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麻药的作用下,陈小洛晕晕沉沉睡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站在人流密集的大街上,周围人穿着古色古香的衣服,不知道在参加庆典还是什么,拥挤到犹如早七点的公交车。
他们互相行拱手礼,面带喜庆,嘴里念念叨叨着恭喜。
恭喜什么?
陈小洛一头雾水。
而后,人群突然散开,一辆烧包的白色兰博基尼,以一个潇洒的漂移停在她面前。
陈小洛没由来地心跳加速,用一种自己也不理解的期待,一瞬不瞬盯着车门。
片刻后,车门打开,一双踩着白色碎钻细高跟鞋的白皙笔直的大长腿,优雅地探了出来,陈小洛下意识看过去,便再也移不开眼睛了,这双腿包裹在肉色丝袜中,皮肤细腻,线条匀称,犹如上好的羊脂玉,将东方女性腿的美感诠释到极致,让人忍不住生出更多想法,不由想象他们主人的模样。
陈小洛也不能免俗,她下意识抬手按住胸腔,那里装着躁动不已的心脏。
只是车里那人似乎并不着急下来,吊着人的胃口不上不下,周围很多人,陈小洛感到烦躁,突如其来地占有欲作祟,有种恨不得扒下自己外套给她盖上的冲动。
这时兰博基尼的另一头也突然空了出来,一顶大红花轿由远及近被抬过来,排场很足,几个丫鬟婆子打扮的人围着花轿跟着,来到陈小洛面前,花轿被轻轻放下,一个小丫鬟脸颊绯红的瞥陈小洛一眼,笑嘻嘻掀开轿帘,露出端坐在里面,凤冠霞帔的新娘子。
陈小洛扫了一眼,视线在那双交握的手上顿住了。
那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手指纤细,骨骼小巧,盈盈不堪一握。
一看就很软!完美长在陈小洛的审美点上!
胸腔中的小鹿又扑通扑通乱撞起来,撞得她甚至暂时忘了心动之腿的存在。
蒙着红盖头的新娘被搀扶着走下花轿,步履婀娜,仿佛风中摇曳的海棠花,一步一步来到陈小洛面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上。
新娘个子不高,身量肖瘦,陈小洛总觉得眼熟。
丫鬟咯咯笑着来到陈小洛面前,将一柄竿子似的木棍塞到陈小洛手中,似娇似嗔道:“愣着干什么,快掀开盖头呀!”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娶她!”便接二连三,喊口号似的喊了起来。
“娶她!娶她!娶她!”
陈小洛不知所措。
娶谁?这个新娘子吗?才认识不到三分钟会不会唐突了,我要怎么做才会让她对我的第一印象好到同意结婚??
突然,胳膊被一个软软温热的东西撞了一下,她回头看去,发现兰博基尼里的人不知何时也下来了,穿着一袭白色婚纱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两边一对比,有种跨时代碰撞的交锋感。
穿婚纱的新娘子微微扬起下巴,控诉地看着陈小洛。
“戒指呢?”
“?”
陈小洛没有来的一阵心虚,虽然她也不知道虚从何起。
两人一左一右将她围住,红衣新娘的盖头不知何时落到地上,陈小洛下意识帮她捡,却赫然发现,左右两人长着一样的脸!
她总觉得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天地间风云变色,黑沉沉的乌云席卷了万里无云的碧空,狂风吹起,人群陡然消失,街上空无一人,白色纸钱吹得到处都是。
陈小洛一回头,惊恐地发现两位新娘皮肤被风干似的,开始干燥变白,头发失去光泽,凌乱地在风中飘扬,两张脸合二为一。
陈小洛终于认出来,这不就是那女鬼!
陈小洛陡然惊醒,满头大汗,然后发现自己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紧紧贴在墙壁上,那股力量将她从头到脚包住,还时不时传来轻微拉扯感,她看似在宽敞大床上躺着,实则只能憋屈地被困在一个小小角落,四肢麻了都动弹不得。
那只鬼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在束缚拉扯的范围内反复横跳,陈景尧不在房间,估计是天亮上工去了,床头柜端端正正放着手机和一把精致的紫檀小茶刀。
陈小洛单手撑住墙,在不触及伤口的力度内缓缓用力,将自己从墙上撕下来。
那边的女鬼察觉到拉扯的力量,似乎是顿了下,接着突然地一拉,陈小洛猝不及防猛地撞到墙上,脑袋与墙面接触,发出不大不小‘咚’的一声闷响,力道骤松。
陈小洛抱头蜷成一团。
墙面探出一个鬼脑袋脑袋,长发垂下来,一缕一缕的晃荡,仿佛上吊的绳子。
女鬼黑色的眸子古井无波,木木然地盯着陈小洛,沙哑着声音打招呼:“哟,醒过来真是太好了,快把这份股份转让书签了然后净身出户吧。”
“?”
陈小洛茫然一瞬,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医院人多,估计这女鬼又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她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出来!”
