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走出天平村客栈的那一刻。王玉琪就明白了,前面的路很危险。
原本想着借着刀疤红的庇佑安心过个十二天。
十二天,体力修复刚刚好状态。
那时对战前面凶险胜算大一些。
再不济,也能拼个玉石俱焚。
可是,高估了刀疤红的认识境界,低估了人内心深处那个自私的本根。
我是天人,不是神。
接下来,只能拿命来一场豪赌——赌我命够硬!
柳小俏紧紧拉着小呆子的手,在浓雾弥漫的夜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越走浑身越冷。
背上汗毛竖起来了。
冷汗下来了。
头发梢竖起来了。
往前看,浓雾漫漫,往后看,浓雾漫漫,往左看,还是雾气弥漫,右边……不看了。
遮天蔽地的浓雾,静寂的没有聪鸣的夜。
就连那无孔不入的风,也悄悄的离开这个地方。
除了两个人走路带动雾气流转的动静,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偶尔出现在浓雾里的矮树丛,就像是那妖魔的看门狗。
王玉琪挑选了一个稍微直溜点的矮树,以掌为刀斩去头尾,塞给柳小俏做武器。
柳小俏紧握着武器,亦步亦趋的走着,边走边忍不住看周边环境。怎么看也和美景不沾边。
艹,这不是怖片的情景再现嘛!
还她妈是实践操作!
师父,你最好祈祷我死在这里。
若是徒儿有命活着,呵呵,等你老了,氧气管——必须拔!!!
…
浓郁的雾,在暗夜里凝聚成露珠,在稀疏的矮荆棘叶间转动。
夜深露重,雾气浓烈。
如此良景,正是各种妖魅出来觅食的绝佳场景。
离开太平村小河水的魅妖,比这个两个人更加恐惧。
在万年道行的黄老怪嘴里夺食,想想都恐怖。
可是,她不愿意再等下一次。
下一次,
也许是一千年之后。
他等不了了。
当她们疲惫的身体走进天平村地域界线的那一刻,天人身体内那种灵气充沛的香气勾的她哈喇子流了一地!
他就知道来了最肥美的肉了。吃一口就可以提升自己体质。若是把她完全吞噬……我就会蜕变成拥有仙骨的仙女!
只是,那里有个刀疤红。她不会轻易的把猎物送到自己手里。
只是她自以为是的保护,无非是让他们多活几天。
今天,还不是乖乖的放猎物出来?
黄老怪,我知道你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肥美的猎物走进去呢。
这可是块大肥肉,怎么可以让你一家独享!
魅妖我无论如何也要分享一杯羹!
魅妖的脚踏进天鼠阵范围的那一刻,一只黄鼠狼从地下一跃而起,吱吱叫着向她扑过去。
这只是警告!
警告她不要坏了妖界的规矩:离开你的地界了,这猎物不是可以肖想的!
魅妖可不管这些,对于这两只小白鹿,它是志在必得!
抬起手杖迎着小黄鼠狼的脑袋砸了过去!
嘣,
小黄鼠狼的脑袋碎裂。
魅妖忽而张嘴,一条血红长舌倏尔飞过来,卷着小黄鼠狼进了嘴里。
站在土塚顶部的白毛黄鼠狼大怒,若非是今天有重要的猎物到来,他一定吃了魅妖补补身体!
但是,猎物当前,他只能暂且忍他一忍。等到结果了猎物,再把魅妖的老巢给端了!
为不惊动猎物,只能用它们妖界的妖力传动声音,一声夹杂着浓烈妖力的呵斥声响起:
“魅妖,越界捕猎,又猎杀我子孙,你想和我黄家为敌吗?”
魅妖咀嚼片刻,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后,用手指尖剔剔牙,笑嘻嘻的回答:
“黄老怪,你吓唬谁呢!这两人一个是凡修不假。可是另一个呢?都是老妖怪,何必给我玩心眼?”
魅妖说着指指天上密密麻麻的挂满了黄鼠狼,而后,用拐杖戳戳地下交织如麻的洞穴,
“用你老黄家的整族子孙的性命,换来猎捕一次天人的机会。你老黄家骨子都是护犊子的玩意儿。为啥今天这么拼?”
“还不是碰到了硬茬子。这小天人若是在这里折损,他家人知道后,定会灭了虚灵幻境!”
“黄老怪,你都把妖界的规矩卖了,还要让我继续守?真是笑话!当我魅妖眼瞎吗?”
“血肉遮天,妖力蔽地,不就是怕上面知道这天人死在了这里吗?”
白毛黄鼠狼听到魅妖一点不差的拆了自己的底,气的嘴边的胡子颤了颤,可它很快恢复了平静。
魅妖,就凭你也想从老祖手里分一杯羹!
做梦。
今日即是捕猎日,多你一个又如何?
