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军?这个名字好!”燕一宁赞叹道,“为什么要叫这个?”
“红色,象征火焰。”白薇说道,“为什么大家要反,这是因为我们心中有一股怒火。对云那个朝廷的怒火,对于这个世道的怒火。我的长辈曾经说过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今就让这怒火点燃这个古老的国家吧。”
燕一宁看着白薇的表情,他之前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已经考上举人,竟然还想要反了这天下。
如今他有些明白了,是愤怒。
从小,他一直比旁人聪明。但是他没有资格去学堂,因为他是贱籍。
后来,他幸得师长赏识入了学堂,众人却不愿与他同坐,因为他是贱籍。
师长没有办法,只能在下堂之后为他讲解圣人经义。并且因为他学识出众,为他求了主家将他改为良籍。但是众人仍旧瞧不起他,因为他曾是贱籍。
最后,他终于踏上了科举之路。童生、秀才、举人……燕一宁那时真心觉得,自己终于能摆脱曾经贱籍的身份了。
但是没想到,当众人谈论其他举人时,谈论的是他们的才学文章。而到了谈论他时,他们会小声的说。
“燕一宁原来是贱籍。”
“贱籍不是不能科举吗?”
“那是他主人家大发慈悲,否则这科举与他一个做奴才的有什么关系?!”
……
凭什么!
自己因为出身不好,以后不管怎么努力就都要承担着这些词眼一辈子吗?!
他不服!
曾经他不在乎这造反成功与否,只是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但是这次当他听到白薇的话,他突然有一种这次可能会成功的感觉。这是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王朝在岁月中走了二百多年,难道就要被眼前这个人灭亡吗?
之前他一直不太愿意提及自己的身世,担心白薇也会像其他人一样瞧不起自己。但此时燕一宁突然想对白薇敞开心扉:“主公,臣曾经是贱籍……”
白薇不理解燕一宁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她有些懵,刚才不是还在讨论军队的事情吗?
但是燕一宁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回道:“我知道啊。”
“主公……知道?”
这里面从来都不缺少八卦的人,尤其是他们闲的无聊时,这位燕举人的祖上三代他们都如数家珍。白薇也“被迫”听了好几耳朵。
白薇以为燕一宁都已经考上举人了应该就不在乎这些事情了。但是如今看他的样子,燕一宁好像仍然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白薇知道在这个时代良籍、贱籍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无比重大的事情。
尽管因为她的插手,这些年朝廷对此管控逐渐放松,但是民间仍然有这种风气,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她一直不在乎这些。白薇走过去拍了拍燕一宁的肩膀,“燕一宁。”
“嗯?”燕一宁低下头。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向你承诺。以后咱们建成的世界,一定是一个没有良贱之分的世界!你可愿意与我同往?”
燕一宁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起来。他是如此真心实意的想要向面前这个人下跪。
白薇笑着将他扶起。
“那你可要好好干啊。”她看着燕一宁的黑眼圈,决定开始赶人了,“早点回去休息,明日还有的忙呢!”
“是。”燕一宁拱手道。
白薇想了想,“对了,明天让张盈盈不要去修排水渠了,我有一个专业对口的活计交给他。”
“好的,主公。臣能问一下是什么吗?”
“这没什么不能问的。我想让他搞一个政工宣传部。”虽然现在还处于准备阶段,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但是白薇认为一切都还是早点做准备比较好,否则等以后出了乱子就晚了。
说了这么一句后,白薇也不再多说,等到明天自己去给张盈盈讲解就好。这些天她做了很多次这种事情了。
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白薇有时觉得造反这种事好像……还是很有希望的嘛!
第二天她就后悔这么想了。
白薇看着操场上这一群……人。
说实话,老弱残兵都是对这些人的夸奖。白薇想到的最合适的词就是“乌合之众”。“乌合之众”这种词如果是形容对手,那么自带一份霸气侧漏。但是如果是形容自己人,那只能让人感到绝望。
算了,练吧!
白薇看见一个长得比较周正健壮的,便指了他让他作为队长。
不过她感到这个人有点眼熟,“你是昨天被救下来的那个?”
“是是是!”赵铁答道。他的身体比较好,别人被救回来之后至少要休息两三天,长了还需要一两周,但他反而精神地连觉都睡不着。
“好好干!”在一众豆芽菜里面他分外出彩,白薇一看就知道他原来过的日子应该比那些佃户要好。
白薇没有看错。赵铁的父亲原来是秀才,洪水前他们家也是自耕农,自然比那些天天连饭都吃不饱的佃户过得要滋润一些。
他大声答道:“是!白老爷!”
白薇正在思考训练方法,就听到赵铁问道。
“白老爷!咱们练习什么军阵?”他也是听过几段说书的,知道那些大将练兵都是要排兵布阵的。
“练什么军阵!今天先练走路!”这些人现在开始练军阵,不怕练成地震逃难吗?
