保……睡觉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