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说自己忘记了东西,让家里的佣人查了末黑野先生的电话号码。
虽然很晚了,末黑野先生却还没睡。电话接通之后,交给我说话。对于我提出的,“明天下午,希望拜访贵府”的要求,末黑野先生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吃惊。他很郑重地回答“我恭候您的到来”。
放学回家的路上,福特汽车“去拿忘记的东西”,向池袋的郊区方向驶去。
今天的天空,明亮而晴朗。冬季的阳光虽然透明,但却严峻并带着一丝哀愁。汽车在萧条的风景中前行,一会儿,就进入了末黑野宅邸玄关前的停车廊。
末黑野先生和干原先生都出来迎接了。末黑野先生的脸上浮现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和昨天相比,您的情趣又有所不同了。女人真是不可思议。让人会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
今天的我,穿着印有八重樱图案的学校的校服。说不定,让他想起了雪子小姐吧。
干原先生则用深邃的目光紧盯着别姬小姐。我们四个人走进了那空荡而寂寞的房子。
“今天我让佣人们都休息了。这栋房子里只有我们。”
末黑野先生说:“那么,首先,我们要做什么呢?”
我回答道:“我们能向您借一把扶梯或是能登高的东西吗?”
昨天晚上,我仔细考虑过了。别姬小姐所说的意思,我想——我明白了。
“哦。”
站在旁边的干原先生,微微一笑。
“——这个不太妙。竟然,你们都能想到这一点了。”
于是,这儿的进展很奇妙,应该是最不想借的那两个人,把扶梯抬了出来。
我,把扶梯架在那有着维纳斯风貌的大理石像上。
“我帮你扶着。”
“不,没关系。”
我爬上扶梯,往那“丰收的盆子”里看了进去。与我想的一样,那里面,像是掉进了颜料—般,已经被染成了淡蓝色。
我爬下扶梯,站在地面上。
“怎么样?”
“变成淡蓝色了。”
末黑野先生,像是在说“遗憾”一般摇着头。
“如果早些处理掉就好了。不能让别人干。自己干的话,佣人们会看见的。我总觉得‘不可能有人知道’,疏忽大意了,于是就让它去了。”
我瞟了一眼那上面:“这里就是,那个洞的正下方吧?”
“是的。正是这样。但是,——您怎么会发现的呢?”
百闻不如一见。我抬头仰视那大雁彩色玻璃。上面盖上了塑料布,有点儿暗,但那惨状我还是知道的。中央部分极大地破损了,有几处铅做的外框,仿佛魔女伸出了黑黑的手指一般,向下垂着。
如果已经破成这样,也就无所谓了。
“——别宫。”
“是。”
“那个框框里的某个地方,能打穿吗?”
“遵命。”
我对末黑野先生打了个招呼,意思是下面危险,请他站到边上。
别姬小姐把手伸进穿着制服的胸口。当那两人看见她从里面取出了手枪,都大吃了一惊。但是,真正大吃一惊的,还在后面呢。
大厅里轰然响起了枪声。彩色玻璃屋顶的边角上的一个框里,打出了一个洞,从那高处,蓝色玻璃的碎片散落了下来。
我们都蒙住脸,往后退。
等那些玻璃碎片掉完之后,出现了一个有如取走了智力拼图中某一片拼图的洞。虽然被铅做的外框所固定,边上还有一些残存的玻璃,但是大多数玻璃不规则地破碎了,并掉了下来。
“正如你们所见,用枪打玻璃,不可能打出那么规整的圆圆的洞。”
末黑野先生回答道:“那当然。”
“而且,要在想开洞的地方开一个预先设想的洞,那真是难上加难。——这个人例外,她有特殊的技能。但是,普通人不一样。外行的话,就算瞄准身边的人,也容易打不着。在根本不能失败的情况下,用手枪开洞那简直是荒唐。”
“是的。”
“但是,爬上去到天窗上开洞又十分困难。而且,对外人来说,那应该是个偶然开出的洞。——但现在是二月份。在这样的季节里,不必动手,就能把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
“哦。怎么做?”
“用冰。事先,在圆圆的洞口处放入蓝色的水冻成冰。按现在的东京气温,如果晚上做好,是不会融解的。到了第二天被太阳照耀后,冰开始融解,一滴一滴地掉下来。而接住水珠的就是那‘丰收的盆子’。冰冷的大厅里,不会有佣人一直站在那儿抬头看上面。他们只是路过而已。如果融化了的水滴在了头上,那他们一定会‘嗯’地寻找。但是,在那高高的地方,就没有人注意了。而且那儿已经放上了巨大的大理石像。彩色玻璃哭泣般地掉下来的水滴有石像上的盆接着。”
末黑野先生摸了摸下巴。
“——有道理。”
“这个事件,最大的关键点在于那个洞。确实,必须是一不小心开出的洞。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法。看准了那儿出现了洞的时候,开一枪空枪,就说是用手枪打的,于是大家觉得‘这样啊’,也就相信了。为了混淆视听,大概你们还从上面洒下了几片玻璃碎屑吧?”
末黑野先生,低声说:“您能说到这里,那么您一定是已经‘全部知道了’吧。”
“……是的。”
这时,一直沉默的干原先生,向前走了一步。他一直盯着别姬小姐。
“您是——”
干原先生开口了:“别宫老师的,千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