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面如死灰的苏舅和苏安材,闹剧结束,宴会正常进行,霍母站到台上将高司令、范局长和马局长一通狠夸,又着重表扬了霍廷轩的两名小同学,还忏悔自己母亲的职责没有做好,儿子受了委屈她没有即使发现,说到动情处留下悲伤的鳄鱼泪水。
霍廷轩毫无情绪波动地听着,过了会忍不住凑到段泽耳边道:“等这里结束了,我去把你十万支票要回来。”
“小兔子,还惦记这点钱呢?”
“什么小兔子?”霍廷轩觉得他这一米八的个头一米七的腿,哪儿能和兔子搭上边。
段泽被护在最靠里的座位上,一众敬酒顺带打探身份的人都被高司令和白鹰挡在外面,他调笑道:“说你啊,刚才着急咬人的模样有点可爱。”
“可,可爱?!”霍廷轩唰得红了耳朵,他没出息地为这个亲昵的爱称雀跃欣喜,少女怀春的模样简直令段漾双眼辣穿,“段泽你恶不恶心,对着人猿泰山都能喊大白兔。”
段泽朝着煞风景的段漾挑衅地扬眉,“你不还喊过金刚芭比程白鹰——甜心小鸟?”“……”段漾悔不当初地捂住脸,“废话,求他送纸我能不说点好听的?放我在厕所隔间自生自灭怎么办!”
他说着还后怕地瞟程白鹰一眼,正巧对上白鹰晦暗不明的目光,段漾全身一个激灵,讨好地伸出筷子给程白鹰夹了半只螃蟹。霍廷轩自始至终微笑着看段家俩兄弟打闹,他从小都未感受到兄弟姐妹的好处,母亲是独女,没有给他留下舅姨,其余表哥表姐都只是霍宇的亲戚。
段漾与段泽的相处方式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霍廷轩不可自制地羡慕起段泽。是这样无忧无虑、友善的环境养就了他所遇到的段泽,当然段泽也出落成了配得上如此优厚条件的卓绝之人。
这份难得的和谐很快在霍父霍母以及霍小弟将酒敬到主桌上时被打破。其他的酒可以推,主人家来总是要给点面子,程白鹰说自己是在役军人,军纪严明不得饮酒,听得高司令啪得放下了杯子,他斟酌道:“呃,不在军营内,小酌两口不碍事的。”程白鹰面容严肃地摇摇头,强硬地端起了椰汁;
段漾则说自己等会要开车,以茶代酒,不成敬意;
段泽说自己等下要开飞机——
“哈哈哈,段哥你真幽默。”霍宇笑嘻嘻地凑到段泽身前,“喝果汁也没关系的,我来单独敬你一杯,感谢你百忙之中抽空来我的生日宴。”
“我不是来参加宴会的,我是来找廷轩的,碰巧他在这里而已。”段泽着重强调了这一点,接着才抿下一口椰子汁。他最初还抱着或许这位和霍廷轩长相有三分相似的弟弟,会与他的父母不同,内心对霍廷轩抱有纯粹的善意,只是碍于年纪小,不明白大哥的敏感与无助。
但就凭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就率先喊自己哥哥道歉的行为,平日里对霍廷轩指不定有多么的不喜。
那段泽自然也不会给霍宇什么好脸色。
面对段泽的冷淡,霍宇半点自知也没有,依旧乐呵呵地道:“不管怎么说也是有缘,段哥你也是A大的学生啊,那你的成绩很好的吧,我最近成绩下滑得厉害,等下我能来找你讨教学习的技巧吗?”
“我成绩很差,学习的事你应该问你哥哥。”这是实话,作为一个艺术生,段泽从小在学习方面都是放飞自我,霍宇就像没听见一样端着酒杯朝他招招手,边随着父母离开边道:“等我啊。”
就这听不懂人话的脑子,成绩能好就怪了。
酒过三杯,高范马对两位殿下再是依依不舍,也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他们打着大忙人的称号,说喝一口酒就要走,三个老头子本来就和两位年轻的皇孙没有共同话题,如果死活要留下来反倒会惹贵人不愉快。
他们再三表示可以安排着手段少接下几天在N市游玩的行程,绝对包人满意,接着被再三坚决地拒绝,最后笑呵呵地离开了。
今日在两位皇族面前刷足了存在感,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脚都洗得贼带劲,好像明天就会升官发财一样。
等一桌人差不多走光,只剩下程白鹰甩开膀子胡吃海塞,以及段漾在一旁嫌弃三文鱼不够肥美之后,霍廷轩沉着脸色贴到段泽的耳廓边,“霍宇喜欢你,他看上你了。”
“啊?”段泽在感受别人对自己的好感方面迟钝得像一个大傻冒,兴许是从小到大遭受的特殊待遇太多,他习惯了被优待。段泽能主动发现霍廷轩对他的爱慕,简直是祖上积德,坟头冒烟。
霍廷轩皱着眉,他就知道段泽肯定毫无察觉,“他就跟只苍蝇一样,要不是碍着今天是他家请客,肯定早就来缠着你了!”
“你这比喻让我很难受啊,在你心目里我究竟是什么,竟然如此地吸引苍蝇。”
“……”霍廷轩犹豫了一下,“臭鸡蛋?”
段泽:“……”
“不跟你开玩笑了,他真的对你不怀好意,别和他说话,离他远一点。”
“霍宇喜欢我就是不怀好意,那你呢,你不也喜欢我,你也不怀好意?那我是不是也得离你远些?”段泽施施然地双手环胸,静看霍廷轩慌得乱了分寸,“我,我和他不一样。”霍廷轩急道:“我是纯粹地喜欢你这个人,而他是看上了你的……脸和钱。”
“噗嗤……”段泽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手里的椰汁都跟着颤抖,霍廷轩又恼又羞,抓住段泽的胳膊道:“真的,你相信我。”
“别老板着脸,”段泽没什么正形地去摸霍廷轩的唇角,被后者侧脸躲过,口吻严肃地一定要求得一个说法,“你信不信我啊?”
