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我直接把别姬小姐叫来了我的房间。我虽已换了日常穿的家居服,别姬小姐还仍然穿着制服,在我门口等着。
“对不起啊,你一定很想早些休息吧?”
“不,您别在意。”
我请她进来,我坐进了长椅。别姬小姐却站着。我再三邀她坐下,总算,让她在前面的椅子里坐下了。
首先,我想要解决几个很疑惑的问题。
“别姬小姐你也看见了那房子里的彩色玻璃了吧。”
“是的。进门的正面有景观。中庭的顶部是‘大雁’。”
“是啊,然后,二层的东面和西面,又有‘春天的黎明’和‘秋天的黄昏’。三层还有‘雪’。这样一来,是《枕草子》,不是吗?”
别姬小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是的。这样听您说了,还真像是《枕草子》。”
“但是啊,如果这样的话,‘大雁’是应该放到二层的秋天的彩色玻璃里去的。为什么把它移到了高高的屋顶上去了呢?”
干原先生说话时,那种“嗯,也可以说是《枕草子》吧”这样的暧昧的语调,让我感到疑惑。
别姬小姐静静地说道:“别宫我只看到‘萤火虫’和‘大雁’。如果还看了别的,也许反而会弄不明白了。”
“……什么意思?”
“是‘萤火虫’和‘大雁’。如果直截了当地来看的话,不就是《伊势》吗?”
我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别姬小姐则流利地背诵起来。
“‘若有飞萤上云端,秋风渐起告雁归。’——就是这一句吧。”
我完全没想起。我太局限于《枕草子》了。别姬小姐所指出的,是有名的《伊势物语》中的“萤火虫之段”。
这首诗歌,是为一个把无尽的相思藏在心底死去的深闺女子咏诵的安魂曲。
自古以来,人们就认为鸟儿是载送人的灵魂的。“萤火虫啊,如果你飞到了云端之上,就请你转告大雁:人世间已经季节更替,秋风吹起,请你带着她的灵魂早点回来——”就是这样一首诗歌。萤火虫还让人联想起那死去的女子的灵魂。
一层的“萤火虫”和天窗上的“大雁”。这之间的天井,难道是死去的女子的魂魄游玩的地方吗?
把玻璃打碎,开出一个洞,把她的魂魄放归到无限的天际之上。如果说这是谁想出来的……
我把今天下午傍晚时分看到的和听到的,详细地告诉了别姬小姐。
别姬小姐的表情变得严肃。
“从下面看上去,确实有一个像圆点一般缺损的地方。”
“那是个洞啊。是不是,如果没有那个洞,彩色玻璃的上面是室外。但是,仅仅开了一个洞,就把室内外连在一起了。好像把手套翻过来一样,正反面都分不清了呀!”
别姬小姐默默地倾听着。
“那时,我们大家都沉浸在电影里。如果再给醉醺醺的段仓,喝下混入安眠药的酒,那他就完全丧失意识了吧?把他背在肩上爬上屋顶,让他躺在彩色玻璃的边缘。在他身上绑上U字形的绳子。绳子的两端穿过小洞。如果使用之前就准备好的竿子什么的,并不是难事。那是个有网球大小的洞啊。像钓鱼竿的鱼线一般,把绳子垂下去,端点就会穿过小洞的啊!”
“……”
“只要做到这一步,然后进入房子,登上螺旋楼梯。一直走到三层的天窗附近,用竿子钩住绳子,捏在手里。牢牢地握紧绳子,猛地一拉。屋顶上的人被拉到了彩色玻璃的中央。然后——”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撒落一地的彩色玻璃。
“——拉的时候,松开绳子的一端,人就掉了下来,绳子还在手中。”
别姬小姐总算开口了:“……但是,彩色玻璃是如此容易破碎的东西吗?玻璃被连接在一起,并不脆弱。连接处成为支撑,不是反而更加坚固了吗?很多人站上去都不一定会坏。……若不是那样的话,不太可能在这么多建筑中使用的。”
我点点头。
“那当然如此。但是,假设噢,——假设,做了这个案子的人——正是制作彩色玻璃的那个人的话,会怎样呢?玻璃的正中间,故意做得脆弱,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