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无风看着白薇吹一下眼睫,目光与手指随着他的伤疤游走的神情,想到陛下幼时也是这个样子。
那时他父亲犯了罪,自己本应入宫,因为陛下怜惜,去向先皇讨了他作为自己的护卫。只是此前他并不通武,只得努力练习。身上经常疤痕交错。
那时陛下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她摸着他的伤疤,奶声奶气的问道:“你疼吗?”
“不疼。”王无风经常这么摇摇头回道。其实怎么会不疼?只是他早已经受过了最痛苦的事情。如今这点疼痛对于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嘶————”
看到王无风目光涣散,白薇就知道他走神了。她轻拍了他一下,看到王无风呲牙咧嘴才问道:“你真觉得没事了?”
“真的。”
白薇撇撇嘴,“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她上下扫视着王无风疤痕交错的胸腹,“反正你作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灯火昏沉,夜色正好。白薇和王无风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张盈盈突然闯进来,大声喊道:“主公我终于不用再去挖排水渠……了么?”
看到两人这个样子,他立马将刚刚开开的门给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嘴中不忘说一句:“对不起,打扰了。”
“……”
“……”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白薇和王无风只听到夜色中微弱的风声以及张盈盈的关门声。
王无风脸色微微泛红。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反驳,是默默的低下了头。
白薇无奈地说道:“你进来吧。”
吱————
门外的张盈盈听见了,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探出半张脸,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再次说道,“主公,我懂的。”
白薇:……
你懂个屁。
“说正事。”
张盈盈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王无风。说道:“我就是过来问一下主公,您要做的宣传部的那些事儿。”
“我本来想明天早上给你的,既然如此你就先拿去吧。”白薇早就写好了大纲。张盈盈也知道她的习惯,他们这位主公总是会亲自定一个大体框架。最后在实施过程中,再对他们做的有些不对的地方进行纠正。这让他们这些天的行动,都非常有效率。
只是他们这群人中,识字的太少了。无论是工作还是只是只能堆到那几个人头上,其中就包括自己。
这些天白薇就感叹过,如果他不去唱戏,那去朝廷里考个秀才还是没问题的。
张盈盈知道,自己认字是因为戏班老板们知道,那些有钱的富商和朝廷中的大官都喜欢有文化的,而且最好能通读四书五经。这样与他们也有些共同话题。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在白薇这里竟然能获得这样的赞美。
当他表示惶恐的时候,白薇却咬咬手表示并不在意,并且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知识无论你怎么学的,只要学到了就是自己的。”
张盈盈此时一个字一个字的辨认纸上的字,主公说的确实有道理,知识学到了就是自己的。
“有不懂的地方吗?”
“挂横幅、写标语?这是什么意思?”
主公经常有一些出人意料,但等你开始做时却发现理所应当的想法。
“宣传宣传,意思就是向别人讲解说明。但是大家往往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听一个人讲课,那么有一个简短并且朗朗上口的口号那就很重要了。横幅和标语就是要把这些口号挂出来,让大家天天都能看到。”白薇摊开双手,“但是我对这些标语还没有看法,这些就是要你们去商量了。”
白薇又继续说道:“唔……你可以将横幅看作写有口号的‘牌匾’。只是这块‘牌匾’是用纸张或者布做的。”
“……嗯。”张盈盈隐约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比修排水渠轻松。
“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吗?”白薇对于这种事一向很有耐心。因为她知道如果现在不让张盈盈明白,那么以后会更麻烦。
“……现在暂时没有了。”张盈盈摇摇头。其实白薇写了很多,看起来都很有操作性。但是以他这几天的经验来看,做起来并不容易。
白薇看到他确实没有什么想要问的了,别人说道:“那你就先出去吧。”
这下张盈盈明白了,自己确实打扰了。他转身就走,恨不得自己马上消失。
“对了,把他也带出去。”白薇对着王无风扬了扬下巴。
王无风看了白薇一眼,听话的跟着张盈盈出去并关上了门。
他们听到白薇在身后说道:“伤着就先不用来我身边打卡了。”
如今的情况,将王无风留在身边,白薇只觉得是暴殄天物。现在哪里都在缺人,更何况是王无风这样识字并且能写字的人呢。
第二天,大家起来发现村里各处好像都挂上了一种叫做“横幅”的东西。
刘老头看了半天,问身旁的申秀才。
“这纸上写着什么?”
申秀才脸色有些僵硬,语气淡淡地说道:“分自己的田,种自己的地,交税只交三分税。”
“什么?!”刘老头惊了,“分了田后,只收三分税么?”
申秀才不想多说,他点点头,“纸上是这么写的。”
实际上会怎么做那可不知道了。申秀才可不相信,这些反贼能有什么诚信。
他看向旁边,那是另一条横幅,上面也写着些句子,都是在宣传反贼的政策或者是军队。这些话都没有什么繁复美丽的文言,而都是乡土之间所有人都能理解的白话。
刘老头并没有意识到申秀才这句话的隐含的意思。“竟然是白纸黑字上写了,那绝对没错!”
“也许吧。”申秀才对他没有多做理会。他现在还要去教书。
他一向看不起这些反贼,但是不得不说反贼这一点做的不错。并且出乎他的意料——
他们竟然让所有的孩子都去上学识字,无论是女孩还是男孩。家长不想将孩子送到学校的,反贼将还要派人强制性把孩子送到学堂,并且惩罚孩子的父母去做苦力挖水渠。
不过因为学堂会免费提供一顿中午饭,不少父母都是抱着让孩子蹭一顿饭的心态让她们去学堂。
尽管申秀才一直不想承认,但是他也不得不说,在教化这方面,反贼确实做得很好。
那时他被迫被反贼安排成为学堂的讲师,当时他是不乐意的。
万一以后这些反贼失败了,自己是有可能被朝廷责罚的。但是后来想想,总比他加入反贼的军队好些,那才是必死无疑。
申秀才走进学堂,听见学生的声音。
他们集体起立站起来大声喊道:“老师好!”
“学生们请坐。”
这些几岁的孩童齐刷刷的坐下。
申秀才知道这是反贼定下的规矩。没想到这反贼还是懂得几分尊师重道的。
他说道:“今天我们先来认两个字。”
他在锅底灰刷成的黑色的墙面上,用石灰石做成的“粉笔”写下两个字。
百姓。
作者有话要说:
*查资料的时候发现我军的宣传工作做的真到位,四渡赤水反围剿的时候竟然还要沿路挂横幅写标语。除了一个牛皮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