“魅妖,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就别怪老祖不讲妖族的邻里情了。”
老黄鼠狼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而后,缓缓抬起一爪,凭空叠决,一个水雾一样的猎字飘向周边。
须臾,地下纵横交错的洞穴里,嗖嗖穿出许多黄色的,灰色的,黑色的,灰白色的身影,像雨点一样向着我魅妖扑过去。
一直紧盯着周遭的浓雾变化的王玉琪,从看到雾气骚动时跳出第一只黄鼠狼就看到了魅妖。
生在皇城里,长在帝皇家,又是自小被圣域局部选中的人。自是明白,敌人的敌人不是朋友,也是助力。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夜里,魅妖的出现,不是多了一丝危险,而是多了一个助力。
一扯有些怔愣的柳小俏,叮嘱到:“别光顾着看他。我们走。”
柳小俏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圣母,跟着王玉琪就往前走。
边走边看,边看边问:“那个扎着辫子的姑娘是人,是鬼,还是妖。”
“不知道。没功夫查。”
王玉琪警惕的唤出玉笛,在这里她也只能唤出玉笛。若是没有伤,佩剑才是此时最应景的武器。
可惜,伤了心元。灵力封存。只能使用武术。
玉笛不是最趁手的,凑合着用呗。
“简单一点:他们在为今夜的点心归谁打架呢。”
“你我就是它们眼里的点心。”
柳小俏苦笑着说:“我不傻。你不用这么解释。我明白,在这里,除了你,没有朋友,都是敌人。”
王玉琪观察着周边黄鼠狼跳出来的数量,默默的向着没有出现黄鼠狼的地方走去。
她知道那里有更多的黄鼠狼等着他们,等着把他们撕碎了,嚼烂了去,吞入腹内。
可是,那里是离开的路。太平村回不去了。
无殇城已经乱了,东陵仙君现在一定是火烧屁股了。
想找我给你做垫背的,做梦去吧。
“那就好。接下来我们就去战斗了。若是有机会逃,你就跑吧。跑的越远越好。”
柳小俏气的哼了一声。她没有顶嘴,心里在说:
看不起谁呢。
跑,这鬼地方跑哪去我能找到回家的路!
再说了,抛弃了你,我哪里还能找到这能打又阔绰的朋友。
一只黄鼠狼迎面扑过来,柳小俏手起棍落,击退了一只!
嘿嘿一笑,
“我心里有数。既然你有话说,我也说了两句:你比我能打。所以,这些小玩意儿我来解决。”
“打地鼠吗,我练过的。”游戏没白打。
王玉琪没有说什么,她知道她这是在表态:别提分开,要死一起死。
从这一刻开始,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了,背靠着背,一步一步的走着,时不时的用手里的武器击打突然跳出来攻击她们的黄鼠狼。
起初这些黄鼠狼是一只接着一只的挑出来。
一刻之后,是两只接着两只的跳出来攻击她们。
半个时辰后,是十几个十几个的一起窜出来攻击她们。
柳小俏由起初的应付自如到现在的疲于应对,不仅仅是体力上的消耗。
内心的耐力消耗才是最可怕的。
这些东西是要活活累死我们的节奏啊。
一个时辰了。
她们在不知道不觉中被黄鼠狼赶进了天鼠阵!
王玉琪瞥一眼天空:密密麻麻挂着黄鼠狼。不知道是死的还是活的。
她真心希望那些东西是死的。
若是活的……累也累死我们。
倏尔,
一道浓重臭味飘来。
攻击正欢的黄鼠狼们,突然钻进地下我不见了。
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柳小俏,无意间抬头,妈呀,我们进入了黄鼠狼加工厂了!
背靠着王玉琪的身子抖了一下。仅仅是抖了一下。
王玉琪摇头,暗暗下决心,在自己死之前送她出去!
土塚顶部的白毛黄鼠狼站立着,学着人的样子站立着,两只前爪背负身后,浑身的白毛无风自动。嘴角胡须跳着快乐的舞蹈。
笑眯眯的看着被重重包围的人。虽然二人汗水淋漓,但是神智清明,没有一丝恐惧。
不行,
再来!
它的双爪飞快的叠着决,嘴里叽里咕噜的念着咒语。一连串的晶莹剔透的猎字符飘向周边。
随着猎字飘散的方向,沙砾滩涂渡上萤萤妖光。周遭的浓雾慢慢的散开。妖光更甚。
石砾滩涂露出本来面目。一块块被风侵蚀的斑驳的石块,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洞穴。
还有那些瘦弱的矮树丛。营营妖光之下缩着孱弱的枝丫,在这杀气狠戾的夜里静静的看着。
突然,妖风阵阵,沙砾滚滚。
柳小俏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这是……换套路了!
你换我也换!
