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残暑肆无忌惮地游荡在羽田机场在每一个角度。在国际航道的起飞线外,密密麻麻地拥挤着迎接的人群。从第一位旅客走下弦梯起,欢呼和珧跃声就开始在空中回想——有来抢头家新闻采访来日演出的黑人歌星的,有举着话简对着刚从国外归来的某位要人紧追不放的……每一位旅客都被各自的欢迎者簇拥着,分享着那份久违的喜悦。
欢闹声暂告一段落时,在舱中闪出一位高个子青年——英俊、潇洒、干练。着一身合体的象牙色夏装,一只大皮箱轻松地提在左手中。
青年在弦梯中间稍停了一会儿,朝人群中的不知哪一位挥了挥右手。姿式的确很优雅,但也让人觉得多少有些嘲弄的意味。适度的微笑,但也是雕刻上去的一样永恒地留在线条优美的唇边,将不吉的阴影隐隐地藏在那背后,同时,瞳孔深处闪出一股富有挑战意味的、勇敢的光芒。他就是两年前离开日本的伊达邦彦。约三十分钟后,他懒散地坐在一辆疾驰的出租汽车的座椅上。
时隔两年的东京。大森的街录飞速从车窗外闪过。三年前,正是由这大森的一处射出的子弹而引发的、长期侵蚀、折磨着邦彦内心的一股昏黑的怒火,童新开始燃发。
曾袭击过国际赌场的赌头、盗取过制药公司的现款、强夺过大学的入学金,而在干完这些之后又巧妙地逃过警方的搜捕的邦彦,离开日本后就飞往美国的哈佛,在那里修完硕士课程后又转入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博士课程。
而后……此时,邦彦以一位拿生命和野心作赌注的赌桌上的大赢家的身份,又回到了日本,但是,他的瞳孔显得有些发暗,比这夜色更阴翳。
一年以前,邦彦收到了妹妹晶子寄来的航空信。也许应该完全归于命运的玩笑——晶子告诉他,她已经陷入了矢岛雅之的情网中。
矢岛雅之是被称为现代怪物的京急康采恩实业总公司的董事长矢岛裕介的公子。京急公司控制下的企业有陆军、海军、服务业、商业、不动产、金融部门的总共一百多家。雅之就是在这中间占有极其重要地位的京急公寓及京急观光两家企业的总经理。虽然还不到三十岁,但与政界往来十分密切。其父裕介是位远近驰名的风云人物;雅之的母亲则出身于长州名门佐藤家。
看到晶子来信的时候,邦彦直感到浑身的血在倒流。
二十多年前,邦彦的父亲英彦在哈尔滨经营新满州炼油厂。工厂的雇员多达近千名。“九·一八”事变后,借着日产联合公司进入满州的浪潮,利用那里丰富的资源和便宜的劳动力,工厂一下子胀大起来。
英彦正是在事业上一帆风顺的时候得了长子邦彦。而如今显赫一时的矢岛裕介,那时只有一些三流的小公司分散在大连、沈阳和长春三个地方,在企业界中还是个靠边站的角色。
英彦的全盛时期并没有持续多久。董事木村和经理部长小川密谋以购买原料为名把公司的票据向外发出,按当时的贷币计算总共是五百万。而且事情就发生在英彦外出旅行的一周之内。事先已被裕介收买的木村和小川,将那些票据发往裕介用自己的资金挂牌的一个“幽灵公司”。
当英彦旅行回来的时候,眼前大势已去,一点挽回的影子都看不到。木村和小川早已携带大笔的钱逃之夭夭。英彦即使起诉也无济于事。
之后,矢岛又运用巨额资金,让心腹部下横田出面去侵吞走投无路的新满州炼油公司的股票。就这样,英彦的资金一被耗尽,矢岛就逼迫他出让现有股份,而且逐渐把自己的部下安插在董事、管理、监查等重要职务上。
横田也按照裕介的步署,大力收买那些高级职员、顾问和律师,逼迫英彦退职。
当然,在这一全过程中,矢岛是绝对不出面的。不仅如此,还假意声称对英彦的困境十分同情,每每贷款给英彦,但那是月息两让的阎王债!
