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暮在陵岐郡的日子过?得很快。
入冬前他就调养好了身?子,如今不会?动不动胸口闷痛,也不会?四肢发寒。
但即便如此,容暮也不多出府门。
何朝也是如此。
先是因头发原因,不愿出门被人?四处询问,后因秋闱取得第五名的成绩,为了来年的考试,何朝一连数月日不曾出门,而?在府里苦读。
如今腊月已至,何朝终于?要?踏出府。
何朝一大早就做好准备,穿戴齐整地等着和容暮出门采办年礼,民间有?一种方子,可让头发长得极快,何朝的头发已经到了腰线,出门在外也不会?被旁人?多加瞩目。
乌发浓密,何朝束发的发带还是容暮之前送他的那枚发带,如今这般款式在陵岐郡里颇为常见。
价格便宜,沈氏商铺只图个料子和绣纹的钱,所以前来选购的百姓人?数众多。
出门打眼一瞧,十个男子里,有?六七个都佩戴相似款式的发带。
当下何朝一边等人?,一边整理着微微发皱的袖口,方才?他在书房习字时怕墨迹污了袖口,便把袖口都卷了起来。
何朝知容暮素来爱整洁,所以这次同容暮出门,多加注意了自?己衣着和配饰。
果然,不到一刻钟时间,何朝就见容暮踏步出来。
和他大差不差的发带将容暮一头墨发高高束起,容暮身?上着着暖和的锦袍,臂弯还搭着容暮年初冷寒时必配一件狐皮大氅。
势必将洁净守望到底,容暮鞋靴洁净,连一点灰污都未染。
但江南不过?凛冽寒意刚破土而?出,容暮就穿得比旁人?还厚实?些,看在何朝眼里,此刻宛若重归了还在灏京时候的寒冬岁月。
何朝撒腿跑了过?去,伸手戳戳容暮抱着的松软大氅,吊眉起问:“你今天披着大氅?!”
“嗯。”容暮应下,侧首看着外头风吹树梢,又添了句解释,“外头冷。”
无人?在他身?边贴身?照料着这些小事,他更?需护好自?己的身?子。
现在起了咳嗽,估摸着这一个冬日他都别想安生了。
何朝看着外头虽到腊月,但尚且还算暖融融的冬阳,又转头看看容暮认真整理大氅上的系带,神色认真,就像处理什么大事一般。
倏然间,何朝将劝阻的话?吞咽了回去,干巴巴地附和:“嗯,的确可能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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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外出采办,实?际上容暮先带着何朝去了学堂走了一遭。
日子从指缝间一溜而?过?,铺晒过?庭院橘子树的橘皮,踩过?晚秋的白霜,到了江南的腊月出头,天也渐凉。
容暮为逼迫自?己出门,便给?自?己安排了每日去学堂查看的任务,否则这般天气,他定然日日窝在府上。
学堂今日的学童到了多少人?,师长授业如何,可有?再需查缺补漏之处,容暮细细着补之下,如今的学堂在陵岐郡里颇有?名气。
已有?不少百姓带着孩童言明,来年的春上自?家孩子还要?过?来这头读书,而?这次容暮带着何朝过?去,赶巧就有?几家百姓前来送孩童上学。
见容暮来,几家父母领着孩子过?来唤了一声师长好。
容暮笑意融融。
等人?都散尽了,容暮这才?带着何朝去了里间。
白衣男子放下臂腕的大氅,踱步去查着账本子,用笔勾勒着名字,丝毫不避讳何朝的模样,甚至还给?何朝甩了一册帐本子:“你且看看和学学。”
好不容易放纵自?己一天不看书的何朝哑言:“我学?”
“先学着,日后我不在了,这些还是都要?交由你去管着的。”
蓦然想起之前容暮和他谈及要?离开的话?题,何朝胸口堵了一口气,无奈接过?了容暮递交到他手中的账册,认真翻阅起来。
二人?处理起学堂的事来极快。
不到半个时辰,容暮就安排好了学堂今日的事项,但不等他带着何朝赶往市集采办,就见沈书墨身?边的贴身?随从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容暮还和何朝商量着,待会?一起去茶馆用个午膳,不想有?人?风风火火地进?来,面色焦急。
“可算在这儿寻着容公子了,我家爷还在找您…”一身?灰色短衣的仆从弓着腰,额角还流着斗大的汗珠。
“找我……他可是要?紧事?”容暮理着因方才?弄笔墨而?皱巴了的衣袖,乜斜狐疑。
“要?紧!要?紧极了!现在我家爷已经在您府上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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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算是要?紧事。
沈书墨万万没想到此去京城,居然还能见到意想不到之人?。
他更?想不到那人?的身?份竟如此贵重。
当楚御衡带着一群人?,乌泱泱出现在他面前时,楚御衡那一身?明晃晃的明黄色龙袍耀武扬威,生生灼烧着他的眼。
这人?居然是天子!
沈书墨被震撼地说不出话?来,若非丝缕的理智尚存,他面对楚御衡时,连下跪伏礼都忘得一干二净。
而?容暮之前是朝之重臣,所以容暮这么多年都和楚御衡纠缠不舍!
沈书墨本不惧天子,他只怜惜容暮多年来在楚御衡手下的日子。
他们皆在都在书院之时,容暮就追逐着楚御衡,每次容暮见到楚御衡就两眼发亮,就连自?己特意为他容暮送上的灏京名厨所做制的点心,容暮都特意收拢回去,同他道谢后笑意不减:“我带回去同朋友一起吃。”
这个“朋友”是谁不言而?喻,沈书墨万分确定就是眼前人?。
就因为知晓当初容暮有?多贴着楚御衡,沈书墨才?更?为心疼和酸麻。
容暮是丞相,楚御衡是天子,二人?本该君臣融洽,而?容暮却选择火遁于?灏京……
沈书墨是在自?家的商铺里见到楚御衡的,他惊讶,楚御衡也讶异会?见到的会?是他。
楚御衡认出他了,问他在灏京作甚,更?问他这次远销京城的发带出自?何人?之手?
纵使沈书墨疑惑不解,但等他能见到楚御衡手上紧攥着的一条发带——被洗的发白的,但纹绣颇为熟眼。
那是容暮最新作出的图案。
至于?楚御衡对他的追问,沈书墨不多说,只说是手下能巧之人?所做。
可楚御衡的模样显然不信,沈书墨咬紧牙,一口咬定是他手下的普通绣娘所做,若让楚御衡知晓他这批新出的发带是容暮做出来的,楚御衡必然要?对容暮做些什么。
也怪他。
若他不多此一举,把这发带同最新的一幅料子一同推至灏京倾销,楚御衡怎可发现这其中的相似之处。
但好在楚御衡在那日见面后并未寻过?他的麻烦,甚至并未召见过?他。
沈书墨悄悄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已将楚御衡瞒了过?去,但他还需小心,于?是沈书墨当即加急处理了在京都的各项事务,连夜就坐车马从灏京回了江南。
当下沈书墨来回在容暮府邸的正厅里辗转踱步,陵岐郡已入冬,可沈书墨还满头汗雾,若细细看去,沈书墨的唇角还不自?意地发颤。
先一步抱着容暮厚实?大氅跳下马车,何朝进?了大厅就直直瞧看到沈书墨这般不稳重的姿态,一时间二丈摸不着头脑。
这人?可真奇怪。
素来稳重,现在却急成这般地来找暮暮。
作者有话要说:2k字的更新居然会没有小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