女鬼慢吞吞从墙里竖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只不断挣扎的小鬼。
“玩得开心吗?”陈小洛微笑。
女鬼:“比不上你在外面逍遥自在。”
陈小洛:“……”
“用得倒是挺顺,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女鬼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停顿几秒,慢吞吞道:“当全世界都不要你的时候,请记住这里还有一个我,我也不要你。①”
陈小洛一个枕头砸过去:“别说话了,闭嘴。”
这鬼打起架来厉害,脑子却憨得出奇,陈小洛在心底劝说自己不要和傻子生气,等阵法解除了,一定第一时间把这倒霉玩意儿超度掉。
女鬼手臂扬起,枕头稳稳砸在小鬼怀里,小鬼顺势接住,揉捏着布料胡乱撕扯。
此时,敲门声响起,陈小洛一惊,在护士进来之前眼疾手快地将两一个枕头扔出去,打掉小鬼手中的枕头。
导致于护士一推门,就看到一个白白的枕头正好撇过来,落在她脚底下,不远处还躺着另一个被揉得乱七八糟的枕头,而罪魁祸首正撑着床,一副不顾伤势死活要起来的架势。
年轻的女护士捡起枕头,面色不虞:“女士,请躺回去,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请您配合我们工作,先不要下床,另外,请不要摔打医院设施。”
陈小洛唯唯诺诺:“……好的。”
给陈小洛换吊水瓶的时候,女鬼飘到护士背后,怀里的小鬼嘴巴突然张得比脑袋还大,一口咬住了护士的腰。
护士面色扭曲了一下,伸手扶住侧腰,像是忽然腰痛犯了似的。
陈小洛躺在床上,绯红的眼睛眨巴两下,单纯又无辜,“姐姐,我刚才皮筋掉到地上了,能帮我捡一下吗?”
护士低下头,目光扫视一圈,“没有啊,什么颜色的?”
“黑色的,那种特别细的皮筋,大概掉到床底下去了。”
找床底的话得弯腰,护士腰痛不想动,但这是VIP病人,职责所在,万般无奈之下,她不情不愿地弯下腰。
陈小洛伸手捏住小鬼脖子用力一掐,小鬼尖叫一声松开嘴,她抬眸扫了眼女鬼,将小鬼怼到了女鬼脸上。
女鬼本能反应,伸手接住,张嘴就是一口。
护士腰突然又不疼了,干脆半跪在地上,撑着床沿仔仔细细地搜寻。
女鬼一但开吃就停不下来,掐着小鬼的脖子,像松鼠吃坚果似的,边吃边团吧,两三口吃完,似乎还觉得没吃饱,盯着护士的后脑勺舔舔嘴角,跃跃欲试。
一直注意女鬼的陈小洛自然发现了这点,她周身气息变得冰冷危险,无声警告女鬼安分一点。
女鬼对带有敌意的信息敏感,觉察到陈小洛的意图,心知这人是吃不成了,于是低下头,乱糟糟的黑挡住侧脸,满面阴沉地飘到陈小洛面前,膝盖跪在被子两侧,幽幽和她对视,控诉自己的不满。
有外人在陈小洛不好说话,但是表情严肃,目光凌厉。
女鬼知道这人她吃不成了,缓慢地眨眨眼睛,嘴唇一启一合,五音不全的调子断断续续飘出,像坏掉的留声机,凄怨哀惨,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我害怕鬼,但鬼未伤我分毫
我不害怕人,但人把我伤得遍体鳞伤
我是被拆散的鸳鸯,我的世界已经绝望
……”②
陈小洛凭着从小到大稳居年纪第一的智商,不是很肯定地觉得,女鬼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在墓中达成所谓的合作是多么扯犊子,多么没有必要,身为人的自己在骗她,她要毁约吃人。
陈小洛:“……”
她直接木了,扯过用枕头盖住脑袋,眼不见心不烦,企图用闷死自己的方式离开这个糟心玩意儿。
然后枕头被强硬扯开,入眼是护士那张明明情绪不好,却极力克制露出笑容,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友善的,略微扭曲的脸:“请不要用枕头蒙脸,保持呼吸畅通,另外,您确定皮筋掉地上了吗?”
陈小洛双目无神:“啊,找不到就算了,麻烦姐姐了,可以帮我倒杯水吗?谢谢。”
护士走后,陈小洛端着一次性杯子抿了口水,略一思索,拿起手机对女鬼招招手。
女鬼不明所以,出于好奇凑了过来。
陈小洛面色如常:“你总这么鹦鹉学舌也不是办法,怎么说也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我教你说话吧,毕竟和我绑定这段时间,吃人你是别想了,就当给你的补偿,怎么样?”
女鬼眼神闪了闪,缓缓点头。
陈小洛露出微笑:“那没问题了,你识字吗?”
点头。
陈小洛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示意女鬼看手机屏幕,不大的屏幕上,是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字的图,这些字笔画多到几乎成变成小黑点,只有零星几个笔画少的字能辨认出来。
“这张图是五千年以来文字的更变,你看看你认识哪些,把认识的都念出来,测试下你来自哪个朝代,方便对症下药。”
女鬼虽然觉得奇怪,但脑子反应慢,一时间想不出来,就下意识跟着陈小洛的话去做,因为字体太小,她几乎是趴到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断断续续的念:“...与...我...”没了。
陈小洛体贴地帮她划到下一张。
“神...方...不...”
继续划。
“....避...豪强。”③
话落,女鬼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红光,胸口猝不及防传来一阵剧痛,像被雷当头劈了一道,劈得她直接从床上滚下去,疼痛的感觉瞬间消失,女鬼捂着胸口发抖,身体残留的恐惧使她久久没能爬起来。
陈小洛给女鬼看的根本不是什么文字演变,而是从家族群里无意中保存的咒法小抄,那几张图片,除了女鬼念出来的几个字之外,其他的她也全都不认识。
陈小洛和女鬼有法阵绑定,但毕竟是个人,感受到的疼痛远不如女鬼强烈,尽管如此,她还是闷哼了一声。
可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问题不大,她看了眼趴在地上的女鬼,放下手机,心情愉悦地闭上眼睛。
总而言之,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