就这样,慌不择路的英彦便轻易地相信并开始依靠矢岛。当从恶梦中醒来的英彦意识到自己上了矢岛的圈套时,公司的动产不动产也被其夺了个干干净净。
矢岛以此为契机开始发迹,并带着“剥皮裕介”的绰号向上层经济界大步迈进。
被彻底击垮的英彦经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才从虚脱状态中恢复过来。但他已经彻底失去了重返企业界的气力,终以一名清闲的小官吏的身份结束了一生。
自那以后,英彦对此事虽然绝口不提,但在死前留给邦彦的遗书中却写满了对矢岛的诅骂。邦彦把此事牢牢记在心中,一直寻找复仇的机会。
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晶子竟然爱上了矢岛的长子雅之。邦彦心情很复杂。在责怨晶子的同时,另一个念头总时不时地涌现出来——以晶子为跳板,争取打入矢岛的公司,然后从内部搞垮它。
“现在横田、木村、小川这些杂种都成了京急企业的核心人物。但,我要叫他们和矢岛一起体验一下他们精心筑起的安乐窝被捣毁、他们从那上面猛跌下来是什么滋味!”
矢岛的尔急王国是有着强大的实力和绝对的权威的。而这些恰恰激起了邦彦强烈的逆反心理和破坏欲。当然,赤手空拳一文不名的自己要去对付拥有千亿元资本的京急这个庞然大物,目前还无从谈起——这一点邦彦自己也很清楚。
“必须有强大的财力做前提!”
要得到这些,需要冷静的头脑和顺手的武器;此外,还需要年轻。现在,邦彦刚刚二十八岁,不用着急。有志者事竞成——没有办不成的事。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他只有在全力追求自己的目标时才能体会到自己生命的意义。邦彦就是这样的人。
从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生院退学后,邦彦就着手把自己在美国开惯了的凯迪拉克托运来日本,并且在散热器中巧妙地藏入五支拆卸了的手抢和必备的枪身、弹仓各十个;油箱中塞满了短枪关枪和各种子弹……
机场的包租汽车驶入了市中心。邦彦从车中抬眼扫视着两旁林立的建筑群。
两个月过去了。
池袋西口。浓雾弥漫在楼群间,星星点点的霓虹灯闪现在其中。
一辆普林斯牌小轿车在三菱银行侧面的大街上慢馒滑行着,在莉莉酒吧附近停下。坐在方向盘前,头上的皮帽压得低低的车手,正是伊达邦彦。
朦胧的霓虹灯光射进车内,勾画出俊美的脸庞上那棱角分明的线条。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盯着莉莉酒吧的直往下摘着水珠的旋转式玻璃门。
带着薄薄的鹿皮手套的一双手轻轻摆放在方向盘上。乌黑的夹克在胸部位微微鼓起。
十二点五分。一个裹着灰色风衣的矮个子男人晃里晃当地从酒吧中走出。显然那人暍得太多了。
邦彦的嘴边缓缓露出一丝微笑,眼中泛出一股调皮的光。一扭身把车子后门打开。
“先生,您要车吗?”
