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的一瞬,李念沉窥见了她眼底没来得及掩饰的泪光。
温和的苦涩气味在空气里蔓延,丝丝缕缕,不细嗅难以察觉。
是那朵白菊的味道。
“想到大哥了吗。”
同样的,他也靠近了一些,下一秒仿佛就要搂住她问东问西,从前顾晚舟并不喜欢这种哄小孩子的把戏。
鼻腔泛起一阵急促的酸意,她挪开视线,掩饰性地问:“怎么没听你说过和鹤鸣的关系?”
见对方垂着眸缄默不言,她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冲了,连忙将话题找补回来:“李新茗性格不太好,我担心他可能会报复……”
“担心……”他利落摘下黑色皮质手套,白皙的手上新旧痂交错,“我吗?”
“嗯?”顾晚舟不明就里,疑惑地眨了下眼睛,肯定道,“对啊。”
隔着半米的距离,他定定直视,好像非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最后小声发问:“真的吗?”
顾晚舟有片刻愣神,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他在地下室一笔一画雕刻的模样。
裹着清香的木材灵活地在指间翻转,他握得很稳,手背的青色脉络孑孑分明,指尖仿佛沾染了雕刻刀的寒气,精致却冰冷。
他的手戴戒指应该会很好看。
……
意识到自己完全跑偏了,她赶忙刹车胡乱点了两下脑袋。
李念沉唇边翘起一点弧度,像个矜持的青春期少年,微微别开眼,看向对面车窗蜿蜒的雨滴,“我的身份很尴尬,也许会给你带来困扰。”
顾晚舟想起了宴厅里的杂言杂语。
除去李新茗,也有其他认出他的人,态度无一例外的不友好,或明目张胆讥讽的,或躲在人堆里非议的。
“我不介意这些。”
李念沉似乎没有听清,缓缓回眸,像盛夏傍晚徐徐展开的夜色,灰白的亮光从眼底一闪而过。
“我以为晚舟会反感。”
?
她看起来很像那种以身份地位取人的人吗?
想到宴厅多亏他出现自己才能脱身,顾晚舟忽略那句亲昵称呼,认真解释:“怎么会,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个反感你?”
“你都送了我礼物,我自然是……”她一时间卡壳,思索片刻悠悠吐词,“知恩图报的。”
车内诡异地沉默了,微妙的尴尬无孔不入,顾晚舟愈发觉得自己像在没话找话跟人家搭讪,抬头时正好对上后视镜里阿旭投来的一瞥,她立即见缝插针:“挺晚了,回沁园吧。”
轿车驶离别墅庄园,不算大的空间内某道视线如同一条滑溜溜的泥鳅,每当她试图抓住,它便偷偷溜走。
终于,借助假寐的机会,顾晚舟将他抓个正着。
“你想说什么?”
李念沉没料到她会突然睁眼,被近距离、毫无遮掩的对视打得措手不及。
不亚于一场赤/裸裸的挑/逗,胸腔的氧气被一点点掠夺、侵占,他违背身体本能产生的反抗,放纵一般任由对方死死叼住脖颈,享受这份躁动、几欲窒息的快/感。
“我……”失语的感觉让李念沉有些慌乱,他仓皇敛起眸子躲避她的凝视,用近乎气音祈求,“先不要这样看我。”
柳叶型的眼睛更偏向于桃花眼,带着些潋滟的勾人,微微上挑的眼尾此刻有些发红,双眸也湿漉漉的。
顾晚舟瞳孔地震,不得不怀疑他有类似于哮喘之类的急性病,难道刚才嗓门太大把人家吓到了?
管不了这么多,她慌慌张张向驾驶座的阿旭要了瓶水递过去:“你还好吧?”
指尖相触,恍若打上了一针镇定剂,凉浸浸的药剂顺着针/尖钻进他的血液,噬骨的异样感激起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兴奋,李念沉抿了抿干燥的唇,将水接过来,轻扯嘴角回答:“没事,你不介意我感觉很开心。”
呃,所以他刚才瞟来瞟去的就是为了这个?
转念一想,大概身为局中人看待的立场不同,在意的程度也会不太一样。
她决意不再提这件事,转换话题搭腔:“你也是从事奢侈品和珠宝行业?”
他的身高和长相十分接近顶级秀场的西装模特,气质更甚,用开至荼蘼的血色玫瑰形容再合适不过。
既糜烂艳丽,又高贵典雅。
李念沉控制好距离以免再出现失控的情况,摇头否认了她的猜想:“不是,但和李家的产业也有关联,负责光刻机的研发。”
光刻机?强行塞进的新词汇顾晚舟一窍不通,只好窘迫地点点头。
李念沉想了下,看她有点犯困,便放弃了解释的想法,“ 休息会吧,这段路还很长。”
这半天下来她确实累了。
母亲过世后李鹤鸣是她最大的依靠,无论她想或不想,许多隐形的资源都是从他那里获得的,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结婚生子、组建幸福的家庭,按照他的性格,她可以活得自由快乐。
如今这个意外却实打实出现了,未来似乎笼上了一层昏朦的迷雾,没了鹤鸣,父亲会遵守遗嘱里的条约吗?
