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内堀家的问题,爸爸肯定也知道一些内幕。怎么说也是银行和电气制品公司巨头间的争执,在产业界应该是众所周知的吧。
爸爸大概是出席了哪里的聚会,很晚才回到家。他换了衣服坐在客厅里。过了一会儿,估摸着他已经缓下神来了,我便问道:“哎,我们学校里有一个叫内堀百合江的同学。”
“嗯……噢。”爸爸把手中正看着的洋文杂志放到了桌上。
“内堀银行的千金。”
“是吗?——那家银行经营得很稳健。金融危机也顺利渡过了。现在的掌门人内堀可是个相当杰出的人物啊。”
这些事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
“今天我和她聊天,她说,她爷爷和爷爷的哥哥兄弟俩关系很糟,为此她很困惑。——有那么回事吗?”
“啊,内堀家族上一辈的事呀。那两个人的纠葛还有点特别呢。”
“噢,您知道的呀?”
“不是什么知道不知道的事情,那是非常有名的事件哦。那时爸爸还是个小孩子,是在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之间那段和平时期吧。”
真没想到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看来根源很深啊。
“小孩子?——小孩子的耳朵还挺关注大人吵架的事嘛。”
“所以刚刚不是说特别吗?家里现在除了英文报纸之外,还订了《朝日》和《东京日日》。”
“是啊。”
“当时送来的报纸只有《东京日日》。爸爸喜欢阅读,所以经常浏览报纸。这样就知道了那起‘活人的讣告’事件。”
这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我正想要继续问下去,爸爸站起来喊妈妈道:“喂,有什么水果吗?”
酒气散尽嘴巴馋了吧。爸爸啪啪地拍了拍腰带,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那是一起很罕见的事件,也因此成为大家议论的话题。我感到很惊讶,特别找出了几天前的报纸,大家指指点点地传阅了一遍。那真是令人难忘的事件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
“内堀兄弟分别属于两家不同的公司。好像是一方要银行贷款给电气公司,另一方说不行,从这件事情开始关系慢慢闹僵了。如果就这点事的话也就好办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据说一方在报纸上刊登了另一方的死亡讣告。”
我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太过分了。——这种人的人品很值得怀疑。”
“是吧。活着的当事人大怒,觉得太不吉利了。理所当然的,到了这地步也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厨师前岛给爸爸拿来的不是水果,而是用玻璃小碗装着的冰淇淋。
“噢,这个太好了。”
爸爸心满意足地用调羹吃起了冰淇淋,而我却陷入了沉思。
如果干那种事的人是百合江小姐的爷爷的话,那就没有希望了。那样的人是不会因为顾及孙女的感受而点头同意的。
“……那么,是开银行的那个,还是卖灯具的那个?是哪个内堀先生干了那种事呢?”
“……嗯,吵架事件倒还记得很清楚,不过,到底是谁干的呢?——反正呐,社会上是谴责声一片啊。爸爸的爸爸是军人,听了此事后胡子都气歪了呢。你爷爷说啊,在上野都要建西乡先生的铜像了,连国家都要化解宿怨的时候,却有人做出刊登自己兄弟虚假讣告的事,做法实在卑鄙,真是岂有此理。”
说得对——我想。但这样的事,问不同的人情况可能完全不一样。
第二天,我和百合江小姐又去了鸡舍前。大概那些鸡已经认得我们了吧。我们把手搭在栏杆上,一边看着那些走来走去的白鸡,一边说着话。
我将别姬小姐的话原原本本地传达给她。不过,不好意思,我是作为“考虑了一天得出的我的意见”来说的。我只能这样做呀,因为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然后,我试探着提到了那起“讣告”事件。没想到,百合江小姐却说道:“真没想到,那家的老爷子,做了坏事还蛮不讲理呢。”
“啊?”
“报纸上确实刊登了——那条关于我家晃二郎爷爷的不吉利的通告,是以那边的爷爷的名义登的。——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说全部是这边的计谋。”
“为什么?”
“说是那种事大家马上就会知道不是真的,人们的指责都会集中在刊登讣告的人身上,会把刊登者骂成‘干荒唐事的家伙’,而‘被死亡’的人是不痛不痒的,所以,讣告是这边为故意找麻烦而精心策划的。——也就是说,倒打一耙呢!”
朱丽叶像是亲眼所见似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嗯——,看来要解开这场纠葛绝非易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