柳小俏急忙丢掉棍子,双手飞快叠决,嘴里念着最熟稔的咒语。
随着她的咒语输出,以他为中心的地方有金色符文出现。
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白毛黄鼠狼咧嘴露出一个笑。那笑容邪魅又瘆人。
一群黄鼠狼从底下的洞里窜出来,从四面八方攻击而来。
柳小俏双手叠决,嘴里念着咒语,哪有多余的姿势对付它们?
在黄鼠狼们群攻而至的那一刻,身体倏尔飞起来了。
忍着巨大的失重感,任由身体飞在空中。眼前的景象更加慎人。天地间充斥着浓重臭味,那妖怪本体散发着妖腥愈加浓烈。
即便是如此,她也没有停下念咒语的声音。金色符文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符文所过之处与萤萤妖光碰撞的瞬间发出低沉的炸裂声。
王玉琪一手抱着柳小俏,一手握紧玉笛,随着她力道的加重,玉笛便成了一根竹节棍!
顺势一个横扫千军,击退一波黄鼠狼,提起真气,使用轻功踏着那些弱小的荆棘急奔而去。边跑边把棍子舞成一个大大的圆,将二人笼罩在这圆圈之下。
至此,暂时让黄鼠狼们无法发起进攻。她也得到了逃跑的机会。璇身飞起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黄鼠狼们布的阵的边界线了!
出了那道线,那里是一个遥远的草原!
哪怕是一丝机会,她也要竭尽全力!
吱,
吱,
黄鼠狼们们开始用他们的方式交流:
“老祖,下杀手吧。”
“我们已经伤亡了许多子孙了。该动真格的了!”
“让我们咬死他们。”
“再晚了就跑了。老祖。你看,都要出我们的地界了!”
……
白毛黄鼠狼看了一眼战况惨烈的战场,又瞄一眼战况更加灿烈的魅妖。沉默一瞬,挥了挥长毛覆盖的爪,
尖叫着:“黄毛的退下,灰毛的冲锋,灰白毛的攻击。记住——只留一吸即可!”
黄鼠狼们商量对策的同时,王玉琪也没有现在,迅速观察周边,南边是土塚顶部,有一只白毛黄鼠狼把守。他身后雾气浓烈,路况不明。不是个突围的好地方。
东面是魅妖和他们的战场,那边突围,无意识走回头路。
北面是做生长着无数荆棘的石山,山不高,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狠气。
这地方,要么是有更厉害的妖怪。
要么是上古大神埋骨之地,自己天生惧怕阴气,若选择这方位突围无疑找死。
就剩下西面了——那个遥远的草原。
雾气虽散,但夜色更浓,视线受阻,看不清楚。
收回视线,眼前是石砾滩涂,天空挂满了黄鼠狼,地面占满了黄鼠狼。
小的绵羊一样大,大的,赶上老牛了。
黑色的居多,灰白毛的占三分之一。
但是这数量,唉,打完再说吧。
王玉琪放下柳小俏,迅速锁定一棵荆棘,以迅雷之势拔出来,斩去头尾。素手一撸,把刺撸净,反手塞给柳小俏怀里。
还没有收回的手——没有来得及改变姿势,周遭突然一黑,遮天蔽地的黄鼠狼飞了起来,它们一直咬着另一只的尾,像一个大网盖下来……
与此同时,周边洞里钻出来更多的黄鼠狼,他们就像是离弦之箭一样直直的把自己射向王柳二人。
完了!
双手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拳多。
饶是军部长大的王玉琪也没有了应敌之策。
第一轮黑毛黄鼠狼撞过来,王柳二人被恶狠狠的分开来。
前后夹击,腹背受敌。
一击还中!
第一轮黄鼠狼还没有完全落地,第二轮黄鼠狼的攻击又来了。
二击之后。
柳小俏直接晕死过去。直到昏死,她还保持着捏决的姿势。
王玉琪在再一次的夹击之下喷出一口血雾。
躲在土塚顶部石块上的那个雾人,看准机会冲着王玉琪的后背冲过去。
白毛黄鼠狼一见此情,怒不可遏,倏尔化作一个到白光紧跟着雾人之后冲向王玉琪的后背——脖颈处。
呼,
啪叽,
尚有一丝清明的王玉琪,清楚的感觉到有异物爬上自己的脖颈,一个丝丝阴冷,由是鬼魅,一个毛呼呼的是个动物。
奈何,伤势过重,在又一轮的黄鼠狼化作的利剑的攻击下倒下来……
“老不死的老黄怪,你休想吃独食!”
魅妖拼着被一只灰毛黄鼠狼撕咬的风险,丢出权杖。
另一只灰毛的黄鼠狼跳出来当下,权杖与它身体碰撞的瞬间,血舞弥漫,权杖碎成渣渣。
魅妖真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