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肤色的秘书笑容灿烂地把裹着艳丽非洲头巾的东方女子领进了工厂。
宋时霁正在生产线巡视,突然面前出现张皎洁明媚的熟悉面孔,眉心蓦然一跳,还未张口——
“哥。”
“时璎?”
宋时霁愣住,迎面扑来妹妹的热烈拥抱,“你怎么来了?”
“我来非洲看动物大迁徙,刚从肯尼亚过来,顺便看看你。”宋时璎笑嘻嘻抱住大哥的肩膀,“惊不惊喜,高不高兴?”
“怎么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宋时霁眼里蓄满笑意,又俊眉微敛,“你瞒着家里,一个人偷偷跑来非洲玩?知不知道危险?”
“我不是好端端地在你面前!”
妹妹不声不响跑来了南非,宋时霁打电话回家——母亲王紫蕙压根不知道宋时璎来了南非,她说要去巴黎度假订香水,哪想到半途心血来潮跑到非洲去了。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呀,上一次咱俩见面还是你去伦敦出差,咱俩就吃了顿饭。”宋时璎霸占了宋时霁的办公桌,打量陈设简单却文件繁重的办公室,纤手一指,“哥,你忙到在办公室过夜?”
宋时霁把沙发上的薄毯取走,“最近有个招标项目,比较忙。”
这边工厂建立之初,宋国安卯着劲给宋时霁加难度,没人没资源没设备,宋时霁顶着压力让工厂在规定期限内成功投产,又一路稳健运行到现在,的确耗费了很多时间精力。
看着面前的高大身形,虽然一身白衬衫黑西裤依然翩然儒雅,但宋时霁明显沉稳成熟了很多,细边眼镜增添了几分清润内敛的气质。
宋时璎知道她哥清减不少。
自打他离婚后,他的着装都是她一手操办,只要求黑白灰三色,当年那个偶尔还有几抹亮色的青年已悄然不见。
既然妹妹来,宋时霁只得暂时撂下手边的工作陪她——宋时璎可没有万里迢迢过来犒劳大哥的意思,她要人陪要度假要热闹要吃当地美食,眼巴巴等着她哥安排。
等到宋时霁陪她逛完开普敦,度完假,眼瞅着十天半月过去,宋时璎完全没有回国的意思。
她每天吃吃喝喝睡睡,窝在宋时霁的公寓无所事事。
宋时霁这才察觉出点异样:“时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
“说实话?”
“我能有什么事。”
宋时霁温和道:“你肯定有事瞒着我,不然不会突然跑来南非。”
“真的没有!”她生气,“哥,你是不是想赶我走?不想我呆在这?”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时霁捏额,“你肯定是有心事。是丁明哲对你不好?还是爸妈对你不好?还是谁招惹你?还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告诉哥哥。”
““我未婚夫爱我爱得死去活来,爸妈对我好得掏心掏肺,朋友多到数不清,什么心事都没有,我就是杞人忧天,无病呻吟,公主病发作。”
她不耐烦宋时霁追根刨底地问,假装听不见,捏着手机玩游戏,宋时霁一双眼睛温和又不动声色打量自己妹妹,再打电话回国内,旁敲侧击问了一圈也没问出什么端倪来。
宋时璎再待了几日,宋时霁思来想去,还是要和宋时璎好好谈谈。
话题刚刚开了个头,宋时璎眼瞅着自己哥哥一副想要洞察人心的表情,咬着嘴唇摁开了电视。
电视里放的是国内电视剧,打开就是暂停键——女主角的一帧特写,慵懒性感,颠倒众生。
家里从来不看这些,王紫蕙平时爱追剧,但这位女主角的剧从来进不了家里。
宋时璎发觉宋时霁偷偷在公寓看他前妻的作品集。
很难想象万里之外的异国,他在疲惫的工作之余,孤独的深夜里用这种方式去思念一个人。
宋时霁不说话,平静抽走妹妹手里的遥控器。
“哥,我真的没事。”她鼻尖发酸,“你别管我,管你自己就行了。”
宋时霁拍拍她的脑瓜子,神情倦然道:“玩够了就回家吧,给你订了明天回国的机票,开普敦没什么好玩的,你换个季节再来。”
“你们好烦。”宋时璎窝在沙发里,怏怏瘪嘴,“我讨厌你们。”
她还是乖乖回国——出国这么久,再不回去,王紫蕙要亲自出国逮人,丁家那边也不太好解释。
李珂从MK车队回来休假,顺便把皇甫杰带回潞白市玩。
崇越从青禹山回来,把停在地库吃灰的帕萨特开去洗车房,直接去高铁站接他俩。
出站口远远看见两人拎着行李出来,皇甫杰看见崇越两眼发亮,一个跃步跳上他的背,喜笑颜开:“师兄,我想死你了。”
崇越笑勾着皇甫杰的肩膀:“臭小子,今年拿了几个奖?”
