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田阔一提醒,程兆才后知后觉。他见惯了老板的波澜不惊,所以下意识认为老板不会出什么事。
可自季云苏走后,他也确实明显感觉出老板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冷漠,好像什么都不关心,甚至连其自己都不关心。
程兆拿出手机拨过去,可拨号音响到结尾都无人接,又打了一次,依旧无人接听,他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劲。
“我去家里看看。”程兆打声招呼,就匆匆离开。
来到帝国律所,程兆径直上了二十楼。
可即便他已经做了心理准备,看到那个铁一般的人晕倒在阳台,依旧惊住。
人整个倒在地上,手脚摸着冰凉,可额头却滚烫无比。
程兆惊愕地看向四周,一边拨打急救电话。
地上放着几个东倒西歪的酒瓶,酒杯里还有垫底的一点酒渍,旁边放着几瓶大小不同的药,程兆认出其中一瓶是安眠处方药。
他知道老板睡眠有问题,很早以前就一直在配合药物进行治疗。所以同样也知道,老板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药。
夏日盖的薄毯落在地上,程兆捡起来,可伸手抓的时候,却感觉又湿又冰,甚至有些地方还硬邦邦的,有肉眼可见的冰碴子。
沾了露气,加之气温又低,就结了冰。
老板竟然一直在阳台睡,就在那个还不及他高的冰凉藤椅上,盖着一张薄被。
能扛到现在才倒下,程兆已然觉得是奇迹。
......
救护车来得很快。救护人员看到眼下这幅场景后,无语,“这人是不要命了吗?大冬天的这么折腾自己。”
程兆讪讪。
来到医院,各种检查一通下来,程兆拿到病历结果,又被惊住。
老板每年都会做全身体检,身体健康得不像话,这才两个月,竟然就弄出一身的毛病。
主治医生找他谈话,语气严肃,“伴有肠炎、胃出血、高烧、低血压、重感冒,以及严重的睡眠不足,必须住院治疗。另外我建议再挂个精神科或者心理科。”
程兆麻了。
以他老板现在的身份,若是传出什么精神或者心理有问题,那立马得下任。
他连忙道:“我老板是因为工作原因才导致睡眠问题,他工作太忙,压力大。”
主治医生却不信,“既然是你老板,那得找他家属问问。”
“我是他的贴身助理,和家属差不多。”程兆道:“住院也不用,我老板有家庭医生,等他醒了,我就带他回去,家里有人照料,什么都方便。”
主治医生这才作罢。
......
天义镇的雪连着下了好几天,树梢、房顶全是白茫茫一片,就连路边都是积雪,只不过被各家清扫了,看得季云苏有些可惜。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那皑皑的白色,厚绒绒的,和看到海时的心情一样,很开阔,很舒畅。
“妈妈,我们门口的雪别扫吧,堆在两边。”季云苏拿着铲子道。
“莫把人家溜绊倒。”陶桂红不太同意,门口就那么大,雪被踩实后就像冰,变得滑溜。
“那就堆成雪人。”季云苏心血来潮,进屋去拿了一副手套。
陶桂红在里间厨房准备一天要用的食材,案板上叮叮咚咚切个不停,嘴上则是提醒,“放那儿,一会儿我来弄,你去休息。”
季云苏不听,兴致勃勃将那些雪团成团。
不过本以为是很简单的事,结果越滚越费力,还不到脸盆大小,就重得有些推不动,且雪球倒方不椭的,一点也不圆溜,毫无美观可言。
好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趣味盎然,季云苏放弃了这个雪球。
“季律师,想堆雪人吗?”卫存竖起大衣领子,只露出一双浓眉大眼,看着亮晶晶的,炯炯有神,像只盯着主人的小狗。
“卫警官早。随便玩玩儿,堆得不好。”季云苏尴尬地踢了踢那个四不像的雪球。
“我来堆。”卫存立马磨刀霍霍,不由分说地就要上手。
季云苏正要阻止,又被他忽然打断。
“对了,你的工资。”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季云苏。
季云苏接过,客气笑着:“谢谢你。我没有银行卡,每次都打你卡上,还麻烦你给我送过来。下次到账后你告诉我,我自己去拿就行。”
“小事。”卫存蹲下身去摆弄那个寒碜的雪球,一边道:“不过还是建议你把社保医保都买上,尤其是医保,你去医院肯定能用得着,买个农村医...”
“嗯,我会考虑。”季云苏将手套递给他,“戴上吧,太冷了。”
卫存笑,伸开双掌,“我手大,手套会给你撑坏。”
季云苏看着他古铜色的宽厚的手,很有力量感,自己的手套确实显得有些弱了。
她的思绪忽然飘远了些。
他的手也很好看,但更修长,没有那种厚钝感,是精致高雅的男人味,很迷人,且皮肤白皙,看着他的手,就不禁让人想到“胜券在握”,优雅、自信、泰然,和冷漠。
和眼前这双手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心里又开始发堵,季云苏咬了咬舌尖,收回神思,劝道:“不用堆了,反正过几天也会化,别冻了手。”
这种留不久的东西,就和鲜花一样,只能保存几天,她骨子里都不喜欢,要费很多心思,可只能短暂保留,麻烦无比。
彼时她想玩雪的那点心血来潮,已经消失殆尽。
“总有几天可以欣赏,我给你堆个大的,就能放得久些。等化了之后你不喜欢,我就搬走。”吕存兴致很浓。
季云苏眼眶却莫名一热,慌忙转身,“谢谢,我去趟洗手间。”匆匆从旁边小门进了内院。
院子里一片宁静,青石砖有一种古老的厚实感,季云苏每每站在这里,就会有种脱离了现世的舒畅和轻松感,那种愉悦会带起心尖的微悸,特别舒服。
雪白的布偶猫在老树下的竹椅上蜷缩成一圈睡觉,许是光亮太刺眼,两个毛茸茸的前爪交叠着挡在眼睛上,可爱极了。
“安安。”季云苏看着毛茸茸的小猫咪,心都快化了,不自觉就嗲着声音亲上前。
安安很轻很轻地嗯嗯两声,掸子似的大尾巴摇了摇,算作回应。
季云苏将脸埋在那团毛茸茸里,用力一吸,满满的阳光味道,像是晒够了的棉花一样柔软。
心里所有的情绪都被这柔软抚慰。
“卫警官,你这差事好耍哦,跑别人家门口来堆雪人。”
街外传来一道大笑声,虽在笑,也不似嘲,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弹出来,带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侵犯感。
季云苏脸色沉下来,起身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