“到东长畸,多,多少钱?”小个子男人摇摇晃晃走过来。
“一百块。”
“好,我,先付钱。”
屁股刚一落到座位上,他就打着呵欠摸出了一枚1百元的硬币。
“到长町四丁目时叫醒我。从银座一直喝到这样,换了好几个地方,困得不得了。拜托了。”结结巴巴地甩下这么几句话后,把眼一闭,睡了起来。
邦彦狡黠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开始打火。这辆车已换了时速高达一百八十公里的高性能引擎,邦彦卖掉了那辆凯迪拉克才换来改造这辆车的高费用。
东面的大街。两边的人行道上大约每隔五米就站有一名妓女。
普林斯牌轿车在要町的十字路口朝左拐去。这是一条宽阔的大道。尽管雾大遮住了视线,来来往往的出租车和大卡车仍旧旁若无人地快速行驶着。
邦彦把车速提高到每小时八十公里。用头灯示意了一下后便开始超车。从三角窗的缝隙中“呜——”地灌进一股风后、车轮下的黑沥青路飞似地朝后退去。
邦彦只用左手轻松地拨弄着方向盘,细细品味着冒险超车的乐趣。快到椎名町车站附近的立交桥时,邦彦把车速降了下来。车桥的两边延伸着的铁隔离墩上的夜光涂料,闪着红光,象无数只恶狼的眼睛。
邦彦脚踩闸板,方向盘往左转。靠惯性前进着的汽车在“U”字形的立交桥的中央靠左的地方停了下来。
邦彦关闭了引擎,又灭了车灯后从车上走下来。钢筋混凝土的桥栏杆也只有到腹部这么高。
没有风。
右手方向是黑漆漆的站前商业街。左方池袋的夜空,被七彩的霓虹灯染映成紫红紫红的颜色。
下面接连过去三辆电车,使立交桥一阵颤动,红色的车尾灯光长长地拖在钢轨上,又慢慢地消失。
邦彦看了一眼手表。拉开夹克的拉链,右手伸入腋下、左手用力拉开后车门。
猛地一抓客人的肩膀,使劲摇着。
那矮个子半起身,有些诧异地转着眼睛向四周张望着。
“这,这是哪里?你把地方搞错了!”
“没汽油了。真对不起,我把车钱还给您,您再去搭别的车吧。”
邦彦低着头解释道。
客人嘴里嘟嘟哝哝地,从车上挪下来,关上了车门。
邦彦猛地从腋下拔出右手。两眼射出了冷冷森森的光,戴着薄薄的鹿皮手套的手里,握着一只乌黑的、沉甸甸的自动手枪。
这是一支口径三八毫米的特型连边发柯尔特自动手枪。
邦彦用大拇指扣住板机,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矮个子的心脏。
矮个子象木雕石刻似地僵立在那里。小腿剧烈地颤着,全身的醉意都随着冷汗发散了出来。
“您、您,……”
“你是新东商事的市村吧?”邦彦用眼睛斜了他一会儿,冷冷地发问道。
“啊,啊,是的。您,是怎么知道的?”市村慌忙喘了口气,又要往下说什么。
“去,到栏杆那去!”
“这,这,这究竞是怎么回事?”
“按我说的去做,少多嘴。”邦彦压低着声音,恶狠狠地命令道。
灌了整整一晚上的酒,又对眼前这突来的情况摸不透——市村象踩着棉花似地,慢慢腾腾地蹭到桥栏杆前。
“噢,如果,您是要钱的话尽管拿,把我身上的全都拿走。”市村看到下面黑漆漆的电车轨道时,大概是由于害怕而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似的,赶紧向邦彦哀求。
邦彦没有说话。眼中闪出一股阴森森的发青的光。两条有弹性的腿向后退着步子,象黑豹那样灵巧有力。突然,右手一闪,手枪的板机被扣动了。
枪筒中一颗火花钻进了市村的后脑。市村哼也没哼一声,象一堆烂泥倒了下来。
邦彦抢步赶到近前,左手抓住他的肩头,象玩砂袋似地把市村搭在桥栏杆上。用手一模,确实已死。
邦彦两手撑着市村的尸体,站在桥上侧耳细听着。……
从椎名町车站开出的电车,断断续续鸣着车笛,车速不断加快,朝立交桥驰来。