“五六个奖牌吧。”皇甫杰骄傲又羞涩地昂头。
皇甫杰今年十八岁,成为职业赛车手已经七年,是目前新生代最负盛名的年轻车手。
他拿了今年CSKB的150cc的年度个人冠军,又去跑了越野赛和滨江拉力赛,上半年辗转全国各地赛场,刚刚歇下来,明年的ARRC赛事和亚洲天才杯,皇甫杰会代表MK车队征战。
李珂以前也是摩托车手,只是成绩没那么好,但他机械天赋更高,后来转行当了车队的机械师。
他们的师父是赛车界有名的铁腕教练梁友民,梁友民是一代传奇人物,国家摩托车集训队出身,后来辗转去了港澳马来,在东南亚车手圈威名赫赫,这几年开始当总教练,培养出不少出色的摩托车赛手。
“几年不见,长高了。”崇越比量身高。
皇甫杰已经长到了他的下巴。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皇甫杰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瘦得跟个小猴子似的,每天吃三大盆饭,发誓要长得崇越跟一样长到187。
那时候李珂还在旁打趣:“你要是跟你师兄一样高就该哭了,你师兄哪都好,就是个子太高,腿都不知道往哪搁,骑小车像骑狗,每天锻炼量五个小时起步,肌肉还不能太重,比赛还要减脂减压。”
赛道上减重一公斤,增加三马力,摩托车赛手最好是小巧玲珑型,崇越身高在赛道属于先天优势不足,现在皇甫杰的身高倒是刚刚好,在赛道上所向披靡。
李珂和皇甫杰住进了崇越家。
高档小区,地段极佳,两百平的大平层,只是空荡冷清,没几件家具——崇越也不常住这,只把这房子当成了个落脚的地。
唯一有点人气的房间是健身房,各种训练装备一应俱全,够在里头呆满二十四小时不出门。
这房子价格不便宜,皇甫杰住惯了基地宿舍的单人床,乐滋滋在房间大床上打了个滚。
车队只给皇甫杰放了几天假,他这回出来是跟着李珂来见见花花世界,铆足了劲想好好玩几天。
第一天皇甫杰点名要求去染发烫头,顶着满头红色玉米须去各处景点打卡,还去了趟D&F俱乐部炫技,逗得一帮小姐姐笑得花枝乱颤,加了不少女生的联系方式。
崇越和李珂轮流盯着他,不让他玩出格。
“小杰平时在基地拘惯了,他其实挺爱玩,十几岁的小屁孩,心性还是不成熟,全靠梁教练管着。”
李珂感叹,“这点不如你,你十八岁的时候贼冷静,那时候除了赛车,什么都打动不了你。”
“我们私下都叫你车魔,不仅走火入魔,也是绝无仅有。谁能想到,你骑个被淘汰的破车,也能跑出冠军来,疯了吧,那时候新闻都怎么写的,天才车手爆冷夺魁,传奇人生改变历史,风光无限啊。”
崇越抱着手臂,不以为然:“那破车还不是你装的,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想起往事,李珂颇为自豪:“当年咱俩是真牛啊,初生牛犊不怕虎,横冲直撞就下赛道了,搁现在想都不敢想。”
崇越也跟着笑了笑,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皇甫杰玩得开心,又想着长这么大没去过酒吧,正好已经成年了,蠢蠢欲动想去酒吧玩,崇越和李珂满足他最后一个愿望,果然领着他去了家网红夜店,又喊了俱乐部乾武一帮人过来凑热闹。
都是圈子里的人,大家自然而然聊起了赛车。
“ARRC也不好啃,走出去看看东南亚车手和国内车手的实力。”
“小杰的实力摆在那,迟早时间问题……”
“按照皇甫这速度,明年他要进了moto3,将来motoGP也有我们中国人的一席之地。”
“车队现在就指望小杰拿出点成绩来,粱教练盯他盯得特别紧……”
“我比师兄还是差远了。”皇甫杰好奇啜一口酒,“我从五六岁起就玩我爹的摩托车,十一岁正式成为车手,后来跟着师父各地比赛。”
“师兄十七岁才碰摩托车,只培训了一个月就成为了职业摩托车手,一战拿了CRRC冠军,再战去了欧洲,师父每次提起你,自豪得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皇甫杰一个嘴快:“为了备战明年的ARRC,师父今年不准车队放大假,全留在基地练车,要不是当年师兄被禁赛,也不会这么严格……”
周边气氛一冷,李珂拍了下皇甫杰的肩膀。
崇越被禁赛的事情,谁都默契地不提,上一个提起的人,把梁友民气得高血压发病住进了医院。
皇甫杰肩膀一缩,吐吐舌头:“我说错话了。”
“没什么。”崇越面色轻松,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目光突然挪向不远处。
夜店四下响起骚动声和口哨声。
西装革履的保镖护着一行光鲜靓丽的俊男靓女去楼上的VIP包厢。
美女在炫丽的激光灯下一步步走来,也不知道是头发皮肤还是首饰珠宝,极有质感的闪耀着,众人一路盯着她柳腰款摆,裙尾翩跹,被人簇拥着上了二楼。
不怪宋时璎一路亮瞎了路人眼睛,她多久没出现在party上,今天来朋友的夜店捧场,身上穿的是条blingbling的黑色亮片鱼尾裙,被夜店的激光灯直接照着,衬得她艳丽瞩目,摇曳多姿,看呆了一群观众。
崇越收回目光。
一如那些年校园阳光灿烂,他在篮球场打球,身边人窃窃私语纷纷侧目——林荫道的梧桐树下有女生路过,穿柔软的白衬衫和蓝色百褶裙,纤细的小腿袜和黑色皮鞋,甩着马尾骄傲又优雅地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