“我当然信你。”段泽叹了口气,“我在这方面没什么自觉,但我信你,你说是,那就肯定是,你让我离他远点,可以,那你呢?”
“我?”霍廷轩疑惑,管他什么事,霍宇又不喜欢他。
“你。”段泽伸出右手食指,点上霍廷轩的眉心,“那个姑娘,穿粉红色羽绒服的,怎么回事?你该不该也离她远点?”
霍廷轩愣怔一下,随即涌上心头的便是不可抑制的狂喜,段泽在吃味,他在介意对自己有好感的人。
“我一点点也不喜欢她。”霍廷轩哪里敢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一五一十地全数交代,“我父亲同事的女儿,对我有好感,他就老爱把这个姑娘往我身边放,我一直有和她保持距离……只有刚才你突然出现的时候,她莫名其妙来拽我袖子……但你也看到了,我立刻甩开了。”
小姑娘够敏感的啊,段泽眯起眼睛,“她这是想给我示威?”
霍廷轩一点也不想给那个女生求饶,他甚至巴不得段泽凶些,段泽总是一副没关系、无所谓的态度,每次霍廷轩都怕他被别人欺负去了。
如果段泽知道霍廷轩在想什么,怕是大牙都能给笑裂了,明明最受欺负的可怜虫是他本人,居然还有空担心段泽自己。
等程白鹰喝完第三碗乌鸡汤,吃下一整只的酱猪肘,他终于流露出些许的饱意——具体表现就是放慢了吃菜的速度,由一口三块肉变成一口两块。
“你平时是不给他吃饭吗?”段泽惊了,他数分钟前就想离开,可目光触及到程白鹰宛若猛豕出圈的吃相时,他又十分心疼地坐了回去。
段漾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小老弟,你知不知道自从父亲派他跟了我之后,家里最能吃的二哈食量都排他后面?我每个月零花钱有四分之三是给他哥俩买吃的,剩下的才是我的开销。”
程白鹰默默给三个观看狗狗吃相的铲屎官一人夹了一块烤肋排,因为他吃得实在是太香了,其他两个自认是来砸场子,需要装逼的人都忘记初衷,忍不住动起筷子。
正吃着,霍父霍母敬完酒回到主桌坐下,他们吃两口菜垫垫肚子,眼睛则不停地偷偷瞥向段泽和段漾,霍廷轩嘴里还有小半块虾肉,却突然没了胃口。
“段少?”霍母不确定地率先开口道,段泽竟然也没纠正说什么叫我本名就好,傲气地顶着少爷称号不动声色。段漾当然万事都随段泽的意,他竖起耳朵等着听段泽与霍母地巅峰对决,反正出了天大的事有高个子的程白鹰顶着。
霍母见段泽视线移过来,笑容满面地说:“三位等下想去哪里逛逛啊,需不需要我们家小宇作陪?小宇是本地人,对这里可熟悉了……”
“不用,有廷轩在就行,他也是本地人。”段泽倒也不急着走了,他施施然交叠起双腿,笑着抿下一口汤,就听霍宇快速道:“哥哥常在市外读书,对N市肯定没我熟悉的。”
“车里坐不下。”
“没关系,我有车。”霍宇与段泽之间隔了一个霍廷轩,他一边暗骂哥哥不识相,一边努力伸长脖子跟个长颈鹿一样去瞧段泽的脸。霍父在此时忽然想起什么,对着霍廷轩道:“对了,下午要出去玩的话把你张叔叔家的女儿也带上,她……”
“爸。”霍廷轩啪得将筷子拍在瓷碗之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我说过我不喜欢她。”
霍父这还是头一回被霍廷轩如此激烈的反抗,他愣了一下,却没有意识到霍廷轩心中的愤怒与抵触,“我没别的意思,同龄人吗,就当交个朋友。”
“你觉得玩这些花样有意思吗?”
“廷轩,爸爸这也是为你好,张叔叔女儿怎么配不上你了?”霍父说的这是真心话,张家女儿家庭背景好,学习成绩性格各个方面都很优秀,他是真心实意地为霍廷轩打算着。
“我记得四年前,我们签过一个协约。”霍廷轩深呼吸一口气,将伤口坦诚在段泽面前,“从我年满十八周岁开始,我会出去自己独自居住,且负担起自己所有的开销,不再花家里的一分钱,与之相对的,就是你和阿姨无权再干涉我的任何事情,你们都签了名的,爸,难道你忘了吗?”
“那都是看你到了叛逆期,想让你学会独立才签的。”霍父也严厉地放下筷子,“再说这些年你哪次过年不回家,至于分这么清吗?”
为什么回家……霍廷轩想,那也许是因为即使被忽略,其实寄人篱下,也好过一个人孤零零地躲在被子里,看着并不好笑的联欢晚会,听着外界与他格格不入的烟花爆竹。
霍母见父子俩之间剑拔弩张,赶紧出来打圆场,“廷轩,你爸爸这也是舍不得你,张家姑娘……”
“我希望你们口中的张小姐能离霍廷轩远一点,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段泽倏地开了口,他冷着一张脸直面霍父霍母错愕的眼光道:“因为我会不高兴。”
“而我不高兴了,我就会让你们所有人更不高兴。”
敢当着他的面挖霍廷轩墙角,不想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