车头的灯把一片白光洒在铁轨上。邦彦轻轻拎起市村的尸体,看准时机扔了下去。
市村的脚碰了一下高空电线,“呼”地一声朝铁轨冲去,“叭”地一声,象一只死青畦似地卧在上面。
电车正好驶到,象一只庞大的拖拉机,轰隆隆地吼着,碾过了市村的尸首。
紧接着,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传入邦彦的耳中。车轮有力地在钢轨上磨出了一道道火花,喘息着,过了十几秒钟,终于停了下来。
透过雪白的车灯,邦彦清楚地看到市村的一只手从身体上飞了出来。
一丝亮光快速掠过邦彦的双眸,又马上消失了。他翻身跳入车中,全速逃走了。车后一道微弱的红光也逐渐被浓雾吞没了。
就连附近派出所的一接到消息就马上赶到现场的警察,对几分钟前桥上曾停有一辆神秘的小轿车——也一无所知。
第二天早晨,邦彦没有离开他的住所。这是一套坐落在下落合的并不十分宽敝的房子,是邦彦自己选下的。
他卧在床上一边吸着烫嘴的咖啡,两只眼在一叠报纸上扫来扫去。
强健的身体上随随便便裹着一件长袍。浑身的肌肉象青铜铸的那样结实,又象用牛皮搓成的鞭子那样富有弹性。
太阳已升得很高,几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射进来,把室内照得亮堂堂的。
装置非常简朴。书架上满满地排列着各种书籍,浅茶色玻璃门上挂着的枪袋中,胡乱地插发着四支来福枪和六支散弹枪。
邦彦面无表情地翻看着一份报纸。
昨晚发生的事已上了报纸,但无非是登在“社会版”或“(东京)都内版”这些专门为一些逸闻琐事开设的“角落栏目”中。这也的确算不上什么新鲜事——醉汉从立交桥上摔下来被电车轧死,对于读者来讲,这样的所谓新闻早已习以为常了。
邦彦一口气喝光杯中的咖啡,把杯一扔,又把目光转到了“寻人启示栏”上。
要找的东西还没出现。
“不会这么快就登出来的。”邦彦默默对自己说道。
邦彦把报纸叠好,整齐地放在桌上,又把咖啡杯压在上面。点着了一支烟,一扭身,仰在床上慢慢吸了起来。两只含着优郁神情的眼睛紧紧盯着天花板,好象要努力穿透它一样。
……
耸立在日本桥石町三丁目的协明大楼是一幢六层建筑。十几家商社在这里租用了地方,工作人员总共有近七百名。
以经营医疗器械和药品原料为主的新东商事也座落在这里。作为京急公司在城东经营的重要一环的新东商事的总经理黑松,是矢岛裕介的堂兄弟。而至于那位市村,不过是新东商事里的一只工蚁——普通小卒,但很优秀。
新东商事在协明大楼中占有四、五两层。市村所在的涉外部的办公室,在五楼的东面。透过办公室的窗户,可以把仅一路之隔的豪华得象王宫似的三星银行的内部看得清清楚楚。
钻进新东商事,从内部发起进攻,这是邦彦一直在盘算的。市村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一名小卒,可以轻而易举地干掉;但真的开始大干的话,必须小心谨慎,一天一天地等待良机。
同时,邦彦也考虑到:新东商事是京急体系中最弱的一环。所以,按照自己的布署,第一步不设法稳住其地位的话,对自己的全盘计划的最后施行是有消极作用的。
究竟怎么去做?——邦彦的真正目标是三星银行。而至于弄死市村,只不过是他在设下大赌局时故意抛出的一枚诱饵。
京急体系没有自己的核心银行。但是,作为三星银行的长期稳定的大董事之一,持有一千万股的股票,享有五十亿日元的借贷权。设法让这笔钱化为泡影,一旦办成,对京急体系来讲决不是件无关痛痒的事。
“这步棋既有分量,又极有趣。”邦彦心里暗笑道。
而且,成功地搞垮一家年间存款总额超过四、五千亿元的大银行,这也是邦彦多年来的梦想之一。
“这绝非易事!”