不能确定和无法掌控的东西太多,顾晚舟索性闭上眼睛,选择逃避。
午饭和晚饭都是他亲自下厨,和想象中的不同,李念沉虽然在住和穿上不怎么考究,但对一切需要用到手的事情都挑剔得过分。
整个过程,他拧着眉把佣人一个接一个地赶出厨房,最后系上围裙开始切菜,顾晚舟想过进去帮忙,但瞧见他堪比老教授模拟物理实验的精确模样,也只是想了想便作罢。
晚餐吃完椰浆饭,她上楼准备洗澡睡觉。
明天周一,她住院的这一个多月基本没碰课程,回学校后估计得找许禾补补课。
浴缸里放好了水,顾晚舟脱了裙子躺进热水里。
由于地理位置原因,沁园的私密性很强,夜晚更是静谧到了极致,偶有飞鸟落在枝桠上发出的几句簌簌”声。
她枕着浴缸边缘,难得这样放松,眯眼惬意地哼起小曲,没唱多久余光被落地衣架上的浴袍夺去注意力。
一大一小前后挂在一起,形成了奇妙的和谐,一眼看去好像能感觉到衣服主人之间的亲密。
直到穿上浴袍,顾晚舟也没想明白李念沉怎么会比她大只那么多。
随手系上带子,她拧动把手,等到门打开的那刻,顾晚舟直接原地石化。
李念沉正在和新加坡总部的高管通电话,听见门锁声往浴室那边看了一眼。
她是他的妻子,他们也睡在一起了。
按理说不应该对她的身体再有其他的想法,但他确确实实产生了,并且有对应的变化。
“对不起。”
与之对应的是一声慌张的关门声。
顾晚舟人还站在浴室门口,本来只是惊讶他今晚怎么这么早回卧室,结果看见对方乱作一团,睡衣扣子都没扣好就夺门而去。
???
“奇奇怪怪的。”她边用毛巾擦拭发尾,边朝床边走。
路过落地镜的时候总感觉哪里不对,于是她后退两步倒了回去。
“啊!”
尖叫声唤醒了卧室门外脸红心跳的男人,他下意识想推门而入,蓦地想起来什么,耳根刚褪下的绯色又覆了上来。
最终,他轻轻敲了下门朝里面问道:“怎么了?”
“没没没,你等会再进来!”
顾晚舟简直用上了在学校小吃街被狗子追的速度,一把将卡在内裤里的浴袍拽出来。
羞愤和惊吓的加持下,她的额间冒出一圈细密的汗珠。
尽管她尽力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她也是参加过泳池派对的人,再说他们已经结婚了,被看一下很奇怪吗?!
顾晚舟短暂放弃思考,换回睡衣后有气无力钻回被子里。
埋进被里十来分钟,脸颊滚烫的热意才渐渐消散,她猛地想起某人可能还在门口傻等着。
“李念沉,你还在——”
“在的,有没有好一点?”
她一直挺好的……
顾晚舟强行挽尊,伸出脑袋朝门那边大声喊了句:“我好了,可以进来。”
李念沉默默打好腹稿,推开门时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撞到一起,她的脸蛋白里透着粉,像一颗刚熟的水蜜桃,他低声说出想好的词:“刚才的歌,很好听。”
顾晚舟眉心一跳,条件反射回答:“什么?”
“你在浴室唱的。”
……
她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无声横了他一眼后阖起眼。
过了片刻,脑袋上裹着的被子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慢慢往下扯了点。
对上她略带愠怒的眼神,李念沉难得散漫一笑:“一直闷着头睡觉会不健康。”
他侧着身体,扣子解开一大半,顾晚舟睁眼就能从胸膛瞥到小腹,以及腰间隐隐约约的刺青。
一点都不懂得收敛。
李念沉顺着她的视线低下头,心领神会继续解扣子,“要用手吗?”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顾晚舟咬唇往后缩了一点。
迷茫两秒后,李念沉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歧义,脸几乎红得冒热气:“不是的,别误会。”
“我想说的是你愿意的话可以用手摸这里。”
顾晚舟担心再不给点动作他就要自燃了,于是硬着头皮接受他的热情,伸出食指戳了戳胸肌。
弹弹软软的,像个大号的□□糖。
“好了,睡觉吧,明天我要早起去学校。”她小幅度打了个哈欠,顺带翻身。
李念沉打量了一会她的背影,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开口恳求:“今晚我睡的地方可以离你这边近一些吗?”
“为什么?!”顾晚舟警惕心大增,该不会是他见色起意了吧?
李念沉薄唇抿紧,俯身贴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解释。