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苏当天晚上就被庄晏带出了医院,然后转入一家私人医院。
她做手术的期间,程兆打来电话汇报。
“...人贩子是沈夏安排,实施绑架的人是傅瑶。傅瑶上午约见了沈夏,两人应该是那时候开始密谋。另外,还查到半个月前,傅瑶和知初约见过一次,因为都和您相识,所以我留了心,但无法判断知初是否与季小姐被绑架有关。”
庄晏紧紧捏着手机,半晌,才沉声道:“找到绑架的人,和那两个人贩子一起,做干净。不要暴露自己。”
程兆应声是,挂了电话,有些叹息地摇了摇头。傅瑶和沈夏之所以会针对季云苏,肯定是两人知道了季云苏和他老板的关系。
虽说上层社会圈子里有很多灰暗角落,但他也没想到那两个女人竟然会如此狠毒,今天若不是季云苏运气好,恐怕现在已经踏进地狱之门。
......
季云苏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庄晏的另一个家。一个月前她在这里住了两周,此时甚至还生出了一点安全感。
膝盖上,像蚂蚁啃似的密密麻麻的疼,后背也疼,全身都疼。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床沿边上的人。
庄晏正埋头在她的右腿那道伤疤处按摩,他在这件事上很执着,连按摩时间都要算得精准,五分钟,不多一秒,也不少一秒。
右脚还没好,左边膝盖又废了,季云苏忍不住笑,现在,彻底走不了了。
她本来想在母亲手术那天请假,照这情况,她怎么敢出现,母亲肯定会急死。
庄晏察觉到她醒了后,往前坐了坐,微微低头看着她,“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季云苏看他一眼,又移开,没有说话。
庄晏走出去,不多时,端着餐盘进来,身后则跟着杜医生。
季云苏抿了抿唇,两手撑着床,挣扎着坐起来,期间牵动了膝盖处,疼得冷汗直冒。
庄晏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扶住她,有些责备,“别动。”
季云苏任由被他抱着靠在床头,柔软的垫子在背后抵着,后背终于没那么疼。
她看着杜医生,“杜医生,可以先请你出去吗?我有话想跟他说。”
杜医生理解地点头,转身出去。
庄晏端着一碗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先吃饭。”说着舀了一勺喂到季云苏嘴边。
季云苏别过头不去看他,平静问道:“查到了吗?是谁指使的?”
庄晏拿着勺子在碗里微微搅动,“他们是惯犯,专贩卖女性,背后的网很庞大,主谋也在国外。”
季云苏眉头一蹙,转头看向他,质问,“没有谁指使?”还是你在包庇谁?
庄晏又重新舀了一勺喂过去,“先吃饭,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身体,其他别挂心。”
季云苏像是被放进冰窖似的,浑身的血液都仿佛结了冰,通体发寒。
她死死掐着掌心,任由那丝疼痛一直连接到心脏。
忍住想把碗推翻的冲动,她一字一句道:“我把孩子打掉了。”
庄晏神色一滞,端着饭碗的手瞬间僵硬,差点拿不住。
他怔愣着,像是没听清,“什么?”
季云苏吸了一口长气,冷着眼,“孩子,我怀孕了,下午去医院打掉了。”
庄晏后知后觉似终于反应过来,发散的瞳孔顷刻间凝聚,黝黑的眸子像是淬了冰。
他一把抓住季云苏的肩膀,力气大到像是能将骨头捏碎。
“为什么?”
季云苏疼得拧紧了眉,但脸上却哈哈大笑。
“为什么,哈哈哈,你问我为什么。”
她垂下头,不着痕迹地擦掉眼角的泪,而后寒着脸抬头,紧紧逼视,带着狠,“那我想问,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怀着你的孩子?”
她的眼底,看不出一丝一毫往日的情绪,冷得像是变了个人。
庄晏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什么,难受又刺痛,一贯淡漠的声音,变得嘶哑。
他紧紧捏着手里的碗和勺,气息不稳,“你,就这么容不下,这个孩子。”
季云苏哈哈直笑,“凭什么容下?凭你把我当泄欲的工具?凭你要娶别的女人?凭你爸差点害死我而你却让我忍着?”
过往的种种,一旦回想起来,无数的愤怒委屈就袭来。
季云苏浑身颤抖,死抓着被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她愤怒质问,“生出来又能怎样?当一辈子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被你未来的妻子骂野种?像我一样成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吗?”
她咬牙,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我绝对不会让他面对如此残缺不堪的人生。”
那眼神冰冷,厌弃,愤怒,委屈,他无法再多看一眼。
庄晏垂下眼,心像是被剜了一刀,疼得眼底蒙起一层黯色,呼吸都跟着断了。
猜到她怀孕的时候,他有过茫然,有过无措,有过期待。哪怕被他刻意忽略,但回想起来,他更多的还是欢喜。
他从未有过那样的欢喜,就像他从未有过那样的恐慌。
她睡着的时候,他会抚上那尚还平坦的小腹,甚至幻想着,那个孩子长得像她,也像他。
他会把自己所有会的东西都教给那个孩子,男孩女孩都无所谓,但他更希望是男孩,女孩要受生产之苦。
她生产那天,定是人生最痛的一天。
庄晏捏着勺子,在碗里转了转,勺柄与碗边碰撞,发出一串细小的脆声。
他紧了紧手,又舀了一勺粥,放在季云苏的嘴边,“你一天没吃东西,多少吃一点。”
季云苏发泄完后,只剩下无力感,她慢慢缩进被子里,“你走吧,我不想吃。”
庄晏静静看着她,良久,才起身,“饿了就跟我说。”
季云苏眼泪又簌簌地落,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很遥远的叹息。
她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腹部,心里像是被人一把一把揪着,疼得呼吸难受。
......
庄晏将饭菜放去厨房。
一直等在外面准备做孕检的杜医生上前问道:“现在可以进去...”
“给她开一些调理的药,别落下病根。”庄晏淡着声音往另一间房走去。
杜医生立马明白孩子没了,有些惋惜,转身去开调理的药。
回到房间的庄晏,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
这里没有阳台,他拉过一张椅子,将窗户大打开,隐在黑暗里,一杯接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