邦彦很清楚这一点。正是因为“绝非易事。”他才觉得干起来有价值,够味儿。
虽然那需要巨额的血本,而且可能需要长达5年、10年的时间,但一旦成功,一切费用全能够补偿回来。只要做到那一步,同矢岛的京急决以死战的资本就到手了。
……
邦彦很晚才起床,吃了几个煮鸡蛋,喝了杯啤酒作为早餐。在高领衬衫上工工整整地打了蝴蝶结,选了件青色的西装套在身上,就开车朝母校驶去。
在学校大讲堂前的台阶上,站着一名伙伴(指学生),头上扎着红色的头带,正高声进行打倒内阁的讲演。在他不远处,后援部队的组织者,身穿印着校徽的衬衫式校服,带着大家进行“手击节拍”的练习。
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的校园里,一些学生举着音乐会、舞会及戏剧演出的票向大家努力推销着。
在大讲堂侧面搭有几顶帐篷,内面是为了反对学费上涨而正在绝食抗议的学生。大概是出于一种援助心理吧,另几名同伴拉着手风琴,高声唱着俄罗斯民歌,歌声随着其他的嘈杂声升到空中,又逐渐飘散。
大学毕竟是大学,一点也没变。正是在这个地方,也曾留有自己青春的身影和足迹。而后,一道白光从邦彦脑子中一闪,自己带着手枪和甘油炸药袭击关东大学经理科的光景又重现在眼前。
那一夜——关东大学的样舍变成了一座炼钢炉,烧焦的血色从校园飞向夜空,久久消褪不掉。在用自己的全部野心和生命作赌注去强夺大学入学金的行动中,充分展现了作为命根子支撑着邦彦体内的凶暴的能量。
那一次,他成功了,确实成功了……
但,没过多久,发狂的喜悦又离他而去,他在回想这次行动的目的成果时所感受到的对自己生命的充实感和满足感也一同飞往九筲云外。不仅如此,他感到心里发空,发虚,象喝醉了酒那样,空虚得让他无所事从,而且有些害怕;同时,在那之中他还感到了疼痛,象被谁用酒杯的碎玻璃片刺入了胸中。
然而,如今,他又抱着另一个目的回到了这里。而且,为了这个目的,他必须再一次把自己的全部的凶暴的能量投入进去。
邦彦昂着头,登上了研究生院办公大楼的台阶。
学生管理办公室里,邦彦接过办事员递来的硕士课程结业证明和成绩单,刚要走,一名头发花白的职员走过来,谦声说道:“主任若杉教授请您去一趟。”
邦彦穿过了狭窄的走廊,来到若杉教授研究室的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请进来。”
里面传来若杉教授浑厚的声音。
屋子里面除教授外,还有一名留着长头发的学生。
“啊,伊达君,来得太好了。请坐下。”
看到邦彦,教授那冒着红光的脸上绽出了笑容。接着。又把脸转向那名学生。
“町田,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伊达邦彦。两年前离开这里去哈佛和哥伦比亚大学深造。邦彦君可以说是我研究室的骄傲。”
“对了,邦彦君。是什么风把你突然吹回日本来的。说是想找工作,不过,……”
“邦彦君,这位是町田进君。今年刚刚进来的希望之星。”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邦彦潇洒地点了点头。
“久仰了,教师曾跟我提过您。以后请多多指导。”町田说着,递过一张名片。
邦彦也把自己的送过去。
“町田君的父亲可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就是被誉为‘设计泰斗’的町田博士。而町田君也是年轻有为……”若杉教授插话道。
“是那位三星银行的设计者?”
“教师过奖了。幸亏家兄继承了父业我才得以偷懒,老师这样说实在不好意思……对不起,今天好容易见了面,本应向邦彦君多请教一些,但有些事正要去办,我先告辞了。”
町田说着,带着惋惜的神情向门口退去。
“那么,我们后会有期,”邦彦从事道。
町田又向教授点了点头,出去了。
“推荐信我已经为你写好了。但是,邦彦君,我总觉得有点可惜,你好容易得到机会到那边去深造……作为我们研究室来讲,还是很希望你能回来的。”
若杉教授语重心长地叙说着。
邦彦低着头——三星银行既然是町田进的父亲设计的,那么全部的图纸肯定保存在他家里……。
邦彦盼望的新东商事职员招聘广告在第三天的早报上登出来。邦彦轻轻吹了声口哨。为了应付面试,他早就准备了有关的商业英语及必要的工作知识。他有一付极好使的脑筋。
邦彦的面试时间是十五日的下午两点。衣冠楚楚的邦彦端端地坐在新东商事接待室的沙发上,对所有问题对答如流。
第二天,他就收到了新东商事的电报单:巳被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