赵铁有些为难,他不是怀疑白老爷。不过……“这走路有什么好练的?”
“呵。今天能把走路练会就不错了。”白薇对这群人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打算从零教起,“你传我指令就好。”
“是。”赵铁想,也许白老爷和自己一样也没什么练兵的经验,不过如今还是听她的比较好。毕竟白老爷是个大善人。
白薇确实没有什么练兵经验。但是她会的东西对于这些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先排队吧,就和领饭的时候一样。然后报数。”
“是。”
赵铁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搜罗来的唢呐和锣鼓,边敲锣边大声喊道:“排队了!”
白薇本来还想横排,但是发现这些人只会竖排。让她都有些怀疑,横排、竖排这两者差异很大吗?
操场上稀稀拉拉,伴随着争吵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白薇叹了口气。不是说这些人不积极,他们都觉得没有白老爷自己很难活下来。一个个都无比积极,但是当能力不足时只有热情是不够的。
折腾了半天才排好了一个纵队。看到这场景,白薇让赵铁传达了下一条命令。
“现在,全部向左转!”
听到这个命令,很多人都懵了。
排成纵队时,大家还有吃饭排队的经验作为底子。
有人小声问道:“哪边是左?”
旁边的人有些不耐烦,说道:“当然是你左手边是左!”
“靠!老子要是知道我哪个手是左手,老子还用问你?!”
另一人看这俩人说出了一些火气,劝解道:“跟着旁边的人做就行了。”
砰——
“快点啊!”赵铁边敲锣边喊。
他现在理解白老爷为什么说能把走路练会就不错了。现在这些人还没有开始走,就已经乱成了一团。一天让他们会走路,属于乐观估计。
“……”
白薇看到有十几个人集体转错了方向,还有人本来转对了方向,看到他们又改成了错误的方向。
一点一点教吧。
“把今天早上发给你们的红布条拿出来。”
燕一宁知道这个军队的名称叫“赤色军”时,本来是打算像“黄巾军”一样每个人发一条黄色的头巾。但是如今这物资实在缺乏,能找出这么多红布就已经不容易了,白薇不搞那么奢侈的事情,只给每个人发了一条二十多厘米长、两厘米宽的红布条。
白薇看到所有人都把红布条拿出来了之后,命令他们将布条都绑在自己的左手腕上。绑错的和不会绑的都让赵铁下去给他们绑。
这些兵人数众多,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她观察到几个动作迅速、头脑清晰的。便让这几人出来,单独从队伍中出来。她先单独训练他们,报数、列阵、迈步……
等到赵铁来向她请示时,白薇又让赵铁将队伍排成10×10的方阵,这样不用他们报数,白薇就知道现在他们大概有多少人了。
没想到人数真的不算少。竟然有一千二百五十三人。
她让刚才被选出来的十个人每人领一列训练。
就这些东西就足够这些天的训练了。如今这大水还没完全褪去,官兵剿匪?他们何时剿匪白薇不知道,但现在他们肯定来不了。练兵的时间还比较充足,白薇还是有功夫练练这赤色军的纪律性的。
正在观看训练,白薇看到了远处站着的王无风。。
王无风看到白薇注意到了他,立马到她身边,小声道:“陛下。”
白薇笑着说:“这次这里的赤色军是你负责的,弄得不错。接下来给你点儿轻松的活儿?”
王无风点点头,他的脸上一贯面无表情,“陛下,我伤好了能不能回到你身边?”
“如果你伤好了的话再说吧。”
说实话,这段时间王无风不在她身边,白薇确实很不习惯。他从小就是父皇挑选给她的护卫,练功的时候他都会在她身边。
白薇看了一眼王无风,很明显,他也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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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燕家大宅的主屋中,白薇有些纠结地看看他的腿,问道:“真好了?”
王无风肯定地说:“真好了。”
“……你跳一跳。”
王无风依白薇所言蹦了蹦。
“再多跳几下。”
“好。”
白薇看着王无风像个跳跳虎一样,憋住了笑意。这和他平日里高冷的状态完全不符。
王无风还在证明自己的健康,白薇连忙制止了他。
别刚好就给蹦伤了。
“那你就先回我身边吧。”
听到这句话,王无风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的嘴角轻轻扬起,说道:“是,陛下。”
他咳了两声。
“你怎么了?”
“……没什么。”
白薇冷下脸,“你过来。”
王无风缓缓走过来,白薇直接扯开他的衣襟。
一道长长的疤痕横亘在他的胸前,疤痕上是刚长出来的新肉。
白薇的指尖轻微地触碰了上去,慢慢往下滑动。
“嘶————”
她的耳边响起了吸气声。
“这是你那时候受的伤?”
“……是。”
也是,能让王无风那么狼狈,怎么可能只伤到了腿。
王无风只感觉白薇手指划过的地方犹如火烧一般,他喜欢